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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卫·赫尔_王荣生_译] 天幕坠落-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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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 第4期   … 科幻之窗
大卫·赫尔    王荣生   译
    妈妈病倒不久,爸爸就失业了。他常常呆在家里,开始还早早起床,不等我和姐姐米兰达上学就穿戴整齐,出门了。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变得不修边幅,睡懒觉了。我们下午放学回家,总是看见他只穿着裤衩,仰卧在起居室的睡椅上,满身黑红相间的彩纹,呈棋盘方格状,衬以苍白的皮肤,绚丽夺目。爸爸对他的文身感到自豪,可我和姐姐却看不顺眼。爸爸在我们这个年纪可棒极了,他说,简直不明白我们怎么变得这么少年老成。
    “嘿,小家伙,”他招呼我们,“瞧一瞧这个。”
    我们脱下帽子,在毛巾上擦掉脸上的油膏,走过去看个究竟。爸爸正在看电视7频道,这是“遮阳天幕计划”实况转播。只见镜头聚焦在一叶小舟上,在黑茫茫的天空背景下,小艇犹如一个银色的亮点,尾部仿若蜘蛛吐丝,喷出一丝双分子线。一和真空接触,双分子线立即扩展千倍,形成一张巨大的七彩薄膜,继而组成围绕地球的巨伞的一小部分,遮蔽世界免受太阳紫外线的辐射。“妙极了,”爸爸叫了起来,他一直是个科技迷,“瞧吧,孩子们,人们在创造历史。”
    “另找时间看好吗,爸爸?”姐姐说。
    我跟着姐姐走出起居室,来到妈妈的画室。妈妈正坐在电脑前,一只手握笔在荧光屏上轻轻地画来画去,另一只手在键盘上输入色彩与纹路,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图像便跃然屏上。我们默默地观看她将图像移植在杂志上,她专门为这家杂志配画。最后,她注意到我俩了。也许是因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开心相聚在一起,也就是说,在我们得知她病得有多严重前的最后一次幸福的相聚,所以,对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的头发透过睡帽,蓬松地围住脸,嫣然微笑,上嘴唇挂满了细小的汗珠。她伸出两臂,做出拥抱姿态,说:
    “抱一抱。”
    随后,我们姐弟俩坐下来做功课。作业不做完不准出去玩,而且不到傍晚,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呆在家里。这还不行,我们出门前妈妈一定要我们戴上帽子、手套、太阳镜,并且在脸上涂满油膏。五分钟后,我们慌慌张张地跑过坚硬干燥的地面,躲躲闪闪地穿过荒芜的枯树林,来到公园里。我们的小伙伴们大都住在城市地下,因此,通常我们都是在西部中心花园侧第72号大街地铁站自动扶梯口同他们碰头。有时候,小伙伴们取笑我们住在地面,但姐姐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哑了。
    “爸爸说遮阳幕工程一完工,那时候人人都想回到地面上来,”她以12岁女孩子的自信心说得可坚决了,“毕竟,谁想住在又黑又旧的洞子里呢?”
    “并不黑。”杰米恩说。
    “反正,肯定是洞子。谁敢说不是?”
    姐姐不容争辩,通常也没有人跟她争个输赢。很多时候她还是娃娃王呢,带领大家捉迷藏,玩打仗游戏,跑遍公园废墟,直玩到黑夜来临,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家。清晨,天不亮我们就要上学去,以避免晨光照射,而且上课前很久就到了学校,因为姐姐是义务交通员,负责将孩子们尽快地护送进装有百叶窗的教学大楼里。我真羡慕她那一身打扮:护臂铠甲、头盔、太阳镜,决心将来读六年级时自己也挣一套来神气神气。
    那天下午,我们一踏进家门,就感觉到出了什么事情。电视关着,妈妈没有在画室作画,而是在厨房里与爸爸窃窃私语。我们总觉得情况不对头,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吃晚饭时,开始父母还同往常一样,向我们问这问那,递给我们豆腐、植物蛋白菜肴吃,可是,他们却没有胃口,很快就连样子也不装了,默默地坐在我们对面。大多数时间我都盯着自己的盘子,但还是忍不住瞧父母几眼,妈妈的眼圈发红,爸爸不住地眨眼睛,似乎想吃掉泪水。终于,姐姐打破了沉默。
