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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士子风流-第4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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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康也晓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拉住这位杨总兵,他笑吟吟的道:“事情紧急,谁也不曾料到竟有人丧尽天良,会煽动民变,大人并无责怪总兵的心思。”

杨彪的心里不由一震,虽然杨康并没有透露出来意,可是单凭这三言两语,就可以看出总督大人的态度了。

‘有人丧尽天良,煽动民变’,这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一句话,就相当于是总督大人对这件事的定性,可千万不要小看这种只言片语,这里头所隐含的信息很是丰富,丧尽天良,肯定是要铲除,煽动民变,不啻是谋反,不但要立即调兵弹压,而且到时候,为了平叛,肯定要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杨彪眯着眼,眼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

若是总督大人不怕,他杨彪,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杨康也不多说,直接拿出了手令,道:“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总督大人有令,立即弹压民变,捉拿主谋人等,若有什么干系,总督大人一力承担。”

“遵命!”杨彪接过手令,露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

马步街上,一队队的官军固守在这里,发生民变之后,这些人立即开赴而来,分散于各处街道固守,只是乱民太多,又没有接到上头的明令,谁也不敢造次,于是乖乖的守在各处,冷眼旁观的看着许多人唱歌,许多人咒骂。

只是折腾了六七个时辰,许多人早已饥肠辘辘,毕竟谁也不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官军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即出动,哪里想到,这事儿旷日持久,要耗这么久。

不少官军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听着自己的肚子里咕咕的叫唤,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埋怨,他们既怨上官,就算是事情紧急,也不能让大家饿了肚子,又恨这些乱民,若不是他们滋事,自己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而在这时,前方有浩荡的队伍过来。

官军们立即打起精神,变得警惕起来,虽然说这些‘乱民’暂无发疯的迹象,可是这么多人,谁晓得会不会闹事。

一个官军立即按刀上前,大喝道:“是什么人,不得靠近,谁再敢近前一步,杀无赦。”

对方却道:“我们乃是良善百姓,看军爷们辛苦,特来犒劳。”

犒劳……

所有人一头雾水,他娘的,有听说过乱民犒劳官军的吗?

人群中散开,果然后头隐隐现出许多车马,菜肴和米饭的香气飘荡而来,此外,还有浓烈的酒香。

这些官军早已饿的前胸贴了后背,顿时垂涎三尺,肚子更加饿了。

只是,几个武官却发生了分歧。

有人道:“说不定饭菜里喂了毒,这些乱民,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是现在不知什么时候有粮食调来,弟兄们饿着肚子,若是拒绝,只怕弟兄们不满。”

“且看看再说。”

有武官上前,与这些人交涉,这些人倒是考虑周到,将菜肴和米饭统统摆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坛坛的黄酒,让运送的伙计试吃,并没有什么问题,武官这才点头。

于是,官军们一阵欢呼,人人分了个碗,前去领酒食。

那些分发饭菜酒食的伙计一边麻利的给大家盛饭舀汤,一面还不忘道:“我等晓得诸位辛苦,其实咱们也是没有法子,是总督衙门不给咱们活路,朝廷出了奸贼啊,咱们要嘛被人逼死,要嘛只能闹一闹了,哎……我们哪里是乱民,不就是混一口饭吃吗?其实诸位军爷和咱们也是一样,吃口饭不容易。”

“新政是皇帝老子推行的,天子体谅咱们这些小民,这才推广新政,可是现在你看看,有一群混账东西非要将咱们逼到绝境,咱们又不是猪是狗,难道连叫唤几声都不成?吾皇圣明,可惜被一群小人蒙蔽了。”

“军爷,你多吃点,这是绍兴的老酒,填饱了肚子再吃……”

几个武官面面相觑,一时不晓得该不该管一下这些乱民,可是看到下头的兵丁吃得香,心情大好的和这些乱民闲聊,看着眼里,武官们实在有些怪异。

倒是这时,有个商贾笑吟吟的上前,低声道:“几位官爷辛苦,想来也是饿了,只是诸位官爷这样的身份,想来在这里吃用酒食有些不合时宜,咱们在不远处的醉乡楼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请几位官爷赏个脸吧。”

“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有个武官客气的道:“我等职责在身,只怕……”

“这有什么紧要?诸位放心,你看这里有谁闹事,大家都是良民,无非就是闹一闹而已,而且醉乡楼离这里也是不远,打个来回花费不了多少时候,吃饱喝足,官爷们才有心思办差是不是?”

