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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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台上杜丽娘唱道玥然是珠泪盈眶,不能自己。待得到“水点花飞在眼前”,连衡阳公主这等卢鸿认为不可理喻的女人也不住地将丝巾举起。最后演到杜丽娘为情所困,黯然寻梦时,台上莺娘已然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暗哑,几乎便不能成曲。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
守的个梅根相见。
……
场中众人绝未感觉莺娘此时唱得有何不妥,就连孔颖达这等方正守法之人,此时也不由动容,悄悄抬起袖口,偷偷拭去眼角几滴不听话地眼珠。
台上台下静穆无声,场内气氛压抑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回生》一出,柳梦梅将杜丽娘由墓中救出,台下众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好象唯恐自己一旦出声,惊扰了这一幕场景一般。随着一声“天开眼了”,杜丽娘复活翩然而出之时,台下众人才不约而同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如骇变、围释、榜下、圆驾诸般场景,台下众人已经完全入了戏,均是如痴如醉,随着剧情变化而或欢笑或担心。
直到最终结束,大幕合上之时,众人依然沉浸在这个美丽故事中,一脸的回味无穷。
良久之后,上官玥才低低“呀”了一声,将手中纨扇遮了粉面。衡阳公主连忙将一边地侍婢柳儿唤过,说了几声。柳儿跑去将祖述唤来,引
公主并上官玥匆匆行到一旁的小阁中去了。
卢鸿虽然也觉得此出戏曲颇妙,但他久有见识,自然不至如场中之人这般失态。闻到上官玥出声时,早注意到上官玥面上薄妆俱都为泪所染,此时与衡阳公主自然是去阁中梳洗换妆了。
祖述再回来时,满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也无怪乎他这般得意,只从场中众人的表现便可知道,这次《牡丹亭》已经完全征服了这一班人的心。可想而知,从今日起,大唐戏曲的创始人的称号,肯定会落在他地头上——当然,会有之一。
场中众人这才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知道此场戏曲得以上演,卢鸿与祖述居功至伟。因此团团围住二人,一个个都满口赞美之词。外边的卢平卢齐他们一群年轻人那边。更是尖叫笑闹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众人一一举杯,敬卢鸿、祖述二人。正在此时,见扮演杜丽娘地莺娘匆匆自台后行出,来至场边。此时她身上戏装依然,脸上妆扮尽去。素面朝天,清水般地面庞更显清秀。祖述见了,忙请莺娘入席。莺娘连称不敢,轻声道:“不敢打扰贵人。只是未曾面见卢鸿公子。心中实是难以放下。因此不揣污浊,欲求公子赐颜一观。”
卢鸿听了这话,连忙排开众人迎了前来。在卢鸿心中,本也没有将什么世族歌女的身份看得太重。何况这位莺娘适才台上歌舞皆佳,极得场中人称赞,今天当为场中焦点。自己更不能低视。
卢鸿微微拱手道:“在下便是卢鸿。适才莺娘将一部《牡丹亭》,演绎得神情兼备。卢鸿这粗浅之作。若无姑娘,岂有这般颜色。却应谢过姑娘才是。”
莺娘连忙侧过身,道声折杀,一双美目却直直地盯在卢鸿面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看得卢鸿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娇声道:“早闻卢九公子大名,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见了公子写的这曲子,不由莺娘心神俱醉。想不出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居然把我们女儿家地心思,写得这般真,又这般美。姐妹们都羡慕我能来唱这曲,又都要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写出这样曲子的卢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呢。”
