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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名门-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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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裴氏兴盛、崔氏势弱之时,他更不会雪中送炭,反来相助自己,荡平朱匪只是给他崔圆画了一张饼,三年、五年还是十年,这些都没有说,所以他的用意绝不是这封信地内容。而是他通过这封信向自己表达一个立场,他张焕将中立了。

应该是这样,这一点崔圆很快便想通了,但让崔圆几乎一夜未眠的原因却是裴俊昨天的拜访,他有一种直觉,恐怕裴俊即将要对自己动手了,而张焕这封信是否可以看成是裴俊动手之前的一种先兆呢?

就在这时。大管家慌慌张张跑进屋来,他拿着一封信。急对崔圆道:“老爷!小姐刚才出离开了府邸,她留下一封信。”

崔圆一怔,他接过信,三下两下打开,一行娟秀的小字出现在他眼前,‘女儿在西域建立了春蕾堂,放心不下。今又随张君西去,望父亲保重身体,勿为女儿挂念!’

‘张焕走了!’崔圆大吃一惊,张焕昨天上午才抵达长安,怎么今天就走了,昨晚女儿深夜送来信,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难道!难道!他的信是在给自己示警不成?

崔圆的心中乱成一团。他急欲站起身,却忘了自己根本无法站起,忽然,他感到了一阵剧烈地眩晕,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摔倒在床下。将旁边案几掀倒,上面茶杯、药碗纷纷打翻在地,摔得碎片,大管家和几名侍妾慌了手脚,他们七手八脚将崔圆抬上床榻,大管家见老爷脸色异常惨白,他来不及再管崔宁之事,急跑出房间命人去请御医。

半晌,崔圆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叹息一声。对几名抢进屋的侍卫虚弱地说道:“速去把崔寓给我找来!”

……

长安西二十里之外。张焕表情严峻地立在一座小山丘上,眺望着东方地平线。一轮红日正从弥漫大地地浓雾中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映红了天际,映红的树林,莽莽树林如漂浮在浩瀚的大海之中。

在他身后是如白练般的镐水,两千骑兵正静静地屹立在清晨的寒风之中,这时,远方传来的激烈的马蹄声,随即二里外地官道上出现大群骑兵的身影,他们疾驰而来,在他们中间,隐隐夹杂着一辆马车,片刻,骑兵群汇入了大队,张焕一抖缰绳,催动战马向那辆马车驰去。

车帘拉开了,露出了崔宁美丽而又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脸庞,她的笑容俨如朝霞一般灿烂,忧伤已经在她眼中不复存在,他们俩相视一笑,此刻,再不需要什么语言,他们的心已经相通,千言万语都在一笑中消融。

张焕抬起头,迎着万道金光,一股豪气从他心底腾起,他重重一挥手,大声令道:“出发!”队伍迅速启动,二千骑兵浩浩荡荡向西开去。

……

从长安到凤翔约三百余里,按普通脚程,二天便可抵达,正月初三,张焕的大队人马抵达了凤翔,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在崔圆调往蜀中的大军中,就有驻扎在凤翔的三万重军,军队在蜀中全军覆没,而新地军队一时还没有补充进来,此刻凤翔的防御十分薄弱,尚不到八千人,由于兵力稀少,使得所有的军队都集中到了凤翔城和散关两个战略要地,而它的属县,如郿县、陈仓县、岐山县等等都几乎毫无驻军。

由于崔庆功被免职,现在的凤翔节度使便由原来的节度副使李莫担任,张焕大队人马离凤翔城还有约五里时,李莫便亲自带了数百骑兵前来迎接。

他已经接到崔圆地飞鸽传书,命他放张焕回陇右,但是不得进凤翔城内,只能绕城而走,不过就算没有崔圆的命令,李莫也一样会放张焕回陇右,就在接壤的开阳郡内,驻扎有张焕的一个营,约一万余人,而在开阳郡西面的陇西郡和北面的原郡内,都各有一万驻军,甚至再往西的金城郡内更有张焕直属的数万大军,如此密集的军队驻防使李莫深为忌惮,他很清楚,如果张焕想拿下凤翔,实在是轻而易举。

“张使君前几日才去京中述职,怎么今天便回来了?”李莫迎上来笑眯眯问道。

张焕拱拱手笑道:“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便赶回来了。”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又笑道:“现天色已晚,我打算在凤翔歇一夜,不知是否方便。”

“我就是为此事来找张使君商量。”李莫十分为难地说道:“并非我不想让使君进城,而是城内军心不稳,我怕张使君进去反而会引发事端,所以张使君若要歇息,能否去虢县或者岐山县?”

“这倒无妨。”张焕笑了笑,又不露声色地随口问道:“城中为何军心不稳。”

“唉!”李莫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不怕使君笑话,蜀中一战死了这么多人,凤翔城内住着很多他们的家属,已经乱过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用重额地抚恤金将他们地情绪平静下来,可昨日传来消息,汉中阵亡军人的抚恤金已经下来,每户人家可得五十贯,可凤翔郡每户人只发下来十贯,相差数倍之多,引发了军属和军队地强烈不满,我已上书朝廷,请朝廷给个说法。”

说到这里,李莫已经是忧心忡忡,他今天一早便发鸽信给崔圆确认此事,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若再没有明确的说法,说不定凤翔城的驻军有发生哗变的可能。

张焕却冷冷地笑了,看来这就是裴俊的安