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4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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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
薛睿早知有此一节,并不慌忙,神色依旧地看罢批文。只在瞟到落款那篆体“莲房”二字的红红小印上,微微一怔,立即恢复正常,说道:“祖父想让我说什么?”
薛凌南哂道:“这落款用的是易师的私信,莲房是谁人名号?小小一个坤翎局女御,竟生了好大胆子,你说是谁借得她胆量从中作梗,破坏瑾寻与周家的婚事。”
分明他是猜透了因由,故意将薛睿拿来是问。
“祖父以为是我指使的吗?”薛睿直言。
薛凌南脸色一冷:“你不必想着狡辩,我既然把你找来,心中自是有数的,你看不上周涅,不想瑾寻嫁到周家,所以自作主张,让你那义妹滥用职权。你可想过,坏了这门婚事,耽搁了瑾寻的姻缘,日后她若嫁不出去,这罪过谁来承担?”
别人听不懂他弦外之音,薛睿却是一听便知,薛凌南话里一层意思,是说错过了周家这样门当户对的姻亲,日后若寻不着合适的门第,那他便不会让瑾寻出嫁,哪怕她过了年纪,也会将她留在府里。
薛睿心下半凉,几乎掩不住眼中的失望,祖父对他苛刻,不近人情那是因为他不是薛家骨血,可对着瑾寻这个亲生孙女,尚能狠心如斯,未免叫人心寒。
“祖父认定了是我所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不看好瑾寻嫁给周涅,那是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别人可以不管不顾,我不行。”
这样硬生生的顶嘴,根本不像薛睿平日的作风,薛凌南脸色更差,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训斥这个孽子,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来,依然厉声道:“这次我权当你冒失,不与你计较,再有下一回,你那义妹好不容易得来的仕途,就别想要了。”
不是他不愿追究,而是事已至此,再追究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周家接到同样断死的八字帖,一定不会娶瑾寻过门,就算他逼迫坤翎局改了批文,结果还是一样,他了解周业德为人。
警告了薛睿一番,薛凌南便打发他走了,等他远远离开,才对一旁装聋作哑的徐力吩咐道:“速让人备一份简礼,随我到将军府。”
与其厚着脸皮等人上门退婚,不如他先行一步,日后两家人相见不至于难堪。
***
景尘这边让人把礼都退了回去,于是隔天,余舒府上便接二连三来人拜访,只是她出门的早,一个没有遇到,等到她回家听说了此事,看到堆在门房的大堆礼盒,二话不说,就让人原封不动地退还了。
。……
户部给事中严大人下午从衙门回到家里,又听到一个坏消息——昨天送到坤翎局女御官府上的礼,被人给退了。
“什么?礼又让还回来了?”他皱巴着眉头问到严夫人。
“可不是,”严夫人愁眉苦脸地说:“一大早就让人退了回来,一样没收,老爷您说,咱们这是得罪谁了?坤翎局两位大人,一齐都退了咱们的礼,为何推迟不发给咱家婚书。到现在连个说法都没有。”
严府的二少爷去年害了一场病,身子一直虚弱,吃药总不见好。严大人特意请了位大易师算命,说是需要一门得当的亲事冲喜。成亲以后,自然痊愈,不药而治。
严夫人找了不少媒人,三个月前总算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且女方人才家世都不差,是以着急操办二儿子婚事,日子都相好了。就在下个月下聘最吉利,眼下就差坤翎局一张官婚文书,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上头出岔子。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苦思冥想。想不通坤翎局为何要难为他们。
“不如…明儿我上侍郎府去求个人情?”严夫人灵机一动,如此提议。
严大人不明所以:“去他家作甚?”
