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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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痞头子见她识相,态度稍好一些,介绍起业务来:“咱们是每个月初二收租,论地面不同,租价也不一样,这里是街中,人来人往的好地方,一个月得十两银子,今儿是十五,你且交上五两银子吧。”
余舒暗自皱眉,心道这群人还真敢 要,一个月十两,一年下来百来两银子,都够买一处房子了。
她转动目光,看看街道两旁,见没人奇怪她这边动静,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这秋桂坊上的地头蛇就是那长青帮了。
余舒伸手去掏钱带,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早上为了避过,身上只带了饭前,遂又拱手道:“真是对不住,今儿早上起晚了,出来急躁忘记拿钱,你看我明天来了再给补上好吗?”
怎想一句话过,那地痞头子立即就变了脸,“等明天?等明天你跑了不来呢,不是白叫你占了好几天地方。”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城南不知秋桂坊一处易地,少说也有十几处,出了这秋桂坊就不归他们管了,常就有些出来混饭吃的易客不想交保护费,隔几日换一个地方。
但余舒不清楚这些,陪着笑脸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出来骗人的,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尽管放心,五两银子是吧,明天一早我就带前来。”
那地痞头子听她保证,冷笑一声,酒劲儿上来,话都没说,抬腿一脚踹在她小卦摊上,整个小摊车“咣当”一声倒翻出去,余舒慌忙后退了两步,被马扎绊倒,一屁股坐倒在路边上,摊声墨盒洒出来,飞溅在她头顶胸前,四周落满纸张,样子是极狼狈。
“嘶”余舒按着腿窝闷痛一声,心中恼火,她一手撑着地,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墨汁,暗捏着拳头,抬头看着那一脸凶相的地痞头子,忍住脾气没拎着手边的马扎砸在他脸上。
“小子,明天还这个时候,把钱送到明源赌坊去,敢溜号子你就试试,躲到城北,爷们也能把你揪出来,噗!”那地痞头子吐了一口稠黄的浓痰,不偏不倚黏在余舒鞋子上。
余舒不是个多能受气的人,这时被气的牙齿都有点打哆嗦,但为了生计,还是低着头升咽了这口气,待那三个人走了,才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扶起摊子,一瘸一拐地捡着摔得到处都是的零碎。
街面上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有半个人上前帮忙。
捡来捡去还少一只龟板,二两银子买的卜具,自是不能白丢了,余舒蹲在街边上,绷着脸看着行人脚下,半晌才瞅到落在路中间的龟板,被人一脚一脚跨过去,好险没被踩碎了。
她忙弓着腰,刚走两步,还没到跟前,就见一双黄人腿中间弯下一道人影,捡起那只龟板。
她赶紧伸着手挤上前:“不好意思,那是我——”
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身旁不断有行人走过,她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张脸,傻了眼,万没想真能在偌大一座安陵城里 遇见她,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是你的?”薛睿把刚才捡起的龟板递出去,顺道打量 了眼前的人,然而这少年脸上粘的黑乎乎的,看不清样子,他刚从街头上走过来,并未看到方才地痞逞凶。
余舒见他神色陌生,好像没有认出她,愣了下,便回过神,匆忙接过龟板,低咳一声,压粗了声音,试探着道了一声谢,也不知是想看看他是否认出来她,还是不想被他认出来。
“不必。”薛睿又扫了她一眼,便侧步从她身旁走过,进了她身后的酒馆。
余舒就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脸上干掉的墨迹,眼中恍惚,转过头不见了那人身影,低头苦笑一声,说不上心中是何滋味。
见面不相识,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兀自去将捡回来的东西都放回暗柜里,没在街上逗留,心事重重地推着小车离开了街上。
酒馆里,薛睿坐在一楼里,一扭脸就能从窗口看到外面街道,他端着一杯酒,涓滴未动,等到余舒走没了影,他才收回目光,询问在柜台后头算账的孙掌柜。
“刚才门口是怎么了?”
孙掌柜停下手上活,看一眼窗外,摇头道:“还不是长青帮收地租,那小哥儿许是没闲钱,就被教训了,说来他是无时运,来这儿有好些天了,红包没赚几个,整天就干耗着。”
薛睿又道:“掌柜的认得?”