    “我想,咱们家对秘密是有规矩的。”她说。
    最终还是爸爸回答了。“孩子们,有坏消息给你们,”他说,“你们还记得妈妈上周去医院检查吗?医生作了几项检验,今天上午电话告诉了我们结果。”
    “妈妈得了流感吗?”我问。
    妈妈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说:“不是的,宝贝。恐怕我得了癌症。”
    我们不必问妈妈癌症是啥病,她患的是哪种癌,因为自从我们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年龄以来,父母就一直训练我们防止这种疾病。姐姐说:
    “可是您总是很小心的,妈妈。每次出门你都戴了帽子、太阳镜的。”
    “这我知道,亲爱的,但你要知道,我们小时候哪里知道这些。我们不懂什么臭氧层枯竭,也不懂什么紫外线,也不懂如果不小心太阳光会有多么厉害。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在暑假期间好几次给太阳晒起水泡。太阳就这么毒辣。你们小时候要是给太阳晒凶了,长大后就可能得皮肤癌,假如你们的皮肤和我们一样白嫩,而且你们的遗传基因对皮肤癌缺乏免疫力,那就更容易得了。”
    “妈妈会死吗?”我问。
    这次她没有笑。“我也不知道,宝贝,”她说,“咱们得等着瞧。”
    在以后几个星期里,我和姐姐才得知问题并不出在医疗技术,当时的医术几乎什么病都能治疗。通常,采用一种基因培育出来的病毒治疗,就足以在皮肤癌转移前,甚至在妈妈的病情开始扩散时治愈。即使这种治疗失效,用激光照射或动外科手术,一般也能治疗皮肤癌。不,问题出在钱上面,父母都没有享受医疗保险。妈妈一直是个自由撰稿人,全靠爸爸的医疗保险金治病。可是,爸爸丢了饭碗,同时也丢了医疗保险。
    姐姐比我懂事得多。有时候深夜里,我听见她在上铺(我睡下铺)轻声哭泣,但当我一问她怎么啦,她总是气冲冲地要我闭嘴。我太年幼了,不大懂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只相信一切事情到头来都会好的,不明白妈妈一下子瘦得皮包骨头,这和她生病有什么联系。近来,爸爸大变了,老是喝得醉醺醺的,一醉就倒在睡椅上,呼呼大睡,但我却看不出这有什么可怕的。有时候,我想叫醒爸爸,可是雷都打不醒他。
    “别管他,”姐姐嘘一声,“他喝醉了。”
    “爸爸没有醉,”我说,“他是睡着了。”
    “不,他确实醉了。你知道他为啥丢掉工作的吗?”
    “因为老板不喜欢他,他们吵过架。”
    “不是,傻东西。我听过他和妈妈谈话,他是喝醉了酒上班才给开销的。酒把他害了,他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我们现在没有了医疗保险,全是他的过错。妈妈快要病死了,也是他的过错。”
    到那时候,姐姐真的恨起爸爸来。她很少理睬爸爸,而且一开口,就数落他的文身多么丑,他的玩笑多么无聊,他失业后长得多么肥胖。姐姐主动照顾妈妈,给妈妈端茶递水喂药,呆在床边朗读妈妈喜爱的维多利亚小说给妈妈听,一读就是几个小时。她不让爸爸搭手,爸爸一插手帮忙,她就狠狠地瞪他几眼,他只好退到起居室里,整夜抽烟,看电视播放遮阳天幕建设工程的缓慢进展,有时候在凌晨我还发现他仍然呆在那里。
    放学后,我呆在咖啡馆里,等姐姐完成义务交通员的职责。平时,别的孩子离开后我们就立即回家,但这次她却带我往另一个方向走。我跟在姐姐后面,沿着凉篷和楼房的悬吊部分来到商业区,那里街两面屋顶都搭有厚实的塑料板,我们再也不必躲避阳光,可以在人行道中心行走了。终于,我们来到东60号大街的一家商店,招牌上写着:“人体器官商店:收售器官。”
    姐姐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我们走进一个摆设零乱的地方,墙边立着一排排冰箱,冰箱的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水珠晶莹,宛若散落的一粒粒小宝石。冰箱外壳透明,清晰可见里面装着各种肢体和神秘的器官,悬浮在保护液里。进门的正对面是一张服务台,后面坐着一位胖老头,生了一双多色的眼睛。他放下手中的报纸,说: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小姐?是买还是卖?”
