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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神探狄仁杰1 2 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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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公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刚才我用银针为曾泰疗毒,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啊……”霎时之间,数年前,在小连子村为化名李二的吉利可汗治伤那一幕,跃然眼前。陆大有家西屋出现过的场面,登时闪过他的脑海……
  李元芳望着狄公轻声道:“还记得,我们抓捕虎敬晖时,他说过的话吗?”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虎敬晖的死一直是他心中深深的伤痛,也使他感到万分内疚,可以说每一个有关虎敬晖的细节对他来说,都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当时虎敬晖从衣服内层解下了一个褐色的方形木盒,而后说道:“我的暗器就绑在胸前,射伤李二的也是它,名叫无影针。”说着,他的右手在木盒侧面的机关上轻轻一推,咔的一声轻响,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
  狄公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木盒,右手在盒侧轻轻一推,咔的一声,一排无影针立了起来,狄公倒抽了一口凉气,轻声道:“真的是无影针……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芳道:“难道会是巧合?”
  狄公摇摇头:“这世间真正的巧合是极少的,每一件看似巧合的事,内中必有紧密的关联。曾泰到底为什么夤夜来到这里,他要告诉我什么呢?又是什么人会对他突施杀手,而且,用的手法竟与多年前虎敬晖所用的相同?这内中大有文章啊!哦,对了,元芳,曾泰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元芳摇头:“刚刚卑职已检查过了,什么也没有。”
  狄公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道:“曾泰所乘的马车现在何处?
  李元芳道:“就在后面。“
  狄公道:“走,去看看。”
  马车停在后院院中。狄公和李元芳快步走来,元芳推开车门,狄公借着灯笼的光向里面看去,车厢内空空如也。狄公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思索着,忽然,他的双眼一亮。
  元芳问:“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没有说话,他迈腿上车,坐在曾泰所坐过的位置上,对车外的元芳道:“元芳,如果你是凶手,会藏在这辆马车的什么位置,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元芳沉吟了片刻道:“车下。”
  狄公点点头,他的目光顺着车厢地面向下望去,一点红色的小布丝引起了他的注意。布丝挂在车厢的尾部,方向从下向上。狄公赶忙起身,轻轻地取下布丝,仔细地察看。 


贺兰驿逆党截塘报(9)
  李元芳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公道:“这很有可能是凶手衣服上剐掉的布丝。元芳,你看看车下。”
  元芳低下身,将灯笼放到车下,仔细检查着,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呼:“大人!”狄公赶忙俯下身。元芳一指:“您看。”
  车下部的椽头,被快刀割出了两块拉手之处。元芳道:“凶手定是隐伏在车底,等车驶离永昌后,他再从车下钻出来,打开后门,进入车厢。”
  狄公点点头:“不错。以这样的身手来说,要杀死曾泰可以说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曾泰和车夫,抛尸荒野,却一定要让马车来到狄府门前,让我们看到这一幕呢?”
  李元芳点头:“是啊,卑职也觉得此事非常蹊跷。这样做不合逻辑呀!”
  狄公道:“往往看似不合逻辑的事,其实是最合乎逻辑的。如果说凶手只是想杀死曾泰,那么,他大可不必如此行事。因此,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看到的现象与实际发生的截然相反,凶手并不想杀死曾泰!”
  李元芳思忖着,慢慢点了点头。
  狄公道:“按照这个结论来推理,他就一定是要在曾泰身上得到什么?那么,他要得到什么呢?”
  李元芳道:“也许是一件东西。”
  狄公点头:“嗯,很好的假设,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他笑了笑,接着道:“好,我们姑且说凶手要得到的就是一件东西,于是有了这样一个推理:当马车离开永昌,进入官道后,他突然现身,可是他却发现东西并未在曾泰的身上。于是,他使用各种手段逼迫曾泰交出这件东西,但曾泰却抵死不交,于是他在无奈之下只得用无影针射伤曾泰……”
  李元芳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将曾兄杀死呢?”
  狄公道:“你忽略了我们刚刚说到的那个前提,他并不想让曾泰死。”
  李元芳一愣:“话虽如此,可为什么?”
