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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伯恩系列三部曲-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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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是黑框的,连着眼镜链,链子就挂在她脖子上。诺拉不时向查德——她的抄写员——低声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边上坐着一个灰头发的男人,他穿着蓝色特莱恩polo衫,一直在一台Maestro手机上敲字,也许是在写电子邮件。他很瘦,却有个啤酒肚,皮包骨的胳膊和肘关节从短袖T恤里戳出来。一绺灰色刘海,鬓角留得出奇地长,大大的红耳朵上架着一副双光眼镜。如果他穿的是别的款式的衬衫,大概会在口袋里放上防水塑料袋(Pocket…protector,

一种放在口袋里防止圆珠笔或钢笔漏水的塑料袋。这是美国人心目中技术狂人的标志性特征之一,他们恨不得把一切生活用品与工具合二为一——译者注)。看上去他就像是惠普计算器时代的旧派工程师,除了技术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的牙齿很小,而且发黑,像是嚼烟所致。

这个一定就是老前辈菲尔·布加林了。听了莫登对他的描述,我似乎觉得他应该还在使用鹅毛笔和羊皮卷。他一直偷偷摸摸、紧张不安地偷瞟我。

诺亚·莫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会议室,既没有跟我打招呼,也没有搭理其他任何人。他远远地在桌尾坐下,打开了他的笔记本。又有一些人说笑着陆续进来,现在房间里大概有十几个人了。查德写完了板书,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我边上的空位子里。他拍拍我的肩,说:“真高兴你能加入我们。”

诺拉·索莫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到白板前:“好,现在我们开始吧。有些同事还没有见过我们的这位新成员,那么,首先,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亚当·卡西迪。欢迎加入。”

她把她红色的指甲挥向我,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我谦虚地微笑着欠了欠身。

“我们很幸运能把亚当从怀亚特公司偷来,他是Lucid项目主要成员之一。我们希望他会把他的魔力带到Maestro来。”她快乐地微笑着。

查德往两边看了看,仿佛是在泄漏什么秘密似的开口说:“这个坏小子是个天才,我和他聊过了,我证明你们听说的都是真的。”他转向我,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握了握我的手。

诺拉继续说:“我们都很清楚,Maestro项目现在四面楚歌。特莱恩上上下下都有反对我们的人,在这儿我就不说名字了。”有人在低声笑。“现在公司给了我们一个最后期限,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给戈达德先生本人做一次演示。我们必须借助这次演示说服他保留Maestro生产线。这次会议不是成员工作最新动态汇报,而是一次检查点会议(专业术语——译者注)。现在是我们生死攸关的时刻,敌人想把我们送上电椅,而我们正在请求缓刑。大家清楚了吗?”

她胁迫地环视四周,看见大家顺从地点头。她转身拿起紫色的记号笔狠狠地把议程上的第一项划掉了。接着又转过身来,递给查德一叠钉好的纸,查德把它们传给大家。纸上写的内容像是某种说明书、产品定义或是产品协议之类的东西。卷首本来可能有产品的名字,不过已经被删掉了。

“现在,”她说,“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我想让大家做个练习——做个演示。有些人可能了解这份产品协议,如果有人认出了其中描述的产品,请不要说出来。我们要给Maestro注入新血液,所以我希望现在大家能跳出原有的框架,换一个视角来思考。现在我想请刚加入我们的明星来看看这份协议,然后说说他的看法。”

她紧盯着我。

我指着自己的胸口,傻乎乎地问:“我?”

她微笑着答道:“你。”

“我的……看法?”

“没错。通过还是不通过;是否批准这个项目。这个提案能不能通过就由你,亚当,来决定。告诉我们你的想法,是该进行下去还是立刻终止?”

我的心一沉,开始怦怦狂跳。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读着读着,我感觉脸上直发烫——我根本读不懂!我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会议室里静极了,一些小噪音更让我紧张不安:诺拉不时地拔下、套上笔帽时发出的咔哒声;她把笔拧来拧去发出的嘎吱声;有人在玩儿插在美汁源苹果汁盒上的小塑料吸管,插进去又拔出来,吱吱作响。

我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努力不表现得手足无措,尽管此时我的确是觉得手足无措。里面有些关于“市场细分的分析”和“市场机会大小的粗略估计”等的冗长费解的话。天哪,天哪!《危险》智力竞赛节目里那让人头疼的音乐在我脑子里阴魂不散。

嘎吱,嘎吱。吱吱,吱吱。

“好了,亚当?通过还是不通过?”

