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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牛津腔-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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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亚瑟给我的钥匙拧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他穿着熨帖的抓绒睡裤坐在床头,膝间搁着笔记本电脑,视线虚茫涣散地落在荧亮屏幕上,长指微弯搭着键盘,每一下敲击都夹带着隐约的颤动无力——
    他太过认真专注,甚至没发觉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旁边,出其不意探出手去,啪地扣上了电脑。
    “你得好好休息。”
    我被蒸烫的散热口狠狠灼了一下,坚持抽出电脑搁到脚下,含着自己红肿的指头含糊不清地问,“想吃点儿什么吗?我去帮你买。”
    亚瑟象征性地对我的行为表示反对:
    “可是明天要交论文。”话虽这么说,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进了暖和的厚被中,还用被角挡住了半边脸。
    “刚才你都快要睡着了。”
    我不着痕迹地拆穿了他嘴硬的负隅顽抗,轻车熟路搬来桌前的椅子坐到床边,倾身摸了摸他仍然散发着高温的脸,“先休息一会儿再说,我就在这里看书,哪儿也不去。”
    “书?”
    一双湿润蓝眼睛从凌散的淡金色碎发底下露了出来,眸光不受控制地四下转了转,定格在我腿上崭新的小说封面。
    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成某种锋利的针芒状,不敢置信地拧起两道眉,显露在外的和隐没在被子里的脸部肌肉统统绷起,双目间顷刻漫上一块阴翳,长睫投下的细影直发抖。
    “佩妮……”过了很久,他一字一顿地喃喃道,每个单词都发得艰涩生硬,似乎是说话的同时正死咬着牙关。
    我分不出他是在念我的名字还是在朗读小说标题,干脆把那本书近距离地递到他眼前以方便他看清楚书名、作者和宣传语。
    “有人推荐我看这本书。”
    我收回手来,在他扭曲的注视下翻开第一页,“据说里面讲述了一个挺感人的爱情故事……你看过吗?”
    “没有。”
    亚瑟的回答不带分毫音调起伏,好似嗓音跟着情绪一起被缠缚冻结了,几欲燃起焰光的眼神止不住地投向书页,“但我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他表现得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
    我想起片刻之前史黛拉说过的话,不由得兀自揣测起来:“你难道也被哪个姑娘用‘你甚至做不到亚伦的一半好’拒绝过?……哦,亚伦是这本小说男主角的名字。”我怕他听不懂这个玩笑,不忘解释道。
    亚瑟垂下眼帘,不做些微回应,指骨紧捏得快要破出皮肤。
    他果然没能理解——很正常,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看这类爱情小说的人。
    我浅浅地叹气,继续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序言,嘴里不由自主飘出细小的抱怨: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我妈妈想让我看这个。”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顺畅地说出这个词,眉头一皱转而道,“我挺好奇,你母亲又是个怎样的人,亚瑟?肯定跟加西亚很不一样。”
    亚瑟的嘴唇抿成一道线,早就失去了该有的健康颜色,良久才闷声答道:
    “她是一个……作家。”
    “真好。相信我,比起作家,一个训练有素的心理学家要难对付得多……”
    边说边重新默读起看到一半的序言部分,我轻触着目光所及的每一行字句,仿佛有一缕陈润积重的油墨味浸没了嗅觉,不禁轻轻读出了声,“噢,这段引言挺有意思——‘致我亲爱的儿子,你不能拥有她,至少拥有我全部的爱’……”
    亚瑟闭目不语,苍白皮肤沁出薄汗,忽地抓住我没碰页面的那只手,湿湿黏黏地缠住指缝。
    “念给我听好不好?”他低声恳求。
    “你想从哪一段听起?”我不疑有他,胡乱往后翻了两页。
    亚瑟加重了握住我手的力道,指尖泛起潮凉:“哪里都行。”
    我随便拣了一个字数比较多的段落,先尽快扫读了一遍:
    “天色比他的心情还要压抑阴霾。他两手揣在口袋里,踩着古老剥裂的石阶表面一道云翳阴影拾级而上,两边环绕着攀附冰凇的砖壁,横隔着大面积萧索孤干的枯瘦草木。他闷头踏足城堡少有人光顾的背阴处,顶风爬上低矮栏墙的顶端坐了下来,砖石缝隙间鲜冰结层,光滑洁亮,而墙面上的苔藓和地衣失去水分,萎顿成某种焦绿的皮植,紧巴巴地抓住衣角。”
    我歇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读:
