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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日月当空-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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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明道:“事实上,在目前内外安定的情况下,杀李显有何用处?只会便宜了李旦。大江联根本没有嫁祸我们的基础,如敢带头造反,只会重演徐敬业迅被平定的情况。如我是圣上,便以李旦为主帅,鹰爷为大将,包保白道武林,没有人再响应大江联的号召。”

龙鹰佩服道:“僧王的分析,透彻入微。”

法明道:“大江联的整个阴谋,已是呼之欲出,那个女剑客是告密者,找上宗楚客,尽告大明尊教的秘密。宗楚客大吃一惊下,立即偕女剑客赶往房州,并得圣上赐准,立即将李显全家迁往兵力强大的襄阳,远离险境。而宗楚客则联结白道高手,在房州布下天罗地网,等大明尊教的人来上当。我们两个还像傻瓜般,自以为是的到襄阳来搅风搅雨,差点不能脱身。”

龙鹰道:“大明尊教该真的完蛋了。”

又皱眉道:“我们既然猜到女剑客是大江联以苦肉计潜进来卧底,胜利岂非仍在我们手上?”

法明道:“鹰爷的军事手段确是无人能及,但在政治上仍欠点时间,这方面你可向胖公公求教,他比师姐更行。”

接着摊手道:“见大江联的人还是不见?他该在习家池的湖心亭恭候我们。”

龙鹰苦笑道:“我的脑筋有点乱,一切依僧王的看法。”

法明笑道:“如果你事事肯依我的看法,大周的帝座肯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龙鹰心忖胖公公看得很准,道:“僧王仍看不破吗?”

法明双目射出伤感神色,道:“在这方面,鹰爷是很难明白师姐和我背负着的使命和责任。师恩如山,但也是非常沉重。但愿我能抛开一切,如鹰爷这般逍遥自在。唉!刚听得席遥的事时,我确曾有过离意。可是你看吧!我圣门的江山并不像表面瞧般稳靠,如果我抽身不顾,怎对得住师尊呢?”

龙鹰坦白的道:“僧王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拣漂亮的话来搪塞我?”

法明苦笑道:“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是从少培养出来的,很难在朝夕间改变。且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铲掉大江联后,才能有闲情去想其他事。”

龙鹰道:“僧王会将对女剑客的猜想,告诉圣上吗?”

法明道:“任何政治行动,不论动机的好与坏,最重要是带来的政治后果。如果师姐相信女剑客是大江联派来的卧底,意图查探师姐身分的秘密,从内部颠播我大周皇朝,她会怎么办呢?”

龙鹰答道:“理该立即出手取她之命。”

法明叹道:“这就是政治了。首先我们是凭空猜估,查无实据;其次要看女剑客和李显的关系亲密至何等程度;第三是此女剑客立下大功的事,天下皆知,师姐凭什么籍口去杀她?以前我开罪师姐时,你道她不想杀我吗?薛怀义如此恃宠生骄,不知害了多少大臣,杀他更是大快人心的事,最后仍要转转折折,布局藉你的手去杀他。这便是政治,尽管是生安白造,也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又诚恳的道:“希望在未来的一段岁月,我和邪帝仍可以抛开旧恨,携手对敌。”

龙鹰道:“僧王仍未答我刚才的问题。”

法明道:“这个我交由你和胖公公决定,让师姐有提防之心,该是好事。”

龙鹰不解道:“杀一个这样的人,竟有如此多顾忌吗?”

法明道:“好吧!现在鹰爷先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你愿意在武三思到达前,与我同心合力,不择手段的击杀此女吗?”

龙鹰思索好一阵子后,颓然道:“僧王这招叫‘当头棒喝’,真的很难下毒手,因怕杀错了人。”

法明道:“此正为你我的分别,如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此女。”

龙鹰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

法明语重心长的道:“李显回朝后,大周皇朝再不是以前的大周皇朝,李显会变为强势的太子,不论朝臣或百姓,都期待师姐还政李唐。在另一个改朝换代的大气候下,师姐亦很难顶着那股压力,且再不能像以前般动辄杀人,最怕是武家子弟亦见风转舵,那时你将变成她最有力的支持。”

龙鹰骇然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懂政治,从没想得那么远。”

一震道:“如果大江联此计,是要逼圣上让李显回朝,我们岂非正中敌人毒计?”