一行说着,莺娘脸上不由又浮出一片沉醉之色,眼睛迷离说道:“今日方知世上竟有公子这样地人物。便当是这般人,才能写出这般地词曲呢。”
卢鸿略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也不便太过客套,只得道:“莺娘夸奖了。姑娘唱腔舞功,无一不佳。日后若再有劣作,还望有幸请得姑娘再为展喉呢。”
听了这话,莺娘美目流转,满面喜色道:“得公子一赞,莺娘再无憾了。若再有缘得见用公子后作,更是天幸。公子大恩,便是粉身碎骨,也是难报了。”
一边的祖述不由怪笑道:“若要相报,何需粉身,嘿嘿……”
莺娘面上不由一红,适才话语有些急切,说来倒有些容易为人误解。卢鸿却说道:“祖兄且不可这般说笑。莺娘今日登台,《牡丹亭》方可称为佳话。说来你我,还当谢过莺娘才是。”
祖述听了,面上有些发红,说道:“与莺娘说笑惯了,倒是我的不该。今日莺娘居功至伟,席中各位贵人怕都要与莺娘相见呢。还望移步一顾吧。”
莺娘知道卢鸿回护之意,心中感激。若说此间众人身份,卢鸿身后卢、郑、崔三家地位,只怕便是皇子、公主也不能说比之高到哪去。但见卢鸿言谈话语,神色目光,绝无傲态,全是平和之意。越是如此,越令莺娘心折。此时听祖述邀其入内,便向卢鸿望来。卢鸿笑道:“今日之后,莺娘当为天下曲道大家,自当入席置酒为贺。
”
莺娘一笑,便随之入内。众人见了今日杜丽娘下了台来,自然连连称赞今日演出精彩绝伦。莺娘便各各谢过,分别敬酒。
一边卢鸿也向祖述打听这位莺娘地来历。原来莺娘本来也是内坊中人,只是她为人略有些孤傲,不肯拉拢打点,因此一直不得重用。她一怒之下,便自请出,到了右坊中为教习。只因她为人相貌、唱功与舞姿俱佳,因此名声也颇高。
这番《牡丹亭》开排时,并未想到由莺娘来出演杜丽娘。不知怎么的,莺娘听到这出戏后,又由相好姐妹口中闻得一二句佳词,便径直找上门来,毛遂自荐,宁可将众事俱都抛下,也要演这出曲子。
排演中,那莺娘几乎是不眠不休。将那唱腔、舞姿以及置景布台诸般事务,都要参与。说来这出戏中,倒真是倾注了她数不清的心血。
看着莺娘浅笑着一一敬酒的神情,卢鸿心中也不由升起一片敬意。这番神情落在一边的祖述眼中,自然又是好一番取笑。
正在这时,衡阳公主的侍女柳儿过来道:“卢公子,我家公主请入内一叙。”
第七卷 杨花落尽
第十五章 偏有离酒入愁肠
鸿略一迟疑,向席间诸人告一声罪,便随了柳儿,向来。
这小阁规模并不甚大,每当集会时有贵客,也常在此暂做休息,因此收拾得颇为整洁。
卢鸿进来后,见衡阳公主与上官玥已经重新施过淡妆,但上官玥眼睛微红,自然是刚才看《牡丹亭》时过于投入,哭得眼睛有些肿了。见卢鸿一进来,上官玥又把头低了下去。
卢鸿先向衡阳公主施了礼,方才问道:“不知公主唤卢鸿来,有何吩咐?”
衡阳公主轻纱后的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卢鸿道:“没事就不能请你这大才子进来了么?”说罢又忍不住问道:“这《牡丹亭》不知公子是如何想来的?可有所本?”
卢鸿道:“不过是一时胡思乱想,拾缀成篇,才有此曲。真个达成今日之功,倒是祖兄与立本大人、莺娘等心血所聚。在下不过弄些虚词,因人成事罢了。”
衡阳公主摇摇头道:“以前只道这些小曲,不过是席间助兴的乡词调,今日所见,方知才气所聚,本无体例高低。卢鸿你这人虽然不怎么样,这份才华却真是令人不得不钦佩。”
也不知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卢鸿暗中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又是谦虚又是感谢。
衡阳公主对今日这出戏曲,想是感触极深,因此没说正题,忍不住先说了半天这个。此时才步入正题道:“前几日,上官仪大人已经出狱。与太子牵扯等事,洵是有人诬告,皆已查明。只是上官大人经此一事。颇为心灰意冷,已然另谋外派,不日便要启程了。上官姐姐知道上官大人得脱,却是获益于公子的计策,特地要向你道谢。”
上官玥轻声道:“玥也要与家父同行,此去怕难有再见之日。公子为了家父一事。多有劳累。大恩不言谢,玥铭感于心。”
卢鸿一呆,随即道:“卢鸿未有寸功,何以谢为。令尊入狱本是为人所攀。自会重见天日。倒是公主为了此事,劳费心力,上官姑娘却是谢错了人。”
上官玥轻轻咬住嘴唇,并未做答。卢鸿忍不住问道:“不知令尊欲去往何处,为何急着这几日便要动身?”
