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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狼道全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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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院门,他想,如果龙吟能把我板垮,那我还活着打鬼。他跟四哥已有三年的弟兄交情。四哥的心腹之言不敢对人言,却敢对有书呆子气的詹必亮言说。他认为詹必亮如果想在方外捞世界,还必须跟他学。

  龙威从湖边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叔叔兄弟,辛苦你了啊。

  这不是客套,而是将他自己的一份工作委托给了詹必亮。这是个喜欢斗地主的少爷。据说他的纸牌一天换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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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湖有三多:沟多、草多、龙虾多。臭水沟里面的游草、浮萍多的是。那田边、地头,到处是稻草及各种杂草,这些都是喂鱼的好饲料。可惜龙家人太懒了。此时的草也快老了。千亩渔场,竟然没有一颗精饲料。百亩旱地,竟然只长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苏丹草。九月、十月、十一月,正是鱼儿猛长的时候。所以那臭水沟里的游草、浮萍,那田边地头的稗草、杂草,在四哥眼里都是花花绿绿的大钞票,这钞票就靠詹必亮手中的那把镰刀去印刷。

  还有两个人该来打个招呼吧?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龙鳞跑过来,把书包丢到詹必亮脚下:你帮我看书,我帮你打草!

  好哇。詹必亮豪爽的答应一声,又说:你去吧。龙二少爷的职责是每日每餐饭的时间,替换守渔场的人照看渔场。詹必亮丢掉镰刀、冲担,钻进哨棚,倒头便睡。如果龙家人没忘,他饿不死。如果龙家人忘了,他饿死了也没关系。

  是龙家人望财心切吧?中午时分,龙媳妇送来了饭菜,钻进哨棚中,用那气球样的*撞撞詹必亮的膀子,飞几个媚眼。詹必亮明白了,不是龙家人记着他还没吃饭,而是龙媳妇有事相托。她负责伺弄菜园,龙家人没钱买菜吃,当然得自己动手。

  饭是一碗米饭,菜是三片白菜帮子。詹必亮饭后舀了两大碗湖水灌进喉咙,才浇灭了腹中的饥火。

  这一个月几乎是数着分秒熬过来的。十月的秋风时凉时爽,十月的太阳像临盆的小媳妇,亦娇亦喜亦盼。

  詹必亮自觉吃穷了龙吟山庄而愧疚。所以也不好对着一日三碗白米饭发牢骚。四哥尽管不该趁人之危,但那一份救人于垂危的哥们义气必竟让人感动。做人得讲良心,当知恩图报,所以这一个月的鱼儿,几乎吃下了全年都企望不到的饲料,一个个也就有了力气在水底翻花,在水面撒欢。每一声哗啦作响,都是四哥的笑声,每一层醉人的浪波,都是龙庄主的发财梦。欢喜之余,竟是日日驾着那辆丰福牌摩托车满东西湖乱跑。

  詹必亮已瘦得不成|人形,晚上倒在床上就不想动弹。他太累了。湖水已不像当初一样能浇灭他的饥饿之火,反而是越灌越饿。

  今日晚上,他已拒绝了以湖水充饥,因为肚子已向他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体力也向他提出了严重的警告。

  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必须弄点儿吃的,否则这一晚上非被饥饿折磨成精神病不可。

  他顺渔池大堤向东边的一片桃树地走去。桃树是今年刚栽的新苗。地里套种着各类蔬菜。他妹妹有一块地在这片树地之中。地里肯定有花生或者地瓜、红薯之类吧?

  他跳过壕沟,进入树地。树地中有很多哨棚,那是守夜人的宿地。他猫着腰,以小偷的形式接近他妹妹的园地。他不能让妹妹一家人知道,他因耐不住饥饿跑出来搞吃的。

  妹夫不在哨棚,他放下心来,以最快的速度爬向一块凉薯地,借着月光,找到一截树枝。用牙将树枝的一头咬成刀形,快速的刨起土来。

  当一个大地瓜露出泥土的时候,他狂喜地欢呼一声,但随之又如僵尸般的呆住不动。

  此时是晚上十二点钟吧!妹妹还在地里劳作。离凉薯地大约两三畦远的地方,新栽了一畦红菜苔。这畦红菜苔大约有七分地。妹妹挑着一担水艰难地走在垄沟之中,后面跟着三个孩子。当妹妹歇下水桶之后,三个孩子各拿一个水瓢,帮他们的妈妈浇水压根。

  詹必亮冲动的站起,又立即伏到地上,借凉薯的藤蔓掩住身形。妹妹虽然辛苦,若知道了他的苦楚,岂不徒令她悲伤。

  他悄悄的抹了一下眼角,突听葵仔说:妈妈,舅伯在四哥屋里,干活累不累?威儿接道:废话!四哥那个坏蛋,给他干活还能不累?惠惠接道:妈妈,把舅伯接回来吧,我们少吃点饭,把饭给舅伯吃。威儿象个大人似的低吼道:不能接回!惠惠怒喊道:要接回!