我又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深感兴趣和开心愉快的表情。“我喜欢它!”我回答,“这个设计非常聪明。”

“噢。”她说。有人在小声笑。肯定有什么不对。我猜我答错了,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改了。

“是这样,”我说,“只看产品定位的话,显然很难做出更多的评价——”

“眼下我们只知道这么多,”她打断我的话,“怎么样?通过,还是不通过?”

我只好即兴发挥:“我一直笃信大胆创新。这个项目激起了我的兴趣,我喜欢它的波形系数、手写识别设计……加上使用模型和市场机会分析,我会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至少继续到下一个检查点。”

“啊哈!”她半边嘴巴往上一扬,坏坏地笑了:“想想看,我们丘珀蒂诺(Cupertino,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部的一个城市。苹果公司的一个研究中心设在这里——译者注)的朋友们甚至不需要亚当的高见就通过了这枚‘臭弹’。亚当,这是苹果公司牛顿掌上电脑的产品说明。丘珀蒂诺扔下的‘重磅炸弹’之一。他们耗费了超过五亿美元进行开发,然后,产品诞生,令他们每年损失六千万。”更多人笑了起来。“不过它显然是给一九九三年的《杜恩斯比利》(Donnesbury,美国著名的讽刺连环漫画——译者注)和名嘴杰伊·里诺提供了不少素材。”

大家的视线都从我身上转开了。查德在咬自己的口腔内侧,神情凝重。莫登则仿佛在神游太虚。我想扯烂诺拉·索莫斯的脸,但是我忍住了——我输得起!

诺拉环视会议桌,目光挨个落在在座人的脸上,眉毛高高地扬起。“这里我们学到了一课:永远要深究本质,要拨开市场宣传的重重迷雾,看到中心实质,就像只有翻开引擎盖才能看到汽车的真正问题所在。相信我,两周后我们向Jock·戈达德演示之后,他也会看到引擎盖下面的真相。大家要铭记于心。”

大家都礼貌地笑了。所有人都知道,戈达德满脑子想的都是齿轮,是个汽车迷。

“好吧,”她说,“我想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让我们继续。”

我暗想:是啊,让我们继续;欢迎加入特莱恩;你已经说完你想说的了。我感到心里空空的。

我到底把自己卷到什么里头了?

大家都礼貌地笑了。所有人都知道,戈达德满脑子想的都是齿轮,是个汽车迷。

“好吧,”她说,“我想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让我们继续。”

我暗想:是啊,让我们继续;欢迎加入特莱恩;你已经说完你想说的了。我感到心里空空的。

我到底把自己卷到什么里头了?

第十五章

我老爸和安托因·雷昂纳德之间的会面并不顺利。呃,事实上,应该说纯粹是一场灾难。这么说吧,安托因遭遇了老爸的抵死反抗。老爸完全不合作,甚至连以退为进的策略性配合都没有。

结束了在特莱恩第一天的工作,我立刻赶到了老爸的公寓。我把奥迪远远地停在了街区的尽头,因为我知道老爸在不盯着他那台36英寸的电视屏幕时,总是喜欢看着窗外,而我并不希望听到他对我的新车大发感慨。就算我跟他说我的薪水暴涨了或是其他的借口,他也总能找到某个突破口来泼泻他的脏话。

我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莫林拖着一口大大的黑色尼龙箱子上出租车。她紧闭着嘴巴,穿着她“考究”的衣服——一身石灰绿的长裤套装,上面布满了热带花朵和水果图案,脚上穿着一双洁白的帆布跑鞋。我在她大声叫司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时拦住了她,给了她最后的薪水(包括一笔不小的奖金,以补偿她在这儿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对她忠诚的服务深表感谢。我甚至试图礼节性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但她扭开了头,然后猛地撞上车门,出租车便开走了。