如此殷勤,倒是罕见,况且这个商贾嘴皮子伶俐,一口一个官爷,差点把这几人捧到了天上,几个武官一合计,心思也动摇起来。

紧接着,便有马车过来,接了几个武官便走。

醉乡楼是附近极好的馆子,占地也是不小,而在这乱哄哄的杭州,这里的生意却极为热闹,那几个守卫马步街的武官一进来立即就发觉了许多熟人,有几个千户,还有不少百户,这些都是从邻近街道里请来的,遇到了熟人,那心底里的一点儿尴尬就不见了,反正来吃的又不是他一个,怕个什么。

大家热闹的打着招呼,纷纷拥簇上了二楼,二楼里既有人唱曲,酒菜佳肴也纷纷上来,每个位置上,还摆放着一个个红包,撕开来,都是一张张百两纹银的银票。

武官和文官不同,文官遇到这种事会扭捏几下,也会天人交战一番,可是对武官来说,银子就是银子,不拿白不拿,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塞入怀中,紧接着便是把酒言欢。

作陪的一些商贾也纷纷来了,喝了酒,自然交谈甚欢,这些武官都是粗人,可是也颇为实在,三巡酒下肚,大家便已经勾肩搭背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大事

傍晚时分,军令传达下来,总兵大人有令,立即弹压民变。

只是军令下达之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各处的官军,居然将军令视做是儿戏,甚至据闻,有的官军和一群乱民混在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杨彪大吃一惊,连忙带了一队亲兵亲自巡视,他骑着马,赶到了马步街,却见这里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乱民和官军的界限并不分明,甚至有人在一起闲聊,有人席地而坐,在玩骰子。

几个武官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醉醺醺的,躲在棚子底下吃茶,至于棚子是谁搭起来的,这茶水又来自于哪里,只怕也唯有天知道。

杨彪勃然大怒,拍马到了棚前,挥着马鞭呵斥:“岂有此理,尔等疯了吗?”

几个武官吓了一跳,连忙跌跌撞撞的自棚子里出来,拜倒在杨彪马下,道:“卑下见过大人。”

杨彪道:“本官的军令,尔等为何不尊,本官让你们弹压民变,你们为何敢如此轻慢,真是岂有此理,莫非你们是要抗命不尊吗?”

几个武官吓了一跳,酒是醒了,只不过却还有几分理智,一个武官道:“大人,军令是传达了,只是卑下以为,这些并非是乱民,也并不是民变,他们更没有谋反的意思,大人且听他们唱的歌,看他们举得牌子,难道说吾皇万岁,也有错吗?”

杨彪气得吐血,怒喝道:“岂有此理,本官的命令,你们也敢不遵?”

几个武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像是打定了主意,道:“卑下不敢相从,这些人不是乱民,若是弹压,就要死人,到时候朝廷追究,卑下人等万死莫赎。”

酒桌上,商贾们说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倘若刀头淌血,朝廷到时候肯定要安抚,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一部分人,而到底是谁来背黑锅呢?像总督总兵这些人朝廷里有人护着,肯定牵连不到他们头上,最后的结果,就是下头这些武官顶罪。

这些东西,只要一经点拨,大家心里就都清楚,虽然那些商贾有挑拨之嫌,可是大家都明白,这些百姓却是没有谋反,你举着刀去砍杀这些高呼吾皇万岁的百姓,迟早都有被朝廷清算的危险,就算是朝廷希望能够弹压,但是事后,难道就不需要有所准备,毕竟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里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方才推杯把盏,大家都已经成为了朋友,大家都已经以兄弟相称,现在翻脸动刀子,谁下的了这个手?还有那些大头兵,方才还和‘乱民’打成一片,又怎么可能翻脸不认人?

吃人嘴软,那人手软,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他们毕竟不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读书人,读书人心机深,说翻脸也有翻脸的可能,可是武人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一旦有了交情,反而有点下不去手了。

杨彪自是大怒,手指这个武官,心知今日不杀鸡儆猴是别想将军令贯彻了,他冷冷一笑,对左右亲兵道:“来,将他拿下,绑起来!”

