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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晋显风流-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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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爷他?”桓温闻言,深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眉头皱了皱。

“受了些小伤而已,没有大碍。”

桓温点了点头,似乎正在努力思考着什么。谢道韫在一旁微笑,心想这前因后果如此复杂,又哪里是你随意能够想得明白的。

而后桓温又问了些会稽城中的境况,谢道韫一一答了,却也只是阐述事实,并不妄加评论。桓温一一听着,偶尔玩弄着手中的马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你瞧我手下这些兵如何?”问清了状况,桓温却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顾左右而言他。

谢道韫看了看前方正在开路的士兵,早就发现他们在前面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闲聊过一句话,纪律严明如斯,不可不谓之强兵了。

“我不懂这些东西,怎么评?”谢道韫随口说着,目光却凝到了正前方的一座小山上,一提马缰,立在了原地。

同时止步不前的还有桓温,他也看着那座小山,紫眸中开始绽放出满是杀意的光。

“运粮这种小事情,其实不需要我亲自出马的。”桓温抬起右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横甩了三下。破空之声顿时响彻,又因为抽打中击中了雨滴的缘故,这声音显得更加清脆、辽远。

三声之后,整个运粮队都止步不前,吱吱嘎嘎的马车声有些突兀的停了下来。没有人好奇的东张西望,也没有疑惑的问出了什么事情,令行禁止,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这样自然而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解释。

“吴郡到会稽的这条路本就多山贼,每逢灾年,这山贼便也会更猖狂些。”桓温能听见雨水击打在厚厚的草垫子上的声音,那是为了防止米粮被水冲泡而在运粮车上加盖的一层厚厚的垫子。他揉了揉被细雨弄得微微发痒的耳朵,继续平静的道:“而且我在半月前就接到了线报,说是秦国有一队铁骑不知所踪。这么个敏感的时候,我做事情总要小心一些。”

马鞭又是破空的甩了三下,打头阵的士兵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后面押运辎重的士兵将粮车围成了一个大圆,建成了一个平原上最简单却又使用的堡垒。他们取出了配备的弩箭,开始默默的上弦,目光冷冽的盯着前方,随时可以出击。

只有岳山和他的手下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如今这个架势,他们都少也能猜出一些。岳山策马来到了谢道韫身旁,准备时刻上前保护。

“我这运粮队伍有三千人,”桓温也缓缓的拔出了身后的长枪,右手拿起掂了掂,又在雨中耍了一个枪花,“你说,对方若是想要吃下我,需要多少人马?”

谢道韫仍旧盯着那座小山,面色微冷的道:“不用多,若是以逸待劳,五千铁骑足以。”

“哦?”桓温挑了眉毛,那表情中明显有些不服的味道,“那咱们就来试试。”

似乎是为了照应他这句话一般,桓温的话音刚落,正前方的小山丘上就出现了一排骑兵。黑压压的铁骑逐渐的涌出,竟比天边那片乌云都要浓重上许多,而那种不动如山的气势,也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沉闷压抑,喘不过气来。

山头上有人举旗,因为离得太远,谢道韫这里的人看不大清,但只觉得那面旗帜是如此的沉重,似乎比这场大雨还要沉重几分。似乎有一人策马立于阵前,正在向着这边睥睨着,那目光中的不羁与自信,即便隔着这么远,也可以让人感觉的到。

忽有闪电划过天际,将那人面部刚毅的曲线勾勒了出来,那一刻,谢道韫明显的看到那人的嘴边有一丝得意且高傲的笑。同时,那面旗帜也在这一瞬间展现出来。墨色为底,飞白为字,在其上腾蛟起凤的,是一个“苻”字。

“是苻坚。”桓温阴沉着面色,手中的枪多了几分杀意。

……

……

这是永和十年的盛夏,酷暑早已被连绵了几个月冲刷的一干二净,这片广袤土地上的朝气也被饥荒吞噬的颠沛流离。

战火偶尔在零星的地方升起,却又很快的被瓢泼大雨浇灭,有些人无望的看着阴沉的天空发呆,有些人默默的看着闪电带来的华彩,也有一些人继续着朱门酒肉臭的风光无限,还有一些人看清了这雨幕之后隐藏的阴谋一角,匆匆忙忙架长车而西归。

