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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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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暄认真看了看她,说出一个名字:“林菱儿。——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过是阻击一个高手的时候她刚好在,本来顺便杀了也就罢了……只是没料到她临死竟然那么不甘,硬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伤了你……只是个意外。”

林菱儿,她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听晴暄的话,这个人跟湘无双也应该没有牵扯……可是为什么,这伤,突然让她如此在意。

“无双,你不必想太多,虽然碍于义父你得留在这儿应付一阵子,但是万事有我和玉貂雪狐,你不必太操心的。”

羽君下意识想要去拒绝晴暄对她的好意,只是如今的自己没有他的帮衬的确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沉默着。

耐心,细致,体贴。不曾想,当年的小狗子卸下了伪装,竟然是这样一个专情的人物。她情愿看他的嬉皮笑脸彼此虚伪应对,那对她来说,或许更容易些。若留了晴暄在身边,她要做的事,恐怕只会伤他。

“你走吧。”她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我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了,多谢你替我走这一趟,你可以回了。”

“无双?”

羽君已别过脸执意不再开口,也不肯看他。晴暄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连轻微的叹息也不闻,全无责怪。“那我便回去了……香珠儿很快会赶来,玉貂可能有事在身,倘若一是走不开我便唤了雪狐来暂时代替玉貂,你身边总得留个人在才好。”替她掖好被角,一切安排妥当,晴暄便轻轻走了出去。

无人知他此刻手指冰凉,隐忍着告诫自己,不听,不看,不去深究。无论无双有什么样的变化,他都不可以去探寻,似乎唯有如此,才不会失去她……

他走到房门前,身后传来无双轻声地询问:“晴暄,若是阿猫还在,你可会变回小狗子?若是我的愿望,你可会……”声音渐低,他却听见了。然而他只是略略顿了身影,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开门走了出去。

无双为什么知道他和阿猫之间的事情……最初他以为许是玉貂所说,未曾细想,玉貂的个性怎么可能多言去说这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不想知道。奇*。*书^网

羽君的疑惑亦没有得到解答,全无头绪。她在屋里静静躺了片刻,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听得出是两个人在争吵,你一言我一语,虽还不至于尖酸刻薄却也拐弯抹角骂得颇有水平。

只是当她听出这两个声音一个是翠翠一个是绿绿,便无心称赞了。

这两个丫头,终究是对上了吗。

无奈只能起身出门,果然看见两个人,都是一身翠绿衣裙,一个站在院子里一个在对面廊子上远远的隔着半个院子对骂。她没急着拦,倚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翠翠牙尖嘴利,平时就没大没小没天没地的,嘴上从来不饶了人,可到底是在臧云山庄长大的总归不是什么都说的出口,比不得在花散里那风尘地儿打滚儿出来的,看绿绿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招惹别人,这种时候却是面不改色的拐弯抹角说了个天上地下。

翠翠打小跟着羽君,羽君就是个懒散性子,自来都是翠翠管着她,她也不去为难丫头,翠翠哪里吃过亏受过气?一时气急了,竟然口没遮拦起来。

“不过就是个风尘女子端的什么小姐架子,你个丫头跟着作威作福!臧云山庄不是任你们来去的随便地方!”

这一句,却是把绿绿也惹着了,反击起来,“那你又算个什么,不过是个丫头,臧云山庄的丫头还比别人高贵怎么的,说到底不过伺候人的!还没翻身上枝头呢鼻孔就瞧到天上去了,连庄里的客人都想指手画脚,合该着当一辈子丫头,看你那什么名字,还翠翠,一听就是天生的丫头命土得掉渣!”

翠翠鼻子都气歪歪掉,还是头一次张口说不出话来:“你!你那名字才土!”

羽君在门口那个闷笑,憋得伤口都痛——这什么水准的吵架?小孩子不会吵成这样的。那个绿绿大姐啊……您老当初也是叫翠翠好不?这话也说得出来,改了名儿就忘了本了?