可怜的女人。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为我老爸对她的折磨深表同情。

老爸正在看丹·拉瑟(美国哥伦比亚广播电视公司的王牌主持——译者注)的节目,其实应该说是在冲着电视里的拉瑟大吼大叫。对所有广播电视公司的主持人他都一视同仁地鄙视,决不要打开他对有线电视上“窝囊废”进行评论的话匣子——那将会无穷无尽。只有那些固执己见的右派主持人唾沫横飞地取笑嘉宾并惹他们失态的节目才是老头儿惟一喜欢的。那是他这些日子来的娱乐。

他穿着白色无袖汗衫,就是那种有时也被叫做“虐妻衫”的汗衫。一看到它我就心惊胆寒,它让我联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每次他把我当小孩儿“教训”的时候好像都穿着它。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酷爱牌饮料洒在了他的苏丹式躺椅上,他抽出皮带,怒视着我,大吼:“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当时他涨红的脸上淌着汗水,身上就穿着件这样的汗衫。这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新来的家伙什么时候到?”他问,“他已经迟到了,不是吗?”

“还没呢。”莫林一分钟也不愿意多留,拒绝跟安托因做工作交接,因此他们没有机会碰面。

“你穿这么隆重干吗?看上去就像殡仪员——你搞得我很紧张。”

“我告诉过你了,今天是我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

他转过身去看拉瑟,厌恶地摇着头:“你被炒鱿鱼了,是吧?”

“被怀亚特公司?没有,我辞职了。”

“你总是那样吊儿郎当,所以他们解雇了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能嗅到一英里以外的窝囊废。”他重重地吸了几口气,“你妈把你宠坏了。拿曲棍球来说吧,如果努力的话,你是可以进职业队的。”

“我没那么强,爸爸。”

“说起来很容易,不是吗?光说不做就更容易了。我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让你去上那所学费高昂的大学,结果让你成天和你的朋友们狂欢。”他的话当然不全对——大学的时候我是半工半读的,不过让他记得他想记得的吧。他转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丝,闪闪发亮:“现在你的那帮朋友们都去哪儿了,嗯?”

“我现在很好,爸爸。”我说。他又喝多了,好在门铃适时地响了,我几乎是跑着去开门的。

安托因准时到达。他穿着淡蓝色的医院制服,看起来就像个勤杂工或男护士。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这一套行头,据我所知他从来没在医院工作过。

“谁来了?”老爸嘶哑地叫着。

“是安托因。”我回答。

“安托因?这是什么鬼名字?你请了个法国同性恋?”老爸已经转过身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安托因。老头儿的脸都紫了,他眯着眼,嘴巴因为恐惧而大张着。“老天——爷!”他使劲儿地呼着气。

“情况怎样?”安托因问,给我来了个能让我粉碎性骨折的握手,“这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弗朗西斯·卡西迪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向躺椅,“我叫安托因·雷昂纳德。很荣幸认识您,先生。”他的男中音低沉而动听。

老爸只是瞪着他,飞快地喘着气。最后他说:“亚当,我有话要跟你说,现在。”

“好的,爸爸。”

“不!你让那个叫安……托因还是什么的滚出去,就我们俩说话。”

安托因迷惑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不把行李放到你的房间里去呢?”我说,“你的房间就在右边的第二扇门。你可以去安顿好你的东西。”

他背着两个尼龙露营袋走过大厅。老爸甚至没有等他走出这间屋子就开口说:“第一,我不想要一个男人来照顾我,明白吗?给我找个女的来。第二,我不想要个黑人在这儿,他们根本靠不住!你在想什么呢?你就打算让我跟这个黑人单独在一起?我是说,看看你的这个朋友吧——文身,小辫子。我不想我的房子里有这样的人。难道这个要求就他妈的那么过分?”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地喘过气,“你怎么能带一个黑人来?你难道忘了那些黑人穷孩子是怎么闯到我家里来捣乱的?”

“是啊,不过他们总是一发现这里根本没什么可偷的就马上跑了。”我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是我真是烦了,“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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