但大多数人是逃不开的。因为这天灾与人祸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而他们也灵魂也早已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这看似博大的土地向四面八方延展着,却容不得有人逃离。

因为有人会虎视眈眈的看向你,这人或许是敌人、陌生人,甚至是朋友、亲人。但不论他们的身份如何,当他们站在你的对立面,手拿武器、跨上战马,从斜坡上向你冲来的时候,你除了迎战,便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桓温迎战,三千对五千。问题是,桓温这方还要照顾着许多的辎重,而且这三千人也不尽是骑兵,但对方的五千,却是实打实的铁骑。

对方悄无声息的深入敌腹,又静悄悄的拔出了腰间的刀,静默的开始杀伐。

于是,两军对战,将满是水洼的地面踩了个地动山摇。秦军肆意的向下冲锋,桓温强硬的不动如山,长枪在手,准备随时直刺敌军锋芒。

“你上后面待着去,车队里面安全些。”面对这样的敌人,桓温隐隐有些兴奋。但他并没有忘乎所以,扭头看了谢道韫一眼,不容置疑的吩咐着。

“你有几分胜算?”谢道韫没有理他,很直接问出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桓温微微沉默,眸中深暗的紫色似乎动了动。他舔了舔嘴唇,道:“不多。”

“你的印呢?”听到这个答案,谢道韫并不怎么意外,又平静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桓温知道谢道韫想要做什么,并没有取出怀中的帅印,而是感受着地面上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震动感,眉头微皱着道:“我怕他们不只这些人。”

若是还有敌人的大军已经深入,那这时对自己的攻击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钩子,一个想要将别处军队钩来的钩子。

如今他们距离最近的城镇是吴郡,若这个猜想是真的,很有可能在谢道韫拿着帅印去吴郡调兵之后,真正下好了伏笔的敌人就会对吴郡进行强攻。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那就是一环套一环。

“就算敌军真的攻打吴郡,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下来的。他们敢深入敌腹,就一定不会打什么持久战,只能是打游击,打一闷棍就跑。”谢道韫扶了扶头上有些太过宽大的草帽,冲着桓温一伸手,干脆的道:“给我。”

俯冲而下的敌军已经很近,杀声震天彻地,足以让任何一个没见过战争的人两股战战,胆战心惊。敌军从山坡下冲击,很自然的形成了锋矢之型。而锋矢中首当其冲的那一骑上的,便是年纪不满二十岁的苻坚,一骑当先。

距离不过百步远,桓温手下的将士仍旧持着长枪肃立。长枪已经平举,随时可以与冲来的人厮杀。

这么近的距离早已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苻坚远远的看着打马立在桓温身边的谢道韫,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心想这在阵前还面色不改的女子是谁。

桓温却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想法了,他不再犹豫,径直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印,交到谢道韫手中。

谢道韫二话不说,唯独抬头淡淡的看了苻坚一眼,转身打马而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为了你……

粮队遇袭的地方,基本是在会稽和吴郡的中央。

谢道韫一面拿着帅印派人往吴郡求援,另一方面,她又劳烦岳山的属下,径直回会稽调兵。

这名士兵临行之前,谢道韫少不了对她吩咐几句,譬如让他入城之后不要太过张扬,一定要将这消息尽量的压下,只告知郗超一人即可。

“那我们的副统领呢?不用告诉他么?”那士兵明显对这命令有些不解,迟疑着问道。

“不行。”谢道韫回答的很是坚决,因为她如今并不知道岳山身旁还有没有梅三郎的探子。而一旦让梅三郎知晓了秦军长途奔袭、大军来犯的消息,谢道韫相信,他一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不论他如何对之利用,都不会是谢道韫想要的结果。

其实为了放心,传信这个事情,谢道韫本是想让岳山亲自来做的。但岳山说什么都放心不下谢道韫的安危,他见谢道韫坚持要留下,便也坚持着不肯稍离。最终选出这个人选,倒是岳山的亲弟弟,行起事来应该无甚差错的。

应下了他并不怎么理解的命令,这名士兵便不再耽搁,在兄弟们的掩护中,于敌军阵中突围而去。其间不免有人受伤、战死,即便谢道韫将手中马鞭甩出花来,仍旧有鞭长莫及之处,战场之上,人命总是如此的薄如蝉翼。