她这一笑,外面的两个人都发现到她的存在,都闭了嘴略略发窘。

好歹湘无双也是客人,无论她是哪里出身,翠翠的教养都不好让她当面失礼。跟绿绿这个使唤丫头吵架是一回事,面对正主是另一回事。何况她方才说绿绿的时候还捎带上了人家……

羽君抿了唇止住笑,不想翠翠难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绿绿,你进来。”

绿绿乖顺的进了屋,她却站在远处,看了看翠翠……看来“朱羽君”“死了”之后,这丫头也积攒了不少压力了,恐怕在新庄主夫人底下过得也不顺心吧。

“翠翠……”

“湘姑娘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你若有天呆腻了臧云山庄……便跟了我来可好?”

翠翠一时愕在那里,已经跟不上羽君的思路,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成了这个。“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她在臧云山庄呆得好好的,就算看不惯新夫人,也犯不着跟这个女人走吧?有病!

羽君似有若无的向翠翠看了一眼,脸上似是而非的一抹浅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转身进了屋。翠翠却因她那一个笑容僵在那里,那似勾非勾的唇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眉梢眼角处细微的神情,竟与她那“已逝”的小姐如出一辙。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暗自告诫: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黑道的风尘女子,怎么可能跟小姐相像?真是眼屎糊了眼睛产生错觉!

她嘟嘟喃喃的走了,屋里绿绿却诧异得跟被针扎似的,追问道:“姑娘!您不是认真的吧?那可是臧云山庄里的丫环!”

“那又怎么了?”

羽君说得轻巧又无辜,绿绿没话说,心里暗道难道姑娘还有挖别人家墙角的喜好不成?她是没什么资格干涉姑娘的喜好啦,可是那也好歹捡块像样点的砖不是……

羽君自然不知道绿绿在想些什么,她希望翠翠能在她身边,许是自己仍旧只当自己是朱羽君,无法成为湘无双。可是朱羽君已死的事实又让她矛盾,过去的那些伤痛让她想逃,却又忍不住靠近……

不多时香珠儿便和'小玉川'一起回来了,起初羽君并不能确定这一个是玉貂还是雪狐,当她看到那双眼睛里刁钻而熠熠的光彩,便隐约有了数,等'小玉川儿'喊着“无双——”死赖活赖的缠上来,就更确定这是雪狐无疑了。

雪狐粘着她,关心道:“无双,他们说你伤口复裂,疼不疼?不是已经长好的吗,你看我不在你身边就总是出事,不成,以后我哪里也不去就守着你……”

羽君这边还在犹豫着怎么才能拒绝雪狐这过分的热情,冷不防从进门就没开过口的香珠儿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看得三人立时懵了。

“香珠儿?你做什么?”

羽君两手原是被雪狐拉着,一时没抽出手去扶,香珠儿竟然深深的俯下身去道:“请姑娘原谅!香珠儿没能在姑娘身边照顾好姑娘,香珠儿该死。”

虽然羽君早也知道香珠儿是个过分认真的性子,也没料到她竟然为了这件事情如此自责,伤口复裂这种事情又怨不得别人。

“你起来吧,这又不是你的错。往后,凡事都劳你多上心就是了。”

且不知,倘若香珠儿有天知道她所忠心的湘无双早已移魂易主,会作何想?

傍晚时沈苍澜派人来请了羽君去同席用餐,宾客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个把平日里关系密切的人留下来,宴上倒也热闹。

羽君的脸色尚差,却也步履平缓丝毫不显虚弱。也幸亏羽君倒下之时绿绿多了个心眼,知道“湘无双”这个身份是不可以在外面面前显出弱点的,特地嘱咐大夫将伤势隐瞒了些。

“湘无双”方一出现,她的风采已不知让多少人赞叹。肌肤胜雪,蓝衣如水,容貌倾城透着不可亵渎的清冷,然而神情气质之间却有着些许与那外貌矛盾的慵懒随意。形是湘无双,神却属于朱羽君。

这次香珠儿和雪狐都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她身边,随侍左右。

席间正酣,宾客都带了几分酒意,话题转转便提到了丝竹曲乐。若问这指上之弦谁最高明,令人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先前曾在花散里红极一时的月公子,可惜此人已然隐退无缘再闻。香王爷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口道:“听闻无双姑娘的琴艺乃是一绝,决不输了月公子呢。”

这一语引来众人力邀,以求美人献艺。因着羽君的刻意隐瞒泓香时不知她的伤情,亦显出些许期待,微笑邀请。

羽君的表情微微滞了滞,既不想透漏自己的伤,又不想去弹这一曲。站在她身旁的香珠儿和雪狐俱是疑惑的看看“无双”,对视了一眼,透出不解。对湘无双来说这只不过是小事,她的功夫可算是以琴为刃,纵使受了伤,只要不动内力,光靠这指上娴熟随手一弹已足够绕耳三日,怎的好似突然退却起来?