同在户部任职,尹侍郎比严大人官高一级,两家平日来往勤快,却也没有亲密到随便谈论儿女婚嫁的地步。
严夫人解释道:“老爷有所不知。这里头另有一段官司,现在坤翎局的女御官,原是十多年前尹夫人跟前一个丫鬟子所生,有这层关系,我们请她说情。不在话下。”
严大人一皱眉头,他好像听出些什么门道,却又捉不住关键,只好由她去了。
他压根不知,与此同时,和他夫人一样想法的,不只此一处。
***
送走了今天第三位来客,尹邓氏收起笑僵的脸,神情阴郁地坐在客厅里。
这两天不断有人登门求情,要她帮忙当个中间人,催促坤翎局发放官婚文书。人来人去,尹邓氏再糊涂也察觉了不对。
怎么这几家人都没有按时收到官婚文书,偏偏巧到都与她有些情分。
当着来人的面,尹邓氏只能摆起笑脸,满口答应下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拒绝,别人也会以为是她不想多管闲事,而不会认为她有什么为难之处。
谁让她上回生辰摆酒席,请了余舒父母,又闹得众人皆知翠姨娘曾在她家做过下人。
实际上,让她去找余舒说情,本来就是一件无稽之谈。尤其是在她设计余舒丢了丑之后,要她拿什么去讨人情?
尹邓氏甚至怀疑,整件事都是余舒冲着她来的,故意延迟不发这几家婚书,另她为难。
尹邓氏没忘了那天余舒临走之前撂下的狠话,说要与她结仇。
可是那丫头有这么大胆子?
一时间,尹邓氏是又气又疑,没个主意,到了晚上,尹周嵘回来,就与他分说了此事,瞒去她把余舒关起来放火龙,蒸得她脱衣丢丑,只说她在酒席上醉酒,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道破了人家出身不好,落了这位新晋女御官的脸面。
“老爷您看,会不会是这个余舒起了小人之心,所以故意从中作梗,压了这几家的婚书,等着我去低头给她赔不是?”
尹周嵘一听她说完,便被这妇人短见气笑了先:“夫人好糊涂,你真当人家是你家丫鬟生的下等人不成?不提她娘过去是我们家的丫鬟,现在人家可是正经的官身,司天监位列五品,与你家老爷我平级,更甚者,这余女御还有圣上御赐的封号在身,见到寻常三品官员都不必低头的人物,而今风头正盛,你竟敢当众寒酸她,她若忍得了这口气,那才邪门了呢。”
尹邓氏被他训斥的好没脸,心里却不以为然,凭那余舒再怎么得了,比起他们尹家,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尹周嵘能凭一个庶子,争得尹相另眼相看,让他位居户部要职,可见他不是庸碌之辈,当下了解了情况,就吩咐起尹邓氏:“你不要不服气,明天就上门去赔礼,谁人都有儿女,咱们家还有孩子没成家呢,这余女御不出所料会在坤翎局久任,你不要固执,真与人结仇,误了我家儿女。”
他尚不知,他老婆已经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第六百七十二章 闭门羹
尹邓氏第二天还是听话去了余府,不过她打的名头不是登门赔罪,而是看望“余夫人”。
大上午,余府大门没开,正门边上有一道小门开着,仅容两人通过。
尹邓氏坐在轿子里,着丫鬟上前去敲门。
大门房里两个值班的正在说闲话,听到问话声,年纪小的那个跑出来应,听闻是侍郎府上的夫人,登门来拜访他们家余夫人,要他们把大门开开迎人。
门房里还有个老仆,说话间也出来了,打眼一望停在大门前的软轿,客客气气地对着眼前面生的丫鬟说:“姑娘原谅则个,不是我们故意不开门,而是府上有规矩,白天大人上衙门去,府里不许见客,甭管你家主人寻谁来着,都且等到日落后再来吧。”
哪有白天不见客,晚上才开门的歪理,但这就是余舒定下的规矩,这府上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手挑选安排的下人,当然唯她是从。
轿里,尹邓氏等得有些不耐烦,心说开个门都这么难,这府上真是没规矩,怎想丫鬟回来告诉她,门房不给开门,让她黄昏时候再来。
尹邓氏瞬间拉长了脸,气道:“不开门是吧,你再去,让他们通报一声,告诉他们家夫人说,我来找她,让她出来迎我!”
说完又觉得这话过了,她今天不是来寻晦气的,想起她家老爷昨晚的叮嘱,连忙拉开帘子,把人叫了回来:“别的话不必多说了,就让人进去通报给余夫人,说我有事要见她。”
。……
却说门房把话传到了晴时斋,翠姨娘听说尹邓氏上门来找她,第一反应不是赶紧出去迎人。而是打听余舒在不在府里——
“姑娘这会儿在家吗?”