    “他将手放在粗糙冻寒的墙面上,希望就在一墙之隔的她能感知到自己的温度。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风滚草的细屑扑簌落进他的袖口。他对着空荡荡的古墙开了口,声音随即湮没在狂风的飒响中。他说——”
    我在此处停住了语声,因为朗读起自己的名字实在让我感觉很古怪。
    “佩妮。”
    床上的亚瑟忽而接口道。他的嗓音和面容在一瞬间流露出悲伤,又很快被不留痕迹地抹除了,落入我的眼里,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错觉。

  ☆、第23章 亚瑟番外4

亚瑟发出的短信始终没有收到来自佩妮的哪怕一句回音。
    这尚在情理之中。要是佩妮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回复一个“陌生人”、并和他顺利开展情感上的交流甚至最后见面,他就需要开始担心她是否具备健全的安全防范意识了。
    亚瑟用尽最后一丝自制力迫使自己保持必要的清醒和冷静,动手彻底清空了发件箱。
    他本就对此没抱太大期望,因而在预料当中的结局降临时也就不会感到失望。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情绪低落了几天。幸亏这段时期他没再在楼道或电梯里偶遇佩妮,否则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些他自己都会后悔的事儿来。
    近日来,亚瑟多年唯一的好友——马修的表现也有些不太正常。他开始注重打理自己的外表,频繁地旷课又辞掉了全部兼职、早出晚归,临近月底还翻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朝亚瑟借了五十镑钱。
    “我遇见了一个特别酷的姑娘。”
    马修严严实实将亚瑟递来的几张纸币揣进兜里放置妥当,再按捺住活跃地抽跳的眉毛,语声难掩兴奋道,“她对爱情的看法居然跟我一模一样!你能相信吗?”
    “……恐怕不能。”
    亚瑟一直无法赞同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爱情观。他收起瞬间少了五十镑的钱包,很快转而说道,“或许我可以见见她。”
    马修更换女友的速度非比寻常,其中有几段恋情无疾而终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亚瑟都没得到机会和她们打个照面。
    马修向来乐于和他分享自己的恋爱进展,而且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新女友介绍给他看。
    但是这一次,马修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古怪,欲言又止地讷讷半晌,碧绿眼珠低垂着转向一边。
    他含糊其辞地说:“你们……会见面的。总有一天。”
    对于他信口承诺的“见面”,亚瑟没有等待太久。
    这天亚瑟从打工的超市晚归,满身疲惫地刷卡走近公寓楼,恰巧停靠在零层的电梯门徐徐合拢,他加快步伐赶上前去,抢在楼层数字开始跳动之前按下了按钮。
    门开了。他习惯性垂落的视野首先看见两双交缠的腿,然后他发觉里头的两人正以如胶似漆的亲密姿态彼此拥吻。
    其中左侧的女孩个头不高,脚踩高跟鞋还是被对面的年轻男人用力搂得整个人快要悬空。她穿着裹身针织短裙,纤细手臂勾着对方汗湿的后颈,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亲咬着他的嘴角和下唇。
    她有着一头浓密光滑的黑发,和蜜糖一样色泽亮丽的皮肤。
    亚瑟认识这个女孩。
    他也认识正在吻她的那个男人。
    “噢……”
    发觉了有人正从头到脚地旁观着他们的亲热,女孩像埋怨更像是撒娇般推了推对方的胸口,抬起手指理顺被磨蹭得有些缠结的发梢,脱离对方还想凑上去的嘴唇,转头冲亚瑟歉意地笑笑。
    马修循着她的目光望过来,看见亚瑟的脸猛地愣了一下。
    “佩妮,亚瑟。”
    马修先开腔给女孩介绍道,再出声时在后半句的中间迟顿了一瞬,“亚瑟……佩妮。”
    “你好。”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音节便卡了壳,亚瑟甚至无法强迫自己说出一句略长的“很高兴见到你”。他将竭力保持平稳的视线投向马修,后者出于某种他不明白的缘由涨红了脸。
    “晚上好。我听马修说起过你很多次,亚瑟。”
    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唇边显露几分笑意,友善地向电梯内侧挪了挪,为他腾出一片空间,“去几层?你得赶快上来了,不然电梯门很快就要……”
    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刹那,他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后来她又说的几句话在他耳中褪淡得十分模糊,满心都是她刚才随意念出的那一个“亚瑟”。
