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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下风雷-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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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尘紫陌
申明:本书由(。。)

第一卷 人生有情泪沾臆 1 洪水猛兽

万里长洪水似倾,

东流海岛若雷鸣。

滔滔雪浪令人怕,

客旅逢之谁不惊?

民国七年入夏时节,南方重镇龙城郊外,黄龙河正值洪峰袭来。大雨倾盆,乌云蔽日,阴翳的天空接连一派水光,十分阴恶。

哭号声、叫嚷声连成一片,淹没在房屋倒塌和洪水呼啸的轰鸣声中。

“老乡们,快撤去大堤上,那里安全!”辗转在洪水里救人的士兵们大声提醒呼喊着。

“我家的牛,牛~~快帮我牵过来~~。”

“放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老婆孩子还在屋子没出来呢!”

“二秃他爹,我们在这儿呢~”

一片嘈杂混乱,堤坝上拥簇着无数逃难出来的百姓,大多是惊魂未定的老人、女人和孩子。身强力壮些的男人们正忙着同军队一起在洪水里救人、抢捞财物。

“孩子!水里有个孩子!”

随着一声大喊,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正被湍急的洪水冲荡而下的一个木盆上,盆里一名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啼哭不停。

湍流骇浪中,木盆载着婴儿摇摇晃晃顺流而下,随时有翻入洪水中的危险。

“救孩子呀!”惊呼声此起彼伏,就见一个身穿土布军装的副官一个猛子扎到木盆附近。

“快抓住!”众人话音未落,又一个浪头拍来,将副官和载了婴儿的木盆冲分开一段距离。

眼见洪水即将吞噬婴儿和那个木盆,忽然副官神出鬼没的一个猛子扎出水面,一把揽住了木盆,眼明手快的顺势牢牢抓住耸在水中一棵大树梢。激流奔腾而来,但木盆里的孩子总算安然无恙。

士兵和百姓们七手八脚的将木盆推送到了堤旁,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几双大手将啼哭的小生命高高举起。暴雨里,百姓和学生们都在惊喜的感叹。

“二牛子,你倒是上来呀。”趴在堤上的老兵伸手去拉在激流中奋不顾身救婴儿的勇士。

“我~~我~~我裤档被树枝刮开了。”二牛子憋得满脸通红,手扒着堤坝,身子还泡在洪水里。

一阵哄笑,堤坝上的婆姨们笑得直不起腰。

“姑娘们、小媳妇们快把头扭过去,先让这位恩人上来。唉,谁有多余的衣服的扔一件过来,给小兄弟遮遮羞。”

“二牛子,你都多大了?还穿开裆裤呀。”弟兄们看着狼狈不堪的副官二牛子,笑得肚子疼。

“孩子,别害臊,快把裤子脱下来,大娘给你缝补一下。”五奶奶热情的招呼着。

“杨少帅!杨少帅来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就见远处几匹骏马飞奔而至,直冲上堤坝。

为首一匹矫健的大黑马载着一位身披雨披的戎装将官稳稳的立住。

大雨中,二牛子腰上裹件破衣服慌忙小跑过来,向来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旅长,一切按旅长命令准备完毕。所有的百姓都撤到了堤坝上。”

马上为首这位军人高沿军帽挡了半个脸,面容沉毅、目色如水。他微点下头,立马望了眼不远处堤坝掩拦着的吞吐倏忽、险怪万状的洪水,抬手看了眼手表,命令道:“十五分钟后撤去篷台口。”

“旅长、我的少爷,你还真要炸堤呀?”二牛子惊叫起来,他知道撤去篷台口意味着一个何等惊天动地的决定。

“炸堤?”

“太好了,炸了篷台口,我们庄子就有救了。”百姓们纷纷议论,人声嘈杂。

“杨少帅!”老少五口人跌跌撞撞的扑跪在即将离去的马前,其中那位花布衫的大嫂怀里紧紧抱住的正式二牛子从洪水里救出的那个婴儿。

为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磕着响头连连谢恩:“少帅带兵抗洪,救了小老儿一家老小,大恩大德,永世难报。”

马上的军官慌忙翻身下马,上前扶起老人:“老人家,快快请起,汉辰担不起。百姓养军队,就是护国安民的。”

杨汉辰摘了墨镜,露出一张少年清朗俊秀的面容,一双深邃的亮目熠熠有神,轮廓分明的唇边挂着坚毅的浅笑。他解下雨披,搭在老汉身上,惊得老汉连连推辞。围过来的百姓才发现这位指挥大军抗洪救灾的长官原来是位英气勃勃的少年。

老人将身后的一名伶俐的小姑娘推到面前对杨少帅说:“少帅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无以为报。只是家里就这个小女儿乖巧伶俐,就让她随了少帅去吧。为奴为婢伺候少帅一生一世。”

“这如何使得?”杨汉辰毅然婉拒。

“我叫青妹,今年十四岁。”小姑娘一双漂亮的眼睛,灵润可爱,纯真自然的神色,丝毫没有半丝惧意和做作,“少帅哥哥,等大水退了,你一定要到我家来玩儿。”

从老人颤巍巍的手中捧过刚才洪水中被救的婴儿,杨汉辰用手背轻轻拂过婴儿柔嫩的小脸,孩子熟睡的小脸会意般掠过甜甜的笑意。

“我这小孙儿的命是这位二牛兄弟和少帅给的,求杨少帅给赐个名字吧。”老人一家一再恳求。

杨汉辰环顾四周,思索片刻说:“就叫洪儿吧。”

说罢,一队人马迅速撤离。就听人群中有人纳罕的问:“没听错吧?这篷台口可是杨大帅和龙城巨富们的祖业家田,真是要炸那段堤坝?

———————————————————————————————————…

钟尧立马篷台口山坡上,手遮雨幕放眼望去,眼前波涛汹涌,怒浪冲天。洪峰咆哮而来,声若雷轰,有山崩地裂,排山倒海之势。

“报告!报告参谋长,三团准备完毕!”

“报告!九团按既定计划在篷台口一带戒严完毕!”

“报告~~”

每一声报告都让钟尧胆战心惊,因为他此刻正在执行一项进退两难,甚至可能令他为此掉脑袋的危险事。

看了被士兵拦阻在半山下哭喊叫嚷的人群,抗议的、支持的、嚎哭的、哀求的,钟尧心如热锅蚂蚁般煎熬不定。

马上的杨汉辰一身戎装被雨水打湿,高沿军帽挡了半个脸,面容沉毅、目色如水。他立马望了眼不远处堤坝掩拦着的吞吐倏忽、险怪万状的洪水,抬手看了眼手表。

“龙官儿~~”钟尧终于按奈不住心中的矛盾,低声惊呼杨汉辰的乳名,声音都在发颤:“龙官儿,你别意气用事,你这是违抗军令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真把篷台口这段堤给炸了,宗族里的长辈能饶过你吗?这篷台口的田地有一半多都是杨家的家产。里里外外你逃得过军法也逃不过家法,你想明白了呀!”

“啊~~啊~~”拥在半山的人又一阵惊呼,眼见大堤内一个洪峰排山倒海般奔涌袭来,险像迭生。

杨汉辰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马鞭指点着奔流的洪水,眉峰高挑,明眸泛着坚毅的光彩,对钟尧一字一顿的命令道:“我的命令就是军令!开炮!”

“开炮!”杨汉辰怒喝一声。

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巨响,洪水从被炮火决堤的堤坝冲泄而出。随了众人的惊呼狂叫,眼前浓烟滚滚,惊涛奔下,分不清是浪是烟,一副惊心动魄的壮观景象。但见百川灌河,径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黄龙河是天险。龙王爷肆虐的时候,逢了入夏季节就要泛洪水。龙城地势低洼,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水天泽国。

今年是马年,看来是个流年。年初刚闹过场春瘟,入夏的洪水又比起往年更加迅猛。沿途淹了不少村庄,若不设法排洪,大堤迟早有崩堤的危险,龙城也时刻有被淹的可能。

钟尧无奈的望了眼杨汉辰,心里暗叹:“小龙官儿呀,年少气盛,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眺望着远处大河波涛奔涌,杨汉辰拉下帽子,浓眉朗目,神采飞扬。薄唇上淡淡的茸毛,掩饰不住青春的气息。

钟尧凝视着眼前的少帅杨汉辰,久久的没有说话。凭借他对汉辰多年的了解,汉辰的心思缜密怕不是头脑冲动就会轻举妄动的人,但他今天却做了如此胆大的决定。

“你好大的胆子,公然违抗军令!不想活了?”钟尧板起脸佯怒的低声训喝。

“什么军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杨汉辰眉峰微挑,少年狂傲的神色飘溢于眉峰眼角,不加掩饰。

“杨旅长,少帅,你这点文字游戏也就同哥哥我玩弄一下。等回去见了大帅,看你还有心思饶舌!”

钟尧一声笑骂,二马并肩,钟尧亲热的拍拍汉辰的肩。

钟尧的父亲曾是杨大帅的副官,早年在战役中为了掩护杨大帅而牺牲。从此钟尧就在杨家长大,年少时就是杨大帅的副官,之后的升迁都是杨大帅一手提携。半年前杨大帅调他到二一三旅辅佐从军校毕业归来的少帅杨汉辰。表面上他同汉辰是长官下属,私下汉辰对他就像是亲哥哥般的亲热。

第一卷 人生有情泪沾臆 2 兴师问罪

秋月来了。

汉辰换了身夏布棉衫正立在庭院中,闲看一树夹杂在层层绿叶间的金黄色小花,微风过处,星星点点飘然而下。秋月竟带着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踏着大雨过后那一地金灿灿的黑枣花跃到汉辰面前。秋月青衫黑裙的学生装束,两条乌黑的长辫,鬓角别着一枚精致的黄色蝴蝶发卡。

秋月抿嘴笑着,大方的伸出手:“谢谢你,大英雄。”

愕然的汉辰恍然大悟,被她这一豪迈的举动逗笑:“什么英雄?你去看过篷台口泄洪了?”

“岂止。我从头看到尾。在报社工作的学长们还特地照下了大堤轰开的一刹那,简直惊心动魄。我们就听到几声巨响,洪峰排山倒海而下,烟波浩淼,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只可惜没有一台摄影机。”秋月眉飞色舞的谈笑着。

“龙哥真是佩服了你们这些学生,就不怕大水把你们送去喂鱼?”汉辰看着眼前的秋月妹妹,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孩子。他们自幼喝一个母亲的奶水长大,秋月的娘是汉辰的奶娘赵妈。

“怕,怎么不怕,大水追着我们的车子跑,我们的车子拼命往山上登。”秋月玩弄着辫梢,“我打工的《龙城日报》等了我去投稿呢,我是顺路来谢谢你。还有……谢谢杨少帅的壮举,我替阳口,篷台的百姓……”

汉辰笑着摆摆手:“少来,你谁也替不了,不过发稿时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为什么?想做无名英雄?”

“不,你不明白,总之求你帮我讲这是杨都督体恤民情,牺牲自家千亩良田家产,以保龙城四方平安。”

“怎么,真的是大帅的军令?还是你在~~拍~~马~~屁。”

“随你猜,不过你一定帮我拜托你报社的那些朋友们,按我讲的写。这样咱们各不欠债,一笔清。我还有事做,你也快去发稿,改日再聊。”汉辰哄走喋喋不休的秋月。自从汉辰说服母亲资助秋月去读书,高中快毕业的秋月嘴里的摩登词句很多都是汉辰听不懂的了。

汉辰笑着转身欲回屋,却见妻子娴如已不知何时立在院中,一脸忧郁的看着他。

“钟哥对我说了,龙弟~~你~~你用不用出去避避?”娴如忧心忡忡。

“龙官儿,你好大胆子呀!爹刚去了趟篷台口回来,你快出去躲躲,爹马上就过来了。”大姐凤荣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报信,边说边推搡着弟弟汉辰往外去。

“那可是千亩良田,老头儿的心头肉,你疯了还是傻了?让你去炸青石滩淹那些穷鬼,你不听。非要炸篷台口淹自己的地。”

“他不疯也不傻。”大帅杨焕豪已立在院门口,“疯了傻了怎么还知道去先斩后奏炸篷台。”

“爹,汉辰不肖……”汉辰偷眼看了怒容满面的父帅,懊恼的说。

凤荣已觉出汉辰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在抖,弟弟汉辰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坚强,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弟弟汉辰做为杨家长子,从小就随父亲在军中磨练,十四岁被送去西南陆军讲武堂学习,去年以全校特优生的成绩毕业后,就被父亲一手安排了在军中发展。父亲对汉辰的要求是严格近乎苛刻,弟弟汉辰的出类拔萃也是有目共睹。一向对父亲恭敬驯服的汉辰如何今天干出此等匪夷所思的谬行,凤荣也不明白。

“大少爷,杨少帅!从现在起,你闭嘴,我不想听你任何一句话!”杨焕豪指着儿子的鼻子声色俱厉的训斥,又转向身后的二少爷汉平和老四汉涛吩咐:“拿块手巾,把他嘴堵上,还有绳子、鞭子。”

父子俩对视几分钟,汉辰漠然的跪下。清俊的面庞毫无表情,低垂的眼帘下那幽深如水的明眸不时偷眼看看父亲,又看看一旁的姐姐,终于耷拉下脑袋低头看地。

杨焕豪却是踏着一地枣花,踱来踱去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从牙缝中凶巴巴的挤出几个字:“看不出你还真有种!”

“近前来!”杨焕豪接过了绳子对汉辰呼喝着。

汉辰悻悻的起身,被姐姐凤荣紧张的一把拉住。

“爹,你这是做什么?田都淹了,你打死龙官儿也回不来了。”凤荣慌忙辩驳着,想为弟弟求情。

汉辰握了握姐姐拉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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