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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晋朝的荒唐喜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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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黑马寺已是建康城内最大的皇家寺院。山门宏伟,建筑庄严,一抬头,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黑马寺”如同铁笔银钩,金灿灿地夺目耀眼。

将及日落时分,一辆风尘仆仆地马车“吁——”一声停在了黑马寺东侧门。车帘掀开,下来三人,两高一矮,其中一人光头、白面、青色僧袍,从袖中垂下的一柄金漆填花折扇在夕阳下尤其晃眼。

顾朱朱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这,这里——”这哪里是她家!她说的清清楚楚,她家明明在铜人巷!

“这里不就是同人巷?”公子无辜回视:“我以为你指的就是此地——既是和尚,哪有过寺门而不入的道理?”

“……”(你是和尚!你才是和尚!!)

门口有几位职事僧人,或坐或站,闲闲正无事。听见马车声响,朝这边看过几眼,只当飘来一大朵浮云,没有丝毫招呼的意思。

“这里可是黑马寺?”年运上前搭了句话。

几位僧人互相看了眼,“你们是哪里的和尚,所来为甚?”一个年龄微长的僧人反问。

年运转头看公子。

“我等自这污浊世上来,来此求佛问经。”公子早已换了僧袍,褐衣光顶,侃侃道来,气韵悠长。

老僧人脸色微微讶异,却也不含糊,立时便又问:“为何偏偏来此?”

“若不来,却是平生第一大憾事。”

“为何?”老僧人疑惑。

“黑马跋山涉水,驮经而来,堪为盛世第一故事,传为美谈。贫僧今生也曾发一宏愿,虽不能驮经而来,但愿载道而归。”'。电子书:。电子书'

旁边两人暗暗抖了抖。

几位僧人稍怔,继而赞许地点头。

“好说。”老僧人道,神色和善许多。

“那僧友可带着诚心?”旁边一僧人问道。

年运对他们的对话听得半懂非懂,却在旁早等得不耐烦了,当下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抢答:“我等便只有一颗诚心,再无其他。”

顿时,老僧人沉默下来。旁边几位僧人张了张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表情也僵了。

公子看一眼旁边人。

被这目光一看,顾朱朱不自觉叹气。欠人人情,总是不妥、不妥。思及此,她撇撇嘴,不情不愿道:“香油,香油。”想了想,又补上四字:“银子也可。”

公子眸光一闪,了悟。

年运也听见了,斜眼瞪过来。

朱朱抬头挺胸回望,目光灼灼。

公子低咳一声。

年运黑脸,不服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看也不看便向这里砸来。

顾朱朱接住。

暗自掂掂,她神色严肃地转过身——

“有道,万物飘渺无根,诚心本是虚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需有实物方可证明。我几人自远方而来,匆匆之间还未来得及准备。一番心意,还请各位僧友评评,此事物——如何?”感觉到旁边两道诧异的目光,顾朱朱总算稍稍得意,这番说辞她听上山的香客们讲过一遍又一遍,耳濡目染,直到双耳起茧,莫说随时出口成章,就是倒着背下也无妨!

僧人打开袋子,眼睛一晃瞬即便合上。

“甚好,甚好!看来这位小师弟甚是灵悟。”

“哪里,哪里。”朱朱煞有其事,谦虚。

“……”

如此、这般,一个真尼姑、随着两个伪和尚,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黑马寺。公子似笑非笑道:“据闻南朝官衙要收入门费,没想到南朝和尚也通俗务。”

顾朱朱理直气壮:“和尚就不是人麽?和尚也要吃饭!”

******

黑马寺不愧为南朝都中大寺,寺内前为佛殿,后设讲堂,旁边十几个院子,有僧舍、斋房等等,建的甚是阔大。重重殿阁雄伟,以廊庑纵横相连,殿檐上角蹲有六兽,威风凛凛。一路走来,但见经过处建筑房屋繁盛,梵音声声,树木苍翠欲滴,处处花香鸟语,凤鸣鸾语依依在侧,不是西天,甚似西天。

顾朱朱边走边惊叹,忽然想起一事,偷偷拉住年运,低声问:“刚刚那袋子里有多少?”

年运反应过来,横她一眼,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顾朱朱惊得脱口而出!在她们庵院寄住一晚五百钱,到这里怎的一下子就涨了百十倍!

