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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五陵·帝世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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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体滴到了许地的脸上。
    “嗯?”许地伸手一抹脸,只见手掌心湿嗒嗒的,又滑又黏,纳闷道,“什么东西?黏黏的,滑滑的,榕树的汁液么?不对啊!”
    艾桑瞥了一眼,弯弯的眉毛一皱,低声道:“跟我来!”
    竟然抓住一条竹竿粗细的气根,飞身攀上了榕树。白苗吓了一跳:“喂,这里是神殿啊!被逮住是要重重惩罚的!”
    “妈的,”许地哼道,“现在被逮住就不处罚了么?咱俩逃了,若是巫谢大人只逮住艾桑一个处罚,回头咋有脸见桑老大?”
    说完也抓住气根攀了上去。白苗喃喃地道:“找少丘怎的找到了树上?”无可奈何之下,修长的身躯灵巧地跃上了榕树,竟是轻若狸猫。
    三人心惊胆战,一步一惊悚地攀到了榕树上,望着脚下正在跪拜的族人和巫觋,不禁脊梁骨里满是冷汗。巫觋神殿是什么地方?乃是部落中最神圣的所在!莫说攀爬神殿旁的大树,便是日常走进榕树林,也必须恭恭敬敬,不可喧哗,不可停留,不可四处观望。若是三人一旦被现,纵使艾桑之父乃是族君,部落中的族长,也免不了受到惩罚。
    白苗一边往上攀爬,心内一边后悔:我怎的如此违反族规……族里的少年们,仿佛仅我一人没受过惩戒啊!怎的艾桑一在身边,我脑子全然糊涂了……
    “少丘——”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头顶的艾桑轻轻喊了一声,白苗不禁一个激灵,急忙抬头往上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十多丈的空中,榕树横着伸出一条粗大的枝杈,横在了巫觋神殿殿顶的上空,本来这树木爱如何生长便如何生长,植物天性,便是诸神也干涉不着,哪怕它将神殿屋顶捅个窟窿,巫谢也只有自认倒霉,再翻修翻修。
    问题是,此时,这条横伸的枝杈上,却正趴着个少年在呼呼大睡!
    那少年穿着一身棕线衣袍,袍子上脏兮兮的,净都是破洞,脚上穿着一双不知什么年月的鹿皮靴,靴头早已开了口,十根脚趾竟露出五六只。此时,正双手双脚抱着榕树枝,趴在上面呼呼大睡,可能睡得太香,四条手脚都耷拉下来,软软地垂在空中,仿佛一条被拎着脖子四肢蹬直的小狗。偏生竟能趴得稳当无比,身子在树枝上摇晃,却硬是没有摔下去。
    许地呆呆地瞅了半晌,喃喃道:“他嘴角那晶亮的是什么东西……妈的,”他勃然大怒,“是***口涎!这小子喝醉啦,把口涎滴了老子一身!”
    “他如何喝醉了?”底下的白苗还看不明白,诧异地道。
    许地怒道:“你上来,你上来……***,老子算明白啦!为何我一年只能喝一次酒,整日馋的嘴里淡出个乌龟,这小王八蛋却三天两头醉醺醺的……你上来看看!”
    白苗诧异无比,嗖地一声跃了上来,站在艾桑身边,探头一望,顿时……险些疯掉!
    却见那少年趴在树干上睡觉,晃晃悠悠的却不掉下去,原来身子底下,竟然有一根竹竿!
    那竹竿显然经过了修治,光滑细长,足有十多丈长,如此长的竹竿,也真亏他能找的到,更奇的是,竹竿的另一头,径直将屋顶穿了个极其细小的破洞,探入了神殿的屋内!
    “这王八蛋……”许地惊怒交加,细细丈量了一番,喝道,“这个位置……殿内储存的是酒坛!他……他竟然从树上把竹竿捅到了殿内,不消说,不消说,那头绝对把酒坛的泥封给刺破了……嘿,我敢打赌,他这竹竿还是中空的你信不信?”
    “你是说……”白苗难以置信,“他竟然趴在树上把竹竿当作吸管?就这样偷酒喝?”