“嗯,那小哥儿人是不错的,来 头一天专程与我打了招呼,称是要考大衍,钱不够花才出来,我瞧他有几分本事,万许日后能中百元,平日是有照顾一二,不过瞧这样子,他明天是不会来了。”
小二眼神动动,抬手送酒入喉,仅饮一杯,便放下银两,起身离去。
。…
余舒在路上找了河边把脸洗干净了,重新绑了头发,独坐一会儿,等心情平复才回家。
上午太阳好,余小修提议抱了杯子出来晒,景尘帮忙在墙下系绳子。
大门没关,余舒一推就开了,余小修和景尘听到门响,扭头见是她回来,余小修还奇怪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生意不好,”余舒若无其事地把少了一只轮子的推车靠墙放好,摸着脖子进了里屋。
景尘看看她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是能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想也没想就放下手中绳子,跟了过去。
“景大哥,你上哪啊,绳子还没系好呢。”余小修抱着一床被子,先出来系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景尘的细心
余舒回到房里,在床边简陋的书桌前坐下,踢掉了在河边洗的半湿未干的鞋子,两腿曲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余小修做好的数学题,检查没几道,就跑了神,盯着纸张,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连景尘何时走进来都不知道。
景尘极少见到 余舒发呆,她总会忙个不停,从船上一路辗转到了京城,她就没有闲下来过,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精神奕奕的样子,似乎是 有用不完的精力,让人误以为她都不会累。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偶尔会流露出疲倦的样子,就好像在山洞求生的那段日子,夜里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她独自守夜,也会皱眉,也会叹气,偷偷打个盹儿,然后背一点动静惊醒,打着哈欠,守到天亮。
他安静地留意她,总能发现她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她脾气不好,饭量不大,高兴的时候笑起来会眯着眼睛,不好意思的时候眼睛会四处乱瞟,生气的时候说话声音会放低,想坏主意的时候会摸下巴。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忘记的果去的人,所以他才把她看的格外重要,总会可以去留意她的喜怒,看到 她劳碌他会想替她分担,看到她不开心他也会有些低落,即便不能逗她高兴,他也会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余舒正为上午在街上被地痞砸了摊子,后来又好巧不巧地遇到曹子辛的事发闷发苦,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地抽回神来,扭头就看到景尘站在她身后,朝她伸出一只手,她看看他空空的手掌,不解道:“怎么啦?”
景尘不说话,另一只手食指伸出来,轻点了两下左手手心,示意她这里,余舒正在纳闷他要做什么,就见它左手飞快地上下一翻,再摊开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上就多了一根常常的羽毛,应是秋天迁徙的雁鸟掉落,细密整洁,富有光泽,就好似下雨之前的天空。
余舒眨了下眼睛,抬头去拿,景尘却躲了一下,手掌又翻回去,余舒只见他手腕轻抖了一下,再翻向上,那跟羽毛便不见了。
“诶?”余舒疑惑地瞪了下眼,就去捉他的手,景尘这回没躲,任由她翻来覆去地检查 他的袖子袖口,嘴角含笑。
“藏哪儿去了?”余舒找了半晌都没找到那跟羽毛,不得不放弃拆穿他的念头,松开了他,眼睛却不离他的手,好气地等着他再把那羽毛变出来。
景尘晃晃手,示意余舒学着 他的动作,待她伸开手掌后,空无一物的左手轻轻从她掌心上拂过,一大一小两手交错而过,离开时,那跟漂亮的羽毛已经躺在了她的手上。
“呀,”余舒惊喜地低叫一声,捏起那 跟密长的羽毛左看右看,都没能发现诀窍,忍不住询问道:“怎么变出来的?”