  两兄妹激烈的争吵了起来。妹妹突然低吼一声:莫吵!她直起腰望一眼龙吟山庄,默然无语的低头干活。惠惠突然哭了起来:妈妈,舅伯好可怜,我那天晚上睡不着,一个人跑到舅伯的哨棚,看到他捞池里病死的鱼,在火上烤了吃。

  詹必亮鼻子一酸,却听葵仔也哭了起来。眼见得妹妹抹了一把眼泪,依旧默不作声。威儿说:别人都说四哥给舅伯养伤,花了四千块钱。妈妈,这钱要舅伯还吗?

  突听妹妹愤恨的说道:这是蜻蜓湖的钱!蜻蜓湖的丫头给了四哥八千块钱,让他调养舅伯。他拿五千块钱去吃喝嫖赌,反而说他给舅伯花了四千块钱,这个畜牲!

  詹必亮听此,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又听妹妹说:你们别为舅伯担心,舅伯是那个命。她望着龙吟山庄的庄院,恨恨的说:你个文盲龙吟,你敢让我舅伯给你作奴?哼,过不了几天,我舅伯不把你龙吟山庄掀个底朝天!

  惠惠拍手笑道:我去帮舅伯打四哥!又天真的问:我舅伯会不会武功?妹妹说:不会。但他会讲良心。葵仔问:舅伯怎么斗不过四哥?妹妹又说:舅伯是专斗坏人的侠客,他遭了坏人的暗算。威儿问:舅伯是武侠?妹妹说:不是武侠,是商侠。威儿再问:商侠是什么?妹妹说:妈妈没文化,说不清,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葵仔叉着腰,晃着水瓢,挺胸昂道:我长大了也跟舅伯做商侠!妹妹赞赏的说:好哇。这世道,那朝那代都需要有人打抱不平。你要作商侠,就要准备象舅伯一样吃苦受罪。

  鱼开始掉膘了。千百亩的渔场,鱼要长起来不得了。鱼要掉了膘也不得了。四哥心急如焚,他不愿眼睁睁望着他的发财梦破灭。他恼怒的质问詹必亮:真的没草打了吗?

  詹必亮记起妹妹的那句话,压住满腔怒火,轻蔑的瞟四哥一眼,幽幽的说:我多辛苦点吧。四哥冷峻的说:不是多辛苦一点,是多辛苦十点!你差我的债没还,我还救了你一条命,你心里应该有数!

  读书不多的妹妹竟然深信他的能力,这让他确实很感动。詹必亮给自己减少了一半的工作量,开始转动脑筋,寻找突围的突破口。

  易珊的行为让人不明白,另一个的行为就更让人不明白了。胖婆娘为饲料减少,死鱼增加甩了他的铺盖,断了他的白米饭,被那个女人搧了老大的一耳光,从此只能躲在背后,神经质的念动那句咒语:野种!野狼!

  詹必亮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人间罕见的行为竟然是为了他的利益。

  他顾了去眺望那个长发掩面的窗口,一失足,踉踉跄跄的跄了好几步,肩上百多斤的鱼草担子如断山塌隧般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后踏出的一步如果收势不住,那他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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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珊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摩托车呜的扬起一道青烟,咔然一声停在詹必亮脚前。易珊甩脚离座,一步冲过来,肩膀一挫,接住了他肩头的冲担,腰一挺,那百多斤的担子就到了她肩头。詹必亮诧然惊惧,这从不曾出过体力的小姐,如何能受得了这副重担!

  易珊紧咬牙关,双手用力托住向下沉坠的冲担,步子虽小,却是那般的坚定。娇弱的身躯有压成肉泥之虞,却又有坦然负重的傲气。当汗珠蒙住她眼珠的时候,她终于走到了渔池边,肩头一挫,一担鱼草连同冲担一起摔到了水中。她撩起裤管,淌进水中,抽出冲担,走上岸来,把冲担插在地上,拂去脸上的汗珠,朝詹必亮说道:这就是生活。生活的解义就是负重.不为别人,也得为自己。

  詹必亮惊异的睁了一下眼睛,走向易珊:我们这是第一次正面交言。易珊说:如果你只配给人揩屁股,我请你照顾我的自尊心!她挥出一只手,似乎请有辱她自尊心的人走开。

  詹必亮微眯了一双眼睛,用心地打量着这个不同于人的女孩。易珊喘了几口气,又说:辛勤劳作,固然可嘉,但出死力只能算作一个男人。詹必亮转身扫视着整个龙吟山庄,盯着那个长发女人的窗口,思忖着身后的易珊居心何所。