羽君维持着笑容,笑得一脸歉意又无辜,“实在要有负王爷厚望,无双近日手指略略扭伤不免迟钝些,恐怕走音,污了王爷和众位的耳。”

雪狐和香珠儿又对望了一眼——

——扭伤了?

——好像没有。

——干吗说谎?

——不知道。

泓香时一听,正色起来关心道:“有没有大碍?本王请个大夫为你诊治一下……”

“不碍的,小伤而已,休息两天便好。多谢王爷关心。”

某人笑得安然若定,香珠儿和雪狐盯着羽君得逞的笑容越发疑惑,难道姑娘失去记忆,连怎么弹琴也忘了?不过就算是失去记忆,性格也不会改变太多吧?眼前这人怎么跟以前冷若冰霜的样子差得有点大?

一顿饭吃下来羽君脸上从头笑到尾,笑得淡然得体始终如一连深浅浓淡都不曾变过。一个人能笑成这样的天衣无缝,不免有些虚假,旁人自是看不出来,可是看在个别的几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沈苍澜这一天下来酒喝得不少,可是丝毫没有醉意。

然而当他从漫不经心到后来视线紧紧跟随着湘无双的笑容,他甚至怀疑,自己醉了。

醉了,才会看到这熟悉的笑容。

每一次,每一次,羽君在盘算着或者应付什么的时候,脸上都会挂着这好似万年不变的笑容,可以整整一天一张温淡笑脸上一丝裂缝也无。她闯了祸,笑得淡然无辜,自有他们替她去扛,她下了套,笑得波澜不惊,让你纵是明知也不钻不行……那是他的羽君,往事浮现,那已经永远失去的笑容,此刻在另一个女人的脸上展现。

他,一定是醉了。

晚宴散去,沈苍澜送走宾客,香王爷心中疑虑托他去请了白天的郎中来重问了湘无双的伤情,那郎中虽受了嘱托,亦不敢在王爷面前说假,便将湘无双的情况如实说了。

一旁的沈苍澜听了暗暗惊讶,晚宴上湘无双许是施了脂粉遮掩了脸色,但是行言举止连他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倘若不是先前已经知道她身上有伤,当真完全注意不到。若在今日晚宴之前,这样一个女子也许会让他佩服和欣赏,但是如今他却不禁注意起她来。

香王爷略略思忖,既然湘无双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上路颠簸的好。遂将无双暂托在臧云山庄,嘱咐了沈苍澜便先行离开。

直到送走了王爷,沈苍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翩然的风度和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竟然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如同这臧云山庄里什么悲伤都没有发生过。

羽君不在了,惊涛离开了。

孟荷去寻访名师,三位老庄主结伴畅游天下。

这臧云山庄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山庄这么大,这么空。

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把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也烧掉了。那一天,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随之死去。

“庄主,要回房吗?”

翠翠见他站了许久,出声问道。

苍澜怔了怔,回头看见翠翠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半晌才想起翠翠已经是山庄的大丫头,收在自己身边了。“……你不是去香姑娘那边帮忙了吗。”

“那边暂时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所以回来看看。”翠翠虽然不喜欢伺候羽君以外的人,但是也不打算只当个闲人,活自然是要做的。

沈苍澜点点头,“我一个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夫人还在等您。”翠翠有意说道。沈苍澜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回答,径自离去了。

如今,无论再想什么,也已经太迟了吧。

后院依然保持着烧毁后的模样。

他也曾经下令重新修葺,却只整理了外围的半边房屋,然而靠近了羽君房间的那片园子,却又下令停止。他无法将那里按原样重修,看着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更无法改样重建,抹去羽君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只能让那里保持着一片废墟,让那一日的火,每一天都烧在他心里。好似只有这样一遍遍的痛,才能容忍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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