桓温除了战争打响时在前方冲杀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居中调节。粮车被围成了一个堡垒般的圆,桓温便站在一辆车上当中而立,冷静的向四方发送着命令。他的命令往往很简单却也十分准确,四面的战圈在一定时间内僵持着,敌军攻势汹汹,可偏偏遇到桓温这样的敌手,就成了老虎吃刺猬,无从下手了。桓温的身旁都是他的近卫,偶尔会有一两枝冷箭飞来,他们便利落的出手打掉,甚至直接用身子去挡。

有箭枝刺入一名护卫的肩头,入肉的声音被周遭叫嚣着的喊杀声覆盖。血液顺着箭枝流下,被雨水一打,浸润到土地里变成黑红的颜色。天边的闪电亮了亮,地面上的血色艳丽了几分,若是明年在这片土地上种上粮食,想来会长的很好。

雷鸣轰轰然如若万马狂奔,雨声再也不得闻。乌云张牙舞爪的在天上翻滚,慢慢积累着,似乎想要将这地面压垮。

喊声会被淹没,桓温却依旧站的沉稳,身后是血红色的战袍,飞舞着有如一面大旗。

“为何不走?”发令的间歇,桓温瞥了一眼马上的谢道韫,面色仍旧坚毅无比。

“为了你……”谢道韫顿了顿,挑眉一笑,“手里的粮。”

……

……

吴郡、会稽相距三百余里,打马从中途狂奔而行,到得会稽城中,也不过是两个多时辰的光景。

被谢道韫吩咐过的传令兵到得会稽城下的时候,天色却已经阴沉成了漆黑的一片。城墙上的火光在暴雨中显得柔弱无比,箭楼上的巡防兵有些无奈的交班,低头看看城下这延绵了好几里难民架起的破帐篷,心想统领和谢家那位小娘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白花花的粮食回来。

一想到谢家那位小娘子,这巡防兵却下意识的精神了许多。不是因为想起了某人的笑靥如花,恰恰相反,他想起的是那日城楼上,谢家那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女子,是如何残忍且利落的打断了那奸细的肋骨、废了那奸细的右臂、卸下了那奸细的下颌……

听同袍说,请来的大夫给那奸细治伤的时候,那大夫看着伤情一直在啧啧赞叹。说是他行医行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手法,尤其是那断人手臂的力道,分明是减之一分则恐弱,增之一分又恐碎,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嗯,还有那卸人下颌骨的功夫,更是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不伤骨、不伤筋,让人挑不得任何瑕疵了。

那大夫本就是军医出身,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刀剑之伤,在这方面的早就成就颇深。可会稽城中却很少有人愿意去他那里看病,只因这人似乎对伤痛处有极特殊的癖好,每次见到旁人受伤就会双眼放光,旁人伤的越重,他这眼里的光就越浓。谁也不愿意自己手上卧榻的时候,被一个满脸兴奋的人在身上左右鼓弄,这种状况,实在让人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肉。

这样变态都的大夫都赞叹的人……想到这里,巡防兵不禁在冷雨中打了个寒颤,心想,有些可惜了那谢家小娘子的一身好皮囊……

胡思乱想着,却瞧见一人在夜色中驰马而来。巡防兵离近了去瞧,只能瞧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但那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受了伤的。

“什么人?”高声问话,声音在雨中悠悠传至城下。

“我是岳水,有要事,快开城门。”这人在城墙底下拉住马,抬起了有些苍白的面色,声音也带着沙哑。

巡防兵本就要求眼力,这时借助着不大光亮的灯火,却也看的清明。他心思一动,急忙吩咐几人一同将城门开了个小缝,放岳水进城。而他自己,却一直在箭楼上盯着,生怕有人趁此机会生事。

好在一切都安稳,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发生。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同袍一把扶住快要从马上跌下的岳水,紧皱着眉头。

“快,”岳水捂着腹部的伤口,感觉喉咙仿似火烧,“带我去见郗超郗大人。”这声音满是沙哑。

众人见状如此,便知道怕是有大事。他们又瞧见岳水弄成了如此狼狈模样,不由开始暗暗猜想岳统领和谢家小娘子的遭遇,一时间竟有些心慌。若是谢家小娘子承诺的粮食三日之内不到,那这城墙,到底还能不能守得住……众人互视,都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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