景尘笑笑,伸手拿笔要写,余舒赶紧抽纸给他,见它毛笔在纸上迅速挥动几下,把纸给她,不等她看清楚,便转身离开屋子。
余舒看着纸上几个字,又气又笑地捶了下桌子,扭头一看见景尘没了影,想是怕她追究才溜了,不由笑出声音,放下纸,轻摸着那跟漂亮的羽毛,心想着再多几根就能做一把扇子使,不知不觉是忘记之前烦恼。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手边的纸上,晃晃见上写着四个字:‘不告诉你。’
。…
小摊推车怀了一只轮子,吃完午饭,余小修和景尘擦桌子洗碗,余舒就蹲在院子里摆弄它,想看能不能修好,可是搞了半天斗不知道怎么把那掉下来的轮子再装回去。
这就不得不夸一下古代工匠的手巧了,没有螺丝,一样能把轮子嵌在轴上,让它转起来。
余小修和景尘忙完,出来见余舒围着那车子敲敲打打,都走过来。
“车轮子怎么掉了?”余小修弯腰指着掉在一旁的木轮子。
“路上 推到石头上,绊了一下,”余舒一开口说话,分了神,锤子一下敲在手指上,疼的她“嘶”了一声猛地站起来,刚甩了两下手指,锤子又脱手掉下来,正好砸在她脚趾头上“嗷!”
余舒痛呼一声,抱着脚单跳了两下,余小修和景尘赶紧伸手扶住她。
“怎么这么不下心啊,快瞧瞧流血了没,”余小修紧张道,景尘虽不能说话,但也是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着她。
余舒吸着凉气指指下头,“脚,脚疼。”
余小修见状,赶忙搀着她回屋去看看脚破了没,景尘想跟过去,却被余小修挡住门外头,敷衍道:“景大哥,你看看那推车能修好不。”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是放着等下余舒脱鞋除袜露出脚会被景尘看到。
景尘看看关严的门,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屋里再传出来呼痛声,就转身去看那车子。
少了一只轮子,小推车歪倒一边,摇摇欲坠,景尘捡起锤子,扶着车查看,眼睛一扫,发现桌沿下面印着半个模糊的脚印子,暗皱起眉头,抬手比了比大小,眼中一片思索。
一盏茶后,余小修再从屋里出来,惊见到景尘推着装好轮子的车子在院子里试走,一脸神奇道:“景大哥,你吧推车修好啦?”
景尘点点 头,把摊车推到阴凉地,见门开了,就近去看余舒。
余舒听余小修说景尘把推车休好,就一瘸一拐蹦出来瞧,亲手推了推那摊车,确认是真修好了,不免一阵高兴,拍着景尘的肩膀夸奖道:“真有你的,这下不用再去找工匠,省下钱了,明天给你们烧道好菜吃。”
。…
第二天早晨,余舒还是第一个起床,洗脸后就到厨房去生火做饭,打算给余小修和景尘中午加餐,烧个家常豆腐。
做好饭,她解着围裙出来,见景尘在院角舀水洗脸,便招呼道:“怎么起来这么早?”
景尘擦擦脸上水珠,朝她比划了几个,‘我今天和你一起出门。’
“啊?”余舒一时没看懂他的意思。
景尘却不多解释,洗好脸把水洒到 院子里的小菜地里,去厨房盛了两碗饭,端到大屋客厅里,招收示意余舒快来吃饭。
余舒出门早,每天做好了饭并不急叫夏明明和余小修起床,出门前才会喊他们起来,夏明明这几天景尘会在外面待上一整日,余舒昨天才拿了几两银子给她用做吃午饭。
等早饭后,余舒进屋去喊了余小修起床,出来看到推着小摊车在门口等她的景尘,这方明白他起这么早是想干嘛。
“你要同我去摆摊?”余舒一看景尘点 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为难,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笑着打趣道:“不行不行,这要在街上坐一天,你身体可吃不消,万一你晕倒了,我不是要扛你回来。”
听到这话,景尘哑然失笑,心里头隐隐有些不高兴,抓过 她的手,在上面写道:‘我不至如此虚弱。’
写罢,好像要证明这句话的真假,他抓起卦摊桌沿,轻轻松松就把笨重的推车抬到了门外的台阶下,扭头用眼神示意余舒快出来。
“拿你没办法,”余舒无奈看他一眼,隐去嘴角的笑,故意道:“好吧,那就一起去,先说好,你要是半晌晕倒了,我就把你丢在街上,一个人回来。”
听正恐吓,景尘认真点了点头,好似在说“好”,余舒忍俊不禁,关上门,把他挤到一旁,抢过卦摊车子自己推着。
。…
两人倒了秋桂坊,还在酒馆门外,摆好了卦摊,余舒把马扎取出来让景尘坐下,对他叮嘱道:“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