    “当然!否则他怎会在树枝上醉得一塌糊涂?”许地越说越怒。
    见艾桑一直“少丘,少丘”呼唤个不停,那“小王八蛋”却是醉梦正酣,梦中兀自一脸满足的笑容,还舒畅地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许地恨恨地道:“妈的,偷酒喝竟然瞒着老子!我让你喝——”
    “砰”的一脚踹在了树枝上。
第三章 巫觋神殿

           嗖——那树枝剧烈地动荡了起来,正趴在树枝上睡觉的少年身子陡然一侧,艾桑吓了一跳,骇然望着,紧紧捂住了嘴巴。()
    少年的身子一歪,陡然从梦中惊醒,朦胧中觉察到了危机,双臂一抱,却没能抱紧,嗖地一声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啊——”他大叫一声,半空中身子一仰,陡然看到了艾桑等人,仿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呆呆地叫道:“艾桑,天亮了么——”
    “轰——”身子已然从十丈高的空中砸在了巫觋神殿的屋顶,一身沉闷的巨响,屋顶吃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轰然破裂,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少丘那瘦小的身子嗖地没入神殿之中。
    众人呆呆地望着,便连许地也傻了,瞬息之后,神殿内传来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哗啦啦的陶器碎裂声……
    “怎么回事?”
    “诸神显圣了么?”
    正在祭祀的族人纷纷惊诧地抬头,却愕然望见神殿顶端的大榕树上,赫然站着三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空桑之林外,密密麻麻桑树林中间夹杂着漆树和低矮的灌木,在空桑山的坡岭上缓缓铺了上去。
    十多个少年聚集在林外的海滩边缘,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艾桑怎么还不来?”
    “白苗和许地这俩小子都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艾桑么?”
    “她明明知道今天是老大成人礼的日子,这是故意给老大难堪!”
    “不要说了。”桑冥羽淡淡地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体格粗大,比同龄人高出一头,但身体却无比匀称,长相英俊威武,面庞仿佛刀劈斧雕一般,棱角分明。强悍而又文雅,充满动感却又彬彬有礼,也怪不得年近十六岁便成了岛上的少年王。
    他身着灰色的棕线衣袍,胸口和两肋裹着两张皮甲,护住了要害。手中提着木柄骨质尖刃的长矛,背上插着弓箭,腰中还配着两把白森森的鱼骨刃,可谓是全副武装。
    这种鱼骨刃乃是海中一种名叫蒲夷之鱼的怪鱼肋骨所制,长度一尺到三尺不等。将鱼骨从蒲夷之鱼的肋部拆下来后,其弧度自然弯曲,经过秘法炮制,磨砺出锋刃,再装上手柄,制成鱼骨刃,尖锐锋利,力量大的人全力刺出,可洞穿半尺厚的木板。
    桑冥羽就要靠它来猎杀空桑岛上最狂猛的凶兽——豪彘。
    他挺起骨矛,屈指一弹森冷的矛尖,慢慢道:“我这便去了,若是今生无法回来,告诉艾桑,我等不到她了……也告诉少丘,定要好好照顾她。”
    他哈哈一笑,决然转身,长矛往肩上一搭,大步走进凶险莫测的空桑之林,边走便放声大笑:“提长矛兮杀豪彘,饮冰雪兮卧寒石……”
    少年们静默而望,起风了,枝叶乱舞,长飘飞,那孤独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消没在了幽暗的林中。
    “下来——”巫谢怒视着他们,缓缓摘下青铜面具,大吼一声,面部扭曲得让人心悸。其实巫谢作为一个女人而言,长相非但不丑,反而漂亮绝伦。她究竟有多少岁艾桑等人也不知道,其他的族人也不清楚,仿佛从少年们从记事时候起,巫谢就是三十岁左右的相貌,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有丝毫变化,仍然青春靓丽,漂亮得让女人绝望,让男人窒息。
    可是此时,极度的愤怒却让她双目喷火,白皙的脸上涌满了潮红,一如地震前夕火红的天空。
    这时候,巫谢也看到神殿房顶冒出的烟尘,她神情一愕,飞身掠进殿内,随即大殿内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片刻之后,巫谢又奔了出来,手中却提着一个少年,浑身**的,满身酒气,额头仿佛跌破了,一片鲜红。
    “扑通。”巫谢扬手把那少年扔在了神殿前的空地上,转头冷冷地道,“你们三个,下来!”
    艾桑三人浑身颤抖,在榕树上呆呆地站了半晌,才慌乱地往下爬,许地黧黑的脸上满是冷汗,手心中都汗涔涔的,一不小心,扑通一声从数丈高的树上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这时候,广场上的族人才反应了过来,中间就有艾桑之父——空桑君艾融危。艾融危一身青袍,脸膛方正,胡须刚硬,乃是空桑部落第一勇士。他从地上爬起身,避过阳光,朝树上瞅了瞅,不禁呆住了:“艾桑?你……你怎么爬到树上了?”