想到此处,顾朱朱就多了些计较之心,比如,呃,这里好是好,可认真打量起来,也就是门牌上的字亮些,院子阔大些,光头的多些……若比起鸟语花香,还不一定有翠屏山的呱噪!如此,如此,两厢贫富差距怎能这般大?看来她回头还得同师太好生合计合计。

年运想想,忽又补了两字:“金的。”

顾朱朱正沉浸在思索中,乍闻两字,脚下不自觉一软,差点绊倒!幸得她急中生智,一把抱住了前面公子的胳膊。

公子回眸,挑眉。

“翠屏山风景极好,回头,你们不妨也去我们那里做做客。”待顾朱朱稳住身子,她咽了咽口水,望着公子忽然极其恳切道。

她此话由衷而发,当真实心实意!他们若爱这般排场,大不了,大不了——她也把门前木匾涂上金漆,搭个大院子,再从山下请上几位师太来!……算来,就是再请一百位,庵里也照样赚的,如此如此,想必师太也定然不会固执反对,暴利啊,暴利!

公子火眼金星,一眼看穿她的意图,似笑非笑。

旁边年运不屑哼了声:“就你们这般寺院,哪里比得上洛阳豪气。”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朱朱眼花,前方领路的僧人袖子似乎甩得高了些。

8

8、遮羞布 …

这里是一进院子。

进门时,顾朱朱匆匆抬头扫了一眼——“明心院”。

院子里颇为开阔,左右抄手游廊,大概有六七间屋子,环绕包围。庭中种着大片大片的芭蕉,绿肥红瘦,长势极好,几乎占了院子一大半的地方。朱朱暗忖:这院名不及改成“芭蕉”来的妥当。

僧人领他们至一间屋子。

屋子里也还整洁,窗明几净,一目了然。两张草床,两面被褥,桌、椅、茶具一应俱全。迎窗的几案上累放着几本经书,并笔墨纸砚等物。

年运看了一遍,回头对公子道:“这里虽简陋了些,也还能住人。在外不比家中,师兄且将究些。”自进了城,他三人便互以师兄弟相称。

听此语,旁边僧人眉头似浓墨般蹙起。

顾朱朱见状,偷偷离年运又移开了两步。这厮大大咧咧,敢情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师太常说她少悟性,现在看来,论道行,这俩厮竟比她还笨些呐!

年运对旁边目光毫无觉察,已经自顾自地检查起屋里的被褥、用具等物来。

旁边僧人眉头皱得越发紧,咳嗽两声,道:“两位暂且在这里住下,若有什么疑问及不便之处,问西面第二间房里的行惠即可。”

“好。”朱朱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公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正埋头查看床铺的年运跟着点头。又愣了愣,他忽然“嗖——”地站起来:“两位?那我呢?!”

朱朱也怔住。

是哦,师太说过男女有别,她一个假和尚真尼姑,怎么能同和尚住呢?

僧人不慌不忙睨过年运一眼:“僧友么,自然有更好的去处。”

说着,僧人领着他们沿着回廊来至东侧一间房门外。

“三十年前,闻名天下的智能大师尚在我寺修行时,住的便是这间屋子。”说着,门轻轻推开。

有什么簌簌迎头落下,疑似灰尘。

“咳咳咳……”

“这屋子盛名久远,入门若登宝殿。这位僧友算得有缘人,寺里近日来了许多僧友、访客,一时没有其他屋子了。若换作平常,本寺是决计不肯出让的。”僧人言谈间颇为矜持自得,神情十分不舍。

说话间,头顶似有响动。三人抬头看,门檐木板早已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刚才被人轻轻一推一开一合间,缝隙越裂越大,看起来颇有些惊心。

僧人对此却视若无睹,只慈眉善目看向年运:“僧友,这房间且合心意?”虽然他不肯显露,眼中的得意期待已经不言自明。

年运却不肯买他的面子,黑下脸:“我不住这间!”

僧人满脸笑意顿时僵住。

顾朱朱眼皮跳了跳。

“僧友莫怪,贫僧师弟只是惶恐担忧——”公子的声音及时出现,温和如同菩萨净瓶中的杨柳水,点点化了僵局:“既是高僧修行地,我等又怎好唐突打扰。。”

僧人脸上僵住的纹路这才动了动。

“这位僧友看来颇通情理。”他赞许道,目光扫过杵在一旁瞪眼的年运,浓墨般的眉毛却拧得更加有神。

见他意有松动,公子正待再说。

“你这些人,晌午不安静些,误了我打坐!”一声怒喝,声似洪钟,犹如就在耳边撞响。

回廊上的几人被震得嗡了嗡。

“这,这声音——”朱朱捂着耳朵,茫然四顾,却不见一人。莫非:果然,得道高僧的所有皆是不得诽谤的!