亲兵们二话不说,便要上前动手。

那武官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大叫道:“卑下冤枉……”

“冤枉,今日不打死你,你当本总兵是泥人吗?快,绑了……”

场面一时混乱,突然有‘乱民’大叫:“总兵官杀人了,杀人了!”

一声大吼,人声沸腾,无数人朝这边涌来,官军们居然不闻不问,却是无数乱民冲来,吓得杨彪脸色骤变,顾不得拿人,连忙指挥亲兵保护自己。

“打这狗官,这总兵为虎作伥,打他!”

杨彪狼狈的冲出重围,身后的几个亲兵早被人潮吞没,他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旋即飞快逃之夭夭。

堂堂总兵,对杭州的掌控已经彻底丧失,下头的官军一时也指挥不动,又不敢再去巡视,紧接着,各处的奏报传来,淳安、余杭数县百姓已是乌云蔽日一般乘船而来,不只是如此,消息传到宁波,宁波混乱,三十万人围了新近的宁波知府衙门,南京亦有数十万人起哄,闹到了南京六部,苏州和南通州等地,甚至围住了漕运衙门,不许漕运衙门输送官粮。

福建亦有十几万人开始闹事,在泉州、福州等地也很是厉害。

直浙三地,竟无一个不闹事的州府,官府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一些对此不满的官员,此时也只能目瞪口呆,竟是不敢弹压。

杀人,毕竟没有这样容易,因为杀了人,见了血,就不免会有人要担干系,大家都不是傻子,你不弹压,我自然也不弹压,况且谁都晓得,这些闹事之人的背后,或许没有这样简单,你没有看到那一个个木牌子吗,上头的吾皇万岁是谁书写的?读书人!你没有看到街面上那些施放粥水和米饭的棚子吗?是谁搭建的?自然是商贾。除此之外,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滋事,甚至有专门的人组成了民团,维护次序,防止有人做出过激的行为,这些,又是谁在主导?

于是乎,各地的官员有的本就是这件事主谋之一,有的却是冷眼旁观,有的索性上了奏疏上去告急,旋即便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

直浙的彻底混乱,原本一开始,只是有只言片语的奏疏传来,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太当一回事。

毕竟三天两头,总会出那么点儿民乱,几百几千人闹一闹,朝廷一个旨意下去,弹压了也就是了,接着该干嘛干嘛,天踏不下来。

甚至连杨一清得了奏疏,也认为只是小事,他笑吟吟的对杨廷和道:“果然如杨公所料,是有人耐不住了,想要狗急跳墙。哼,真以为裹挟几个百姓,就可以要挟到朝廷头上?朝廷就这么容易就范?”

杨廷和也是微笑不语,这种事很常见,这就好像边镇的官军,为了向朝廷索要点粮饷,隔三差五,总会制造出几个哗变出来一样,朝廷看捂不住了,连忙乖乖将粮饷奉上。

只是……一个小小的哗变,又或者是一个小小的民乱,对于内阁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杨廷和淡淡的道:“该如何处置?”

杨一清冷笑一声:“自然是立即弹压,老夫立即拟票,让王道中遵此处置便是,王道中的为人,最是刚硬,只要内阁拟了票,他肯定不会有顾忌,到时候再以煽动民变得名义,抓几个人,杀鸡儆猴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杨廷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就这么办。”

可是用不了几个时辰,新的奏疏又如雪片般的飞来,这个时候,正值深夜,而此时,杨廷和的大门外却是有人急促的敲击着门环。

“啪啪啪……”

门房不耐烦的开了一条门缝,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门房的脾气自然不小,怒斥道:“瞎了眼吗?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来人却是笃定,拿出了一个腰牌,道:“我乃羽林卫,奉天子命,请大人立即入宫。”

门房一听,不敢再骂了,灰溜溜的赶去内院。

而深夜被人叫醒的杨廷和此时已穿戴完毕,他表面虽然淡然,可是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今夜当值的是杨一清,也就是说,就算是有天大的事,陛下若是要传召,直接传召杨一清去觐见即可,毕竟杨一清就在宫中当值,很是方便。

可是这个时候,为何夜里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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