  狄公道:“也许曾泰对于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况且,我们刚才的那个推理并不是唯一的一种结论。那么,还有什么结果是最合乎目前发生的情况呢?”他缓缓踱了起来,李元芳静静地望着他。
  狄公轻声道:“马车停在府门前,曾泰中剧毒却没有死,而车夫更是毫发无损……”忽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难道会是这样?”
  李元芳轻声道:“大人,您想到了什么?”
  狄公望着元芳,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匪夷所思,却是最合理的推论。元芳,幸亏你想到了无影针,否则……”
  元芳纳闷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狄公摇摇头:“现在还只是推理,不可说,不可说呀。我看,一切只有等到曾泰苏醒后再说吧。”
  宏伟肃穆的麟德大殿巍然耸立于上阳宫广场正中,火红的朝阳铺满殿顶,将整个大殿映成了金黄色。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勾心斗角,层层相连,令这座上阳宫的核心大殿更显得雄奇突兀。
  元夕白昼,汉白玉石的飞龙丹旃之下,身着大朝盛装的文武大臣分列两厢,文班以宰相狄仁杰为首,武班以兵部侍郎李昌鹤为首,众大臣静静地等候着宣召。
  “当、当、当”,景阳钟悠长沉厚的声音响了起来。紧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长号那一阵阵震人心魄的低鸣。随着钟磬之声,礼乐大奏,一名黄门侍郎从殿内快步走出,以漫长的声音赞道:“盛朝庆功大宴开始!文武大臣,依班次进殿!”
  众臣在狄公、张柬之等宰辅的带领下,撩紫袍,迈石阶徐徐向大殿走去。殿内,铿镪有力的大朝礼乐回荡。众大臣鱼贯而入,按筵席座次站定,面向陛上。
  一时间钟磬之声大作,武则天在内侍和女官的扶持下,缓缓登上龙陛,坐在了龙椅之上。看得出,今天她的心情非常好,庄严肃穆的神情之下,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众臣跪倒齐声颂道:“臣等恭贺陛下四海归一,群夷臣服,帝业永祚!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兰驿逆党截塘报(10)
  武则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众卿平身。”众臣起立。武则天道,“朕自登基来,十又六年,蒙上苍见爱,海内承平,天下安乐,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唯契丹李尽忠野心,不服王化,妄动戈钺。然,赖朝内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喜能大捷克敌,实乃朕之幸,天下之幸也!”
  众臣齐声赞道:“仗天子威灵,实乃陛下文治武功!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微笑道:“今时值元夕佳节,又正逢前线奏凯,实为双喜临门,朕心甚慰,因设此庆功大宴,一为酬劳军功,二来与普天下同庆之!”
  众臣又跪倒山呼万岁。武则天如仪赐座,赞礼官高唱:“众位大人平身,入座!”
  众大臣起身入座。武则天道:“传膳!”一声令下,礼乐大作,鸿胪寺的掌固们流水似地将早已准备好的佳肴美酒送上台面。
  武则天举起面前的酒觥微笑道:“这第一觥酒,敬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敬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营州都督赵文翙!敬兵部侍郎李昌鹤及在座众位爱卿!”
  众臣齐举酒觥:“谢陛下!”
  李昌鹤站起身来,双膝跪倒,高举酒觥:“臣不胜惶恐之至!”
  武则天举觥就口,一饮而尽。众臣也将觥中酒一饮而尽。
  武则天举起第二觥:“这第二觥酒,朕与众卿共度元夕。”说毕,将酒一饮而尽。众臣照办。
  武则天按下了第三觥酒,微笑道:“这第三觥嘛……”她的目光望向众臣。众臣静静地注视着她。武则天笑道:“只待前方捷报一到,便与众卿痛饮此觥!”
  众位大臣发出一片会心的欢笑,气氛登时轻松下来,大家交头接耳,低声说笑起来。武则天看了看时辰,对李昌鹤道:“昌鹤,应该快到了吧?”
  李昌鹤微笑道:“陛下且请安心,即刻就到。”
  正说着,忽听殿外一声高唱:“陛下,崇州六百里加急塘报,现在殿外!”