    然后又瞅了瞅地上的少年,却见他浑身尘土,滚了一身酒水,满身泥泞,简直成了一只泥猴。这少年也当真惫赖,许是醉得太狠了,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又被巫谢扔到了庭院中,居然仍旧酣睡不起,鼓着嘴巴呼哧呼哧睡得正香,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兀自砸吧砸吧嘴,仿佛正在品味美酒。
    “这……这不是少丘么?”艾融危弯下腰看了看,不禁一愣。
    “少丘?”人群中挤出来一名老和一名老妇人,颤巍巍的,却是少丘父和少丘母。二老一到近前,就闻到了扑鼻的酒味,不禁有些纳闷:“他怎么从神殿顶上摔下来了?从哪里喝这么多酒?”
    “哼!你问他!”巫谢的手中拎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掷在了地上,冷冷道,“他用这竹竿把神殿顶捅了个窟窿,把一头插进酒坛中,躲在树枝上偷酒喝!”
    “啊——”二老顿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此时,三个被看做同谋犯的倒霉蛋也灰溜溜地走了过来,一个个垂着头一言不。许地斜着眼睛瞅瞅那根竹竿,刚想说话,艾桑狠狠掐了他一把,许地一咧嘴,没敢做声。白苗更是站得笔直,一脸愧疚之色。
    “少丘!”少丘父气得火冒三丈,拎起那跟竹竿朝着少丘身上乱敲。
    少丘呼哧呼哧睡得正香,脑门上砰地挨了一下,他张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脑门,喃喃道:“笨鸟,又来啄我……”
    翻了个身,屁股撅起来,双手抱住脑袋,继续睡觉。
第四章 行刑

           众人看得又愤怒又好笑,便连巫谢也忍俊不禁,少丘父瞥了瞥巫谢,一脸惶恐,更加生气,抡起竹竿找儿子撅起的屁股上啪啪啪地连抽了七八下,不过却是扑扑有声,仿佛不是打在肉上。(。)老人不禁诧异地停了下来。
    艾融危哼了一声:“莫打了。偷盗圣酒,砸毁神殿,扰乱祭祀,打几下便算了么?”
    他大步上前,提着少丘的衣领给拎了起来,右手平放在少丘脑门上,微微一用力,掌心冒出一股青濛濛的雾气,丝丝缕缕地钻进了少丘的脑袋。说来也奇,少丘猛地一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少年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人长的颇瘦,面容却无比清秀,两颗大大的眼睛黑得仿佛无边的暗夜,极为灵活,浑身透出一股天真、洒脱的气质。不过此时被艾融危拎在手中,却有如一个弱弱的小鸡仔,缩着脖子,四肢下垂,极是狼狈。
    他瞪大眼睛,诧异地瞅了瞅四周,一看见这架势,顿时知道东窗事,不由喃喃道:“好日子到头了……”一转头,却又瞥见艾桑三人,他更是诧异,“咦,艾桑,你怎的也在这里?”
    艾桑望着他苦苦一笑,瞥见父亲严厉的眼神,委屈地垂下了头。
    艾融危哼了一声,手指一松,把他扔了下来。少丘踉跄了一下站好,环顾一眼四周,见父亲怒不可遏地提着自己当吸管的竹竿,还有巫谢平静而又凌厉的眼神,不禁讪讪地低下了头。
    巫谢一直凝望着他,忽然嫣然一笑:“少丘,你很喜欢喝酒么?”
    “呃……嗯。”少丘翻起眼睛瞅了瞅她,见这个严厉的大祭司居然没有动怒,不禁有些诧异。
    “你可知道,这圣酒是用来祭祀的么?”巫谢淡淡道。
    “知道。”少丘垂头丧气地道。
    “知道你还敢偷偷地喝?还将神殿钻了个洞!”巫谢忽然怒气勃,冷冷喝道。
    少丘父和少丘母浑身颤抖,扑通跪在了地上。少丘回头瞅了一眼父亲,犹豫片刻,终于也跪了下来,低声道:“每年祭祀,这么好的酒……都倒在地上,我觉得挺心疼的,毕竟是族人辛辛苦苦酿出来的,为了不浪费,就……”
    “住口!”巫谢气得浑身抖,“祭祀诸神是浪费么?所有的东西……这天、这地、这海洋、这众生,这所有的一起都是诸神赐予的,包括你的生命!我们为诸神祭献,你居然认为是浪费!”
    少丘不敢说话,眼睛眨了眨,兀自不服气。
    “族君,”巫谢淡淡道,“根据族规,这孩子冒犯诸神,该如何处罚?”
    “呃……”艾融危神色一变,忽然笑道,“大祭司,这孩子不懂事,只不过有些馋酒,为自己找个借口罢了,绝非是冒犯诸神。嗯,不过他偷喝圣酒,的确是罪责难逃,按族规,当重责二十藤杖!”
    人群中忽然想起了哭声,却是少丘父和少丘母跪伏在地上,肩头耸动,呜呜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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