公子道:“不知旁边屋子里住的是——”

僧人愣了愣,方才回神是在同自己说话,忙道:“贫僧,贫僧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

“任他是谁!”年运跟着公子大大咧咧惯了,刚刚一筐火气憋在心里哪里忍得住,顿时借机呼啦一下全洒了出来:“何方小子做什么藏头缩尾,有话只管出来讲!”

他本是个藏不住的火气性子,谁敢去触霉头!

话没落音,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满院子芭蕉叶子呼呼啦啦翻飞地如同疯狂逃命。

“僧~友——”僧人一声颤抖的呼喊,还未来得及捂住他的嘴。旁边门开,走廊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个人高马大的光头僧人。

此僧虎背熊腰,双目怒火腾腾直射过来,“刚刚谁人骂我?”

说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只他每迈一步,回廊的柱子都仿佛晃了晃。短短几步如同踏在几人心上,格外铿锵有力。

步步惊心!

公子面不改色,手中桃花扇悬下的玉坠子轻轻摆动。

朱朱站在公子身边,下意识朝后躲了躲。

不想,这一幕却被年运撞见。

年运脸上红果果写满鄙视,分明不敢苟同这种临阵脱逃的人物。所谓人品,所谓勇气,就是在对比中高低立显,有了这般心里鼓舞,年运当即抬头挺胸,直视迎面而来熊熊如火的目光,牙一咬,向前迈出半步。

不长不短,不多不少,真正——只有半步。

“垮啦!——”

智能大师的屋门仿佛再也受不了这最后一击,如同摧枯拉朽般,终于四分五裂,倾身归于尘土。

余下,还剩半块木门在风中尽情地摇晃,“咯——吱,咯——吱——”

具体再记不清后来是如何尘埃落定的。

顾朱朱只记得老僧人捶胸顿足,围着散落一地、四零五散的半扇木板残躯哭天抢地,苍老的目中泪水花花,恨不得当即也随它而去!

公子自然不肯。

年运终于答应住进去。

那位高大僧友被这情景惊红了脸,讪讪地转头回屋,再不肯露半个脚趾头。

顾朱朱怀抱包袱,在身后充满愤怒的眼红注视中不情不愿地跟着公子进了厢房。

******

顾朱朱在这黑马寺里住的甚是自在。

在她眼中,馒头庵与黑马寺,此处与彼处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同。同样早课晚课,同样吃斋念经,同样睡着草床,同样见到的都是——光头。

现下,芭蕉院中住了六个“和尚”:执事行惠和尚;那位高大威武扫荡了一地芭蕉叶子的义善和尚;一对挑剔难缠的主仆;顾朱朱自己……对了,还有一位只活在传说中却从未露过面的僧友。

秋日清晨,早起的鸟儿还没叼到虫子。雾气尚未散开,屋檐上的露珠跌落下来,转瞬便浸入了石阶缝隙。顾朱朱迷迷糊糊听见门上轻扣两下——

“悟空僧友——悟空僧友——”

魔音入耳,虚幻虚幻。

饶是念叨,顾朱朱也不得不揉着眼睛爬起来。基本上,除去天生少些慧根外,她大体还算得上“勤恳”二字。

她迷迷糊糊下地,一把掀开中间虚挂的布帘,另一张床上的人此时尚与周公下棋。

提起二人,就不得不提起隔在两张草床中间的布帘子——还是年运特意拆了僧衣挂上的。“为什么要挂这个呀?”傻尼姑扯了扯布帘子,好奇问。彼时,她虽然听说过“男女之别”,却实在毫不明白这四字所暗含的微妙又深刻的含义。

年运支支吾吾,欲说还羞。

公子在旁,挑眉道:“那你可知,人为何要穿衣着裙?”

顾朱朱实在有些鄙视这个提问,不屑:“不穿衣裳,冬天会冷。”

“那三暑时节,人热得浑身冒汗,为何不干脆将衣衫都脱了去?”公子循循善诱。

顾朱朱撅嘴,更不屑:“不穿衣裳,难道不怕被蚊子叮麽?”

“……”公子好看的眉毛抖了抖,深呼吸:“你不妨换来想一想——若换作你,不穿衣裳,不着寸缕,可会不自在?”

“……”

见小尼姑为难,公子满意:“所谓万物皆有用处,衣裳保暖,食物果腹,这帘子嘛,就是你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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