  殿中登时安静下来。武则天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捷报来了!宣!”
  黄门侍郎飞奔进殿,双手高高举起塘报。一名女官接过,快步走到陛上呈与武则天。
  武则天打开了塘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狄公静静地望着她;李昌鹤望着她;张柬之望着她。
  武则天将塘报迅速地看了一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狄公深吸了一口气,手攥紧了酒觥。一旁张柬之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他,狄公缓缓摇了摇头。
  武则天的脸色变了,嘴角微微颤动,脸部肌肉不停抽搐着,双手的抖动越来越剧烈,渐渐地,竟好像已无法控制…………
  “啪”!寂静之中传来一声脆响,塘报掉在了地上。
  众臣发出一阵低呼,纷纷站起身来。张柬之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却被狄公用眼色制止了。一刹时,殿上静得能够听到呼吸之声。
  武则天面部的肌肉变换着各种抽动的方式,似乎是哭,又好像在笑,那样的表情简直是难以描绘。猛地,她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面前的酒觥,好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能够看得出,她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握住酒觥的手越抖越厉害,以至于将觥中的酒都晃了出来,洒在手上。众臣的面色由担忧转为惊惧,又由惊惧转为了恐慌,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强势的女皇帝如此神情。殿内静得可怕,似乎连呼吸之声都停止了。
  猛然间,武则天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就像是深夜中的枭啼,有些呜咽,有些震颤,以致众臣们的身体在笑声发出的一瞬间不自禁地抖动着。
  当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丹旃上的皇帝武则天时,众臣惊奇地发现,她脸上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喜庆之色充溢面颊,她高擎酒觥朗声道:“这第三觥酒,敬前线阵亡的将士们!”
  众臣愣住了,望着皇帝的面色,望着她手中的酒觥,那些平日善于揣度圣意的大臣终于明白了,原来皇帝与大家开了个玩笑,殿内的气氛登时轻松下来。 


贺兰驿逆党截塘报(11)
  武则天举觥就口,一饮而尽。
  众大臣长长地出了口气,谢恩之后,举起酒觥一饮而尽。霎时间,殿内又恢复了笑语欢声,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狄仁杰,他静静地望着武则天。
  武则天满面笑容,放下酒觥道:“众卿尽情欢愉,朕不胜酒力,且去将息片刻。”
  众臣起身唱道:“恭送陛下!”
  武则天站起身来向丹旃下走去,脚下一绊,身体晃动,旁边的女官马上扶住了她;一行人快步走下丹旃,消失在后宰门内。
  狄公慢慢端起酒觥,他的手也有些颤抖。张柬之走到他的身旁:“怀英兄,事情有些不对呀!”
  狄公抬起头来:“早在预料之中!”
  张柬之一愣:“什么?”
  狄公轻轻嘘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冲前面努了努嘴,张柬之回过头,见李昌鹤面色惊恐地站在二人面前:“二位阁老,这、这事情不对呀……”
  狄公缓缓站起身:“李大人,这塘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昌鹤结结巴巴地道:“卑职也没看过,卑职只是给崇州王孝杰去函,命他元夕献捷。”
  狄公长叹一声:“献捷……本来这塘报应先经兵部,再达阁部,最后才上呈皇帝,可是……陛下太心急了,也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李昌鹤忐忑不安地道:“狄阁老,能不能劳烦您进内去探一探虚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公摇摇头。这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飞奔而至:“狄阁老,皇上召见。”
  狄公点点头。李昌鹤低声道:“拜托阁老了!”狄公快步向内走去。
  上阳宫后殿内,香烟氤氲,紫气飘飘。武则天静静地站在窗前,背对殿门,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她的身体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狄公缓步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叫了声“陛下”。武则天猛地转过身来,狄公登时愣住了。泪水已挂满了皇帝的面颊。
  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并没有询问,也没有说话。
  武则天的嘴唇颤抖着,任由脸上老泪纵横。
  狄公轻叹了一声道:“记得最后一次看到陛下流泪,是三年前说到章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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