法明道:“李显回朝是早或迟的问题,不关你我的事,师姐亦没法抗拒,谁叫武氏子弟这么不争气?”

龙鹰苦笑道:“我们现在该找个地方睡觉,还是到习家池去?”

法明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冒充的身分并不是那么稳妥,但如果我们从这一刻消失,将永远不会被揭破。”

龙鹰道:“到哪里去好?”

法明微笑道:“回城如何?我答应过请你大吃一顿的。”

龙鹰愕然以对。

第十章 机锋禅意

龙鹰随法明从水道偷返襄阳,城防不见特别加强,或许守兵被调往节度使府去。

法明领他从后院进入市东的一座佛寺,寺园里有通往地下室的秘道。秘室二丈见方,通气良好,置有兵器、弓矢和替换的衣物,还有易容的工具和材料。法明剔亮两盏油灯。

龙鹰揭开丑面具,道:“这个鬼东西经你老哥的妙手后,重量增加了一倍,戴起来则辛苦了十倍。”

法明拿起一瓶药酒似的白色液体,递给他道:“用化颜液洗干净你的易容宝物,如此可以假乱真的面具,你以前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待本王处理好自己后,再来伺候你。”

看着他在铜镜前坐下来,龙鹰道:“是否在所有重要城池,你都设置如此般的地下室?”

法明以沾上药液的湿巾抹面,随口答道:“你道这是容易的事吗?只挑了几座重要的大城,襄阳刚好是其中之一。当年师姐之所以能迅速平乱,我在暗中出了很大的力,日后如果要对付大江联,我可以在多方面帮你的忙。”

龙鹰瞧着他逐渐恢复原来样貌,好奇的问道:“我愈来愈清楚老哥的事,不怕将来变回以前敌对的关系,会大大不利于僧王吗?”

法明脱掉假头发,露出有戒疤的秃头,登时回复宝相庄严的高僧模样,轻描淡写的道:“若本王需与邪帝进行大规模的战争,那代表本王已走进穷途末路。唉!邪帝可知道,本王从来没有知心好友,你或许仍算不上我的好友,却肯定是知己。”

法明长身而起,道:“来!给我坐下,让本王示范一次完美的易容妙术。”

龙鹰依他之言坐下,道:“真古怪!在你说小弟是你的知己前,我从没朝这方向想过,现在却有很深刻的感受。我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法明一边调校颜料,边道:“假若仙门确有其事,那我们这不断生死轮回的人世,还有何意义可言?”

龙鹰道:“或许唯一意义,就是生和死,以及其间的经验。”

法明一边以药液为他涂面,一边道:“可是在生死轮回下,经验并没有延续性,今世的经验,于我下一世有何裨益?若依佛论,谁都不知道下一世是否仍可做人。”

龙鹰沉吟道:“僧王说得对,所以我们今世得悉仙门之事,可能是经不知多少世的经验和修行而来,一旦错失,或许千百世后才会有同样的机缘。”

法明现出深思的神色,没再说话。

龙鹰独自一人,光顾樊城外渡头的食档,连吃两碗面,大尽食兴。由于天亮不久,渡头人流不多,但仍令他感到当地活泼的生活气息,那种日出而作的动人感觉。

他没有动脑筋去东思西想,只是任由眼前的一切映进心里去,自然而然便有种深刻和亲切的丰饶滋味,似能深入体会到表象下更深一层某种难言的东西。眼前的人间世,无尽的丰美起来。每事每物,其底下均暗蕴着更深层的意义,赏之不尽。

伟大的襄阳城矗立对岸,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小战役无数。东汉时孙坚率兵攻打襄阳,被冷箭所杀。三国时关羽与曹仁于此展开激战,水淹七军。东晋时大将朱序在此力拒苻丕,朱序之母韩夫人率妇女在襄城西北角筑起一道二十多丈的新城,使敌人功败垂成,未能突入。

这种与历史连结的感觉,令眼前景象更似不受局限,在时间上无限地延伸。扮成普通行脚商的法明来到他身旁坐下,叫了碗卤肉面,欣然道:“事实与我猜想的,出入不大。”

龙鹰道:“老哥真有办法,打个转便可探听到李显的机密事。”

法明道:“看似轻松容易的事,背后不知花了我多么大的工夫。此女确是来自外地,是大食国的人,与宗楚客和十多个长安各家派的高手,七天前抵达房州,翌日李显全家秘密迁来襄阳,住进节度使的官署去。三天前房州的庐陵王府曾起火并传出激烈的打斗声,至于当晚发生过什么事,则人人守口如瓶。”