打从尹邓氏的生辰过后,她就被余舒禁了足,大门不许她出。她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人回报到北大厢。倘若她哪天不小心骂了几句难听的,当晚余舒就会派人到晴时斋,逮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撵到院子里跪着,一跪就是一整夜。
闹得现在她一言一行都受限制,更不能随便出了晴时斋,稍一不对。身边的下人都得跪下给她磕头,求她饶命。
翠姨娘只好憋在心里骂余舒忤逆,却怕害她丢了仕途,没了荣华富贵。所以敢怒不敢言,渐渐竟安生下来。
这不,难得尹邓氏上门,她先不是高兴,而是害怕这事传到余舒耳朵里。不给她好果子吃。
“回夫人,大人一早上衙门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翠姨娘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吩咐门房来人:“愣着干什么,快把人请进来啊。”
要不怎么说她头脑简单。余舒现在不在家,晚上就不回来了吗?知道她见了尹邓氏,一样得收拾她。
门房没有听话离去,而是向她告罪,又把余舒定下的规矩讲了一遍给她听,意思是说,余舒不在家,不许人登门。
翠姨娘一听是余舒交待的,顿时蔫了,犹豫了半晌,愣是没敢坚持让人进来,而是打算亲自去见人。
可她前脚才要出门,没走到晴时斋门口,一群下人都追上来给她跪了,一口一个夫人三思,夫人饶命。
翠姨娘无可奈何,最后没能出了那道门。
。……
尹夫人左等右等,等到就是一个“余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这种一听就是瞎话的说辞。
“劳累您白跑一趟,请您改日再来吧。”门房老仆弯腰立在轿子边上转达。
尹夫人早就被气的咬牙切齿,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打道回府,来时带的几样面子礼,也没留下,一并抬了回去。
。……
余舒晚上回来,听说此事,只笑了一声,吩咐下去:“回头她再来,不管什么时辰,都不叫她进门,今天门房做事周到,谁当的差?打赏他们两个月的月钱,晚饭给他们添两道荤菜。”
尽管没有见到尹邓氏,余舒却将她的心态摸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发现事态不对,上门来疏通,又拉不下面子找她求和,所以捡着翠姨娘这个软柿子。
这种人,真是不死到临头,不知死字怎么写。
***
尹邓氏受了一肚子气,回到家中,摔了两只杯子方才解恨。
刚好她家三爷尹元波从外头进来,一看满地狼藉,“啧啧”两声,坐到尹邓氏身边,虎着脸问道:“是谁惹我娘生气,让我教训他去!”
尹邓氏看着小儿子,气消了些,伸手拧了他一把,道:“还不是因为你!”
“嘶,怎么为了我?”尹元波呲牙咧嘴。
尹邓氏赶紧给他揉了揉,心中有气,便一股脑说了出来:“早先前,娘不是帮你相中了一个媳妇吗,原想着尽快找个人管管你,好让你收一收性子,不要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谁料我居然看走了眼,那丫头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她一面拒绝了媒人上门提亲,一面又四处散布谣言,说她看不上你,我们家硬巴着她不放。”
尹元波听到一半,便火冒三丈,拍着桌子道:“这是哪个贱人,娘你告诉我名姓!”
别看侍郎府这位三爷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最受不了别人小瞧他,再来就是拿他与西府的三公子尹元戎比较。
尹邓氏冷哼道:“这人你也见过的,就是娘生辰那天,在后院被你和元戎一起撞见的那个死丫头。”
尹元波一瞬间就回忆了起来,实在是那天余舒衣衫不整的样子给人印象太深刻,哪怕那张脸蛋并不漂亮,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忘了。
“是她?”尹元波回想起来,面露不屑:“那等货色,比群芳楼里的姑娘都不如,您怎么相中了她?”
一面暗自庆幸,还好这婚事没成,不然他稀里糊涂娶了这么个样貌平平又行为不检的女人,不被那群狐朋狗友笑话死他。
尹邓氏解释道:“你别看她相貌不出色,人家可是大衍出身的女易师,现在司天监做女官的,和你爹一样是五品呢。要不是她娘曾在我们府里做过丫鬟,你以为这样的亲事好寻吗?”
尹元波一听,脸更臭了,尖声道:“她娘还是我们家的奴才?娘!您是糊涂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