上官玥有些无奈地道:“家父所谋之处,却在洛阳。只因庭芝他要订亲阳郑氏。因此此去,也是为着办理纳彩诸事。”
卢鸿一听大是意外。怎么这几天没见,上官庭芝这小子就拐了个老婆出来了。
上官玥见卢鸿不太清楚,便慢慢地将上官庭芝之事讲与卢鸿。
原来事件起因,还是在上官庭芝入太极书院就学。
上官庭芝被卢鸿送入太极书院之后,最初受些个刺激。更兼这一段家中巨变,令其突然之间心性成熟了许多,眼界也与以前不同。因此用功颇苦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学业不复从前般松散。
上官庭芝天性本来聪明,家学渊源,底子是极扎实的,又曾得卢鸿指点过为文做诗的要诀,因此一旦到了太极书院这太唐顶尖地学府之中,又这般用功,进境自然极快。何况他又是卢鸿亲自送到书院中的人,院中诸位讲学,也多少有些另眼相待。在诸般事宜及学业之上,都有几分照拂,经常能开个小灶什么的。
卢鸿离开范阳一段时间后,正值阳郑氏玄坛经会复开,按照惯例,邀请范阳太极书院参加。太极书院中除了几位精于经义的讲学外,还有多名优秀学子同往观摹。虽然上官庭芝入学时间尚短,但他用功甚勤,为人又讨人喜欢,更有卢鸿的面子,于是便也被选入其中,一同到了阳参加经会。
到了阳,经会还未开始,那桃园诗会先期举行。每年诗会均在经会前,卢、郑两家的青年才子,暗中较劲,在诗会上自然各逞才华,以期压倒对方。可惜郑氏毕竟占着地利人和,除了当年卢鸿一人力压全场外,这几年范阳方面地表现,一直处于下风。
本来上官庭芝来阳,书院中人对他也无太高期望。不想在桃园诗会上,上官庭芝有如神助,以一首长篇歌行惊艳全场,令人刮目相看。
上官庭芝诗词受卢鸿影响极深,又得其亲自指点,诗风与当下空洞繁丽的习气截然不同。
更兼受家学及卢鸿影响,对于平仄、音调诗句格律颇有所得,因此自然是大受好评。尤其他相貌秀美绝伦,比起当年的卢鸿来还要强上几分,自然大受诸芳青睐。最终虽然未如卢鸿般独占花筹,也是以绝对优势夺得花篮而归。
诗会上诸女,自然也颇
上官庭芝倾心的。只是事后打探方知,这位秀美少秘书郎上官仪之子。上官仪本著诗名,以“上官体”闻世,只是此番受了牵连,现下正在狱中,还不知是何结果。
这一下子,诸女大多吓得退避三舍。就是有那痴心地,也多让家中三言两语,说得心灰意冷,搁置不提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其中便偏偏有一个不怕死的少女,不管上官庭芝家世如何,只认准了一门,立誓非上官庭芝不嫁。好在唐时风气本来开放,这几年来尤其如此。家中苦劝不得,一来二去,最后也就认命。何况上官庭芝才华出众,即使其父无重起之日,按着他自己的能奈,也不是久居尘埃之人。因此便托了卢家一位前辈,为女儿向上官庭芝提亲。
郑氏女那就是金字招牌,何况在上官家这等落难之时,居然不避嫌疑的愿结亲事,上官庭芝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只是父亲尚在狱中,没有他的首肯,这门亲事却也难成。思来想去,只得求太极书院中卢家长辈,派人送信至长安,问讯其母之意。
上官夫人闻讯大喜,连忙寻人设法送信入狱中,问自家老爷的意思。不想信还未入,外边大事已定,上官仪洗冤出狱,倒是双喜临门。
上官仪此次入狱,颇感官场无常,更叹世态炎凉,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又借了这次儿子定亲之事,寻了个洛阳地闲差,欲远离长安这是非场,但求清静平稳度日。因此这番起程,便是先赴阳为上官庭芝操办纳彩一事,之后再回洛阳就任。
卢鸿听罢,心中也是感慨。在他前世记忆中,原本历史中的上官仪便是因为过于孤傲,结果伤人颇众,最后为人所馋,竟至父子同被处死。此番因为历史改变,自求外派,何尝不是因祸得福。这番话当然不可明言,只得劝慰了上官玥几句。
上官玥道:“人生本是无常,直令人难以释怀。幸好家族保全,亲人无恙。说来庭芝能得此际遇,也是公子之劳。”
卢鸿听了此言,心中感慨万千,看着面前地上官玥,不免有咫心天涯之叹。二人初遇之时,乃是因褚遂良府中赏石之会。才一见面,便被上官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