热腾腾的卤肉面来了,法明没空说话。大吃起来。

龙鹰笑道:“小弟可想象你在寺内大吃大喝的情景。”

法明放下竹筷,正容道:“或许你不相信,我平时是个恪守清规的人,不沾酒肉,只有当我扮做另外的身分,才会嫖赌饮吹,样样不拒。哈!不用瞒你,那种破戒的滋味,非常痛快。”

龙鹰道:“这叫有压抑方有快乐嘛!所以做皇帝最惨,哪来压抑可言?只有过度吃喝、过度荒淫、过度任性。而过犹不及,何来快乐可言?”

法明笑道:“完全没有又如何?到神都前的日子,你是怎样捱过去的?”

龙鹰指指脑袋,道:“靠的是这个拍档伙伴,例如读一本书,我会忘掉外面的世界,投进书内的世界去,告别了寻常生活的平凡,驰骋于无限的想象天地。那是忘掉一切的感受,没有了时间,上下古今,无远弗届。哈!看的当然不是孔孟的书、伦常之道。”

法明道:“可是在荒谷的五年,你只得一本书读。”

龙鹰道:“不练功时便去发掘周遭的有趣事物,又可构想与眼前有别的胸中丘壑。外在是无有尽头,内在亦是漫无止境,这或许正是生命和与之而来的经验的真谛。老哥你是禅修的高人,在这方面该比我有更深到的体会。”

法明苦笑道:“我和你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向,讲的是万念俱寂,一念不起,从而探索本性,空而不空,不想而想。大法竟是这么练就出来吗?”

龙鹰坦然道:“不论魔种仙胎,并不是练出来,而是属我们本有之物,就像道家所说的内丹、贵门所指的佛性,大法只是如何与魔种结合的奇异功法。就像刚才在你老哥来前,我全心观赏着眼前的一切,感到自己内在的境界不住提升,与外在神遇冥合。我们的心识有点像一张梯子,随外来的影响和迁变不住上攀下滑,滑至最低点时,人再不是人,而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若能永远保持在高点,便是道心种魔。”

法明动容道:“说得好。不论人世如何千变万化,说到底仍只是心的感受。如果我们任由人事冲击,便变成只懂随波逐流的可怜虫,没法为自己作主,永远沉沦。”

又道:“时间差不多哩!异日定要找个机会,与你详谈。”

龙鹰顺口问道:“那个异族女子,芳名叫什么呢?”

法明答道:“人人称她为妲玛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若她确如我猜想般,那她真正的本领并不是在剑上,而是她的一双纤纤玉手。”

龙鹰起立道:“终有一天,我们会领教到她的真功夫。”‘w…r…w…h…u。c…o…m‘

龙鹰在襄樊与法明分手后,法明北返神都,他则沿汉水南下,日夜兼程的全速赶路,翻山越岭,视危崖峭壁如平地,又回复到荒谷小屋独处时的心境,无忧无虑,不作他求。

两天工夫,抵达大江旁另一大城鄂州,此为从大江北上汉水到襄阳的必经之路,先到码头区,见胖公公的船仍未到,亦不见武三思的船队,遂到城内入宿客栈,睡个天昏地暗。天明醒来,到码头附近的食馆祭五脏庙,然后就在码头区闲逛,看泊在该处的船上货落货,丝毫不感寂寞。

那晚在甘汤院,被小魔女缠得没法子,想出顺道南游的大计,目的地是扬州,人雅三女亦包括在内,并央得胖公公照拂打点,保证在安全上没有问题。

离七月初一与花简宁儿的约会,尚有近两个月时光,如果身在神都,肯定忙个不休,只有离开神都,他才可全面投入和众美人儿的生活去,游山玩水,哄她们开心。

就在此时,他生出警觉,朝不远处正要登上一艘双桅风帆的一群人瞧去,刚好那人别过头来朝他的一方张望,双方打个照面。

那人显然认不出他来,目光在他身上逗留片晌后,移往别处。

龙鹰却是心中一懔。

天竺高手乌素。

当日他随崔老猴往高原去,在入山区前被吐蕃人截着,乌素曾出手试探他,被他捏着咽喉要害的滋味,是毕生难忘。突厥人被逼离高原后,一直没有乌素的消息,怎想到会在大江遇上他?

同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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