    连我都听出了老头在开玩笑,但姐姐却当真了。“也许要买也要卖。”她挺认真地说。说着,她就脱下卡克大衣,递给我,接着卷起袖子,手臂放在柜台上。“能卖多少钱?”她问道。
    老头装着考虑她的要求,很在行地检查她的手、臂、手指、手掌、肘关节、肩膀,研究皮肤下面的骨头、经络,后又用微型超声波扫描器扫描。“很好,”老头最后说,“只是小了些。我们得放在液体缸里养一段时间,你要知道目前还不需要这么娇小的。”“说一说价吧。”老头稍停片刻,闭上蓝眼睛沉思一会儿,又凝视着棕色天花板。“22,000美元,”他给价了,“我给你22,000元现金,再不然我付27,000元的信用卡。你不是提过想买些什么吗?”
    “是的,”姐姐回答,“皮肤。”
    “哦,是皮肤。皮肤可贵了,亲爱的。这些日子,人人都想要皮肤,是因为太阳的缘故,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
    “你是想要一、二码大的皮肤,还是全身的皮肤?”
    “我想要够一个成人全身的皮肤。”
    “哦,哦,成人全身的皮肤。是大个子还是小个子?”
    “比我大,但大不了多少。这儿,这儿除外。”姐姐指着她的胸部和臀部比划。
    “我明白了,你需要的是八号尺寸,小姐。这个尺码一般要卖13万5千元,不过,既然你有卖有买,我就优惠你,只收10万元。你觉得怎么样?这么划算的生意哪里去找?”
    “是10万元吗?”姐姐重复道。
    “这当然不包括手术费。通常,手术费另收4千元,我是指植皮。不过,截除手术免费。当然,信用卡也好,医疗保险金也好,我们都收。”
    姐姐仍不相信。“我就是连手脚都卖给你,也不够买全张皮肤,是吗?”
    “没错。我说过,这些日子皮肤紧缺,很难收购到。无论是谁,进来卖给我们一个手指,或一颗牙齿,或一只肾,几个小时后就走出去了,没事。皮肤可不同,就和心脏一样,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那么,我全身卖多少钱?”姐姐问道。
    “目前的行情是10万5千元。”
    “我简直搞不懂,”姐姐叫起来,“我如果卖出全部身体,你才只出10万5千元的价。可是,我只是买皮肤,就要花13万5千元,还外加4千元的手术费。太不公平了!”
    “这是做生意,亲爱的,市场有市场的规则。规则又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办事人员。”
    姐姐的脸涨得通红,我还以为她会发火,或大哭一场。然而她镇定下来,平静地放下衣袖。“打扰您了。”她说着便从我手中接过卡克大衣,牵起我的手,我俩转身就走。
    “等一下,小姐。”
    我们回过头来。“什么事?”姐姐问道。
    老头用手势示意我俩回到柜台去。他问:“你有亲人病得很重,是吗?”
    “是妈妈。”姐姐哭起来了,我也跟着哭了。老头说:“她得了癌症,你们家却没有医疗保险,是这样的吗?”
    姐姐点了点头:“医院不收妈妈。没有医疗保险不收,只是给她开了些治不了病的止痛药。妈妈会死的。”
    “所以,你想帮助她。你真勇敢,不过,我不得不说实话,即使你出于对母亲的爱,愿意出卖你的全部身体,即使卖的钱足够买她需要的皮肤,也有问题。你多大年龄,亲爱的?12岁?13岁?哪怕是卖身体最微小的部分,卖一个小脚趾或一个小手指,你都至少得满18岁才行,这是法律。明白了吧,你真的是爱莫能助。有什么办法呢?我知道你不好受,不过慢慢你就会明白的。”
    以后几个星期,妈妈已经病入膏盲了,成天昏睡,只是偶尔醒来咽几口姐姐做的磷虾汤,吞几颗止痛片。她卧床不起,最后一次离开床是爸爸抱她的。那是在她逝世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六月的一个星期六晚上。爸爸决定全家聚餐一次,叫我和姐姐去商店想吃啥就买啥。我们满载而归,什么田鼠煎饼啦、热狗啦、面包啦、豆腐干啦、甜饼啦、红薯啦、卷心菜丝啦。爸爸将妈妈轻轻地搂在怀抱里,我们跟着他爬上楼梯来到阁楼。
    爸爸点燃了小炭炉,并为妈妈准备了一个地方,铺上毛毯,堆上枕头作靠背。姐姐做饭菜,父母手握手地呆在一块,我呢,在屋顶乱摸乱动,搅起曾经栖息在水塔下面的鸽子的尸骨,又沿着生满锈的金属梯爬上水塔。登高望远,景色迷人。黄昏暮色中,日光穿越城市,穿越枯干的哈得逊河,干裂开口的巨大河床只有一股涓涓细流,两岸绝壁直耸云霄。对面,高楼林立,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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