    “不用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满是涩感的声音,他头一回仓促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抱着连他自己都不甚明晰的心情。
    “我去楼梯间。”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就无法克制自己濒临失溃的声带颤音——事实上,这句话的末尾已经隐隐发着抖了。不过除了他谁也没注意。
    背过身去走到楼梯拐角,他听到她压低了声音充满疑惑地对马修说:
    “……你的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脚步陡然凝滞,撑握着扶手的指节疯狂地神经性蜷紧,痛苦而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是太喜欢你了。
    自那以后,亚瑟觉得自己被迫面临了道德和伦理上的双重难题。他有意无意地回避起马修,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从未再单独碰见过佩妮。
    过了一个多月埋首学业无暇顾及其他的忙碌生活,亚瑟不慎在走廊间听见了马修和佩妮的通话,商议着关于晚上一场派对活动的具体事宜。
    “听说你晚上想办个派对。”
    亚瑟不动声色地透露了自己想要参与的意图。他实在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都没看见她了。
    “我以为你厌恶那种场合。”
    马修惊奇地扫了他一眼,锁上手机屏幕随手丢进衣袋,“你当然可以过来。只要你想,随时都行。”
    亚瑟准时去了。
    因为没遵守约定俗成的“派对迟到十五分钟”原则,他抵达时在场的人影还很稀疏。毫无难度地用眼神捕捉到了酒柜边的佩妮,他绕着弯缓步贴近了她,又在她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时避到了吧台另一头。
    佩妮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礼貌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嗨,亚瑟。”
    “嗯。”
    他还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连随意谈谈接连几日的糟糕天气都做不到。那种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反映在外表,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淡漠矜冷,令人望而生畏。
    佩妮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便稍有些困惑不解。情绪转变没能被她很好地掩饰过去,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他解释不清这其中的误会,只好沉默地看着她的脸。
    “要不要来喝一杯?”一个来自学生会的红头发男人不识趣地凑了过来,用肘关节碰了碰佩妮的肩膀。
    她顺势转过身去,显然准备放弃和亚瑟讨论刚才尴尬的话题:
    “为什么不呢?”
    眼看着她就要和别人一起离开,有股力气从天而降,亚瑟从身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佩妮猝然顿足回头,眼中残留着错愕的痕迹。
    “嘿……”
    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红头发男人还想据理力争,在接触到他能将阳光冰封的骇人眼神时又退却了,“ok,ok,先来后到。”
    “喝一杯吧。”亚瑟不理睬对方,一面对佩妮说着,一面取过吧台边缘还没来得及归置的干净玻璃杯杯。
    喝一杯吧——他同时也在劝说自己。只要他把自己灌醉到不省人事,说不定就可以突破心理上无解的桎梏,向她真实而顺畅地剖明心迹了。
    佩妮答应了,留下来等待他把杯子用酒精灌满。
    “快到这边来,佩妮,派对要开始了。”
    马修的声音突如其来响彻大厅,“你可不想错过出风头的机会吧,亲爱的?”
    “看来我得走了,不过我们可以把这杯酒留到下一次。”
    佩妮听闻搁下手里的玻璃杯,迎向一路小跑而来的马修,临走前回头留下了一句简洁而短促的“再见,亚瑟”。
    亚瑟站在原地,看马修搂着佩妮远远地离开。
    把这杯酒留到下一次——虽然她这么说,可他不知道究竟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来,从透明玻璃杯底部望着剔透的琥珀色酒液,姿势凝固了数秒,没有任何征兆地抬起手,杯沿抵到唇边一饮而尽。
    “我爱你。”他兀自低声对空杯说,然后用力地按住自己腾热的面颊。
    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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