  易珊随他的眼光望向那个窗口,心中一动,快步走向摩托车。突听詹必亮说:如果你是去找四哥的话,只怕是多此一举。果然,没过多久,就听院中冲出一辆摩托车来。易珊讶异的说:你的心很灵透。

  詹必亮回过身来:如果你花钱调养我,是弥补狼狗的过失;如果你每天骑上摩托车到这里来转一圈是打探我的心态;如果你现在打四哥的主意,是想拉出龙姑娘做我的保护神,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易珊莞尔一笑:既然你一眼就看破了我现在的心计,那么,所有的问题都由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她打了个咳声。四哥的摩托车停在她身边。问:找我?

  想得美。易珊臭他一句:大姐跟你说了吗?她伸出指头点一下詹必亮。四哥看看詹必亮,问易珊:说什么?易珊娇气的哎呀一声,似是急得转了一圈,尔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我大姐要我叫他大哥。四哥再次狐疑的望一眼詹必亮,骂易珊道:侃你妈的鬼话!

  易珊娇笑道:我干妈当然是鬼啦。旋一旋身子,又说:是个懒鬼。听四哥叹一口气。她又说:我不想叫你干爹。四哥怪道:折你形象了?易珊游目他顾,幽幽的说:干爹嘛,不比亲爹有名望,也得比亲爹有门路。让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吃咸萝卜稀饭的干爹,你叫我怎么做人?

  四哥吡着牙说:你亲爹比你干爹有门路?易珊笑道:我老爸手下的工仔都能到东湖西湖去融资。

  别文雅雅的说什么融资,就说借钱还大方些。他转向詹必亮:每天晚上,我带你去逛湖,人混熟了,你就打我的招牌去融资。看是他老爸的门路广,还是我四哥的门路广!

  易珊暗中朝詹必亮眨眨鬼眼。

  在东西湖区,认识区长的人寥寥无几。认识百万富翁的人屈指可数,但不认识四哥的人,几乎是数不出来。

  每到日落西山,詹必亮就座上四哥的摩托尾座,随四哥满东西湖去趁吃趁喝。

  东西湖区的人,农业收入很高。种田的人一年只有两忙:栽秧一忙,割谷一忙。每次只忙得上十天,余下的时间,就各处觅财路。蜻蜓湖农场有一个砖厂,一千多人的职工全来自附近的村民。手上稍富的农民已逐步懒于干这个辛苦活,于是大片大片的菜园、果园等农副行业遍地开花。干这些副业有了些积蓄的人们又在寻找更闲适的致富门路。

  姚大姐是个寡妇。她大儿子在读同济医大,二儿子开汽车跑乡间物资运输,小女儿初中毕业不想读书了,想过当老板的瘾。买了三台编织机加工手套。雇工是她的妈妈、三哥及三个工妹,连她自己一共六个人两班倒,加工房里热热闹闹,很让人眼热。

  今晚被骚扰的主儿是四哥的挚友张大奎。四哥只怕是连中饭也没吃,想必他馋别人的美味佳肴已馋得可以忍饥挨饿。

  张大奎果然很够哥们,四哥一到,立即把媳妇撵到街上去买鱼买肉买酒,把老嫂子撵到菜园去拔莴苣,掐菜苔,挖凉薯,他自己则跑东家窜西家买鸡蛋借鸭蛋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一个年青人在院子里杀鸡拔毛。四哥只跟他点头而笑,似乎不太亲热。

  詹必亮没心思去享受那一大桌的佳肴,三扒两口的吃了三大碗饭,拍拍肚皮,溜到二楼,张大奎的房子是三间三层,装饰很时髦。二楼办有一个编织学校。姚大嫂的女儿也在学员之列。这小老板很热闹,一见詹必亮,就风趣的笑道:唷,龙吟山庄的高参,也来观摩韩老师的培训学校啦。

  四哥很善于抬高自己,尽管詹必亮只是个苦力,依然竭力鼓吹詹必亮昔日的辉煌,以显示自己旗大,有威望。

  那位青年人微笑着走过来:欢迎光临指导。滑稽的一笑,问:你在四哥手下奔前程?詹必亮笑道:权借水泊。反问道:你媳妇忙得不见芳踪?年青人说:她去指导一个学员操作机械,你今晚见不到她了。

  詹必亮诡异的一笑,问:这个学校如果开在汉口,可能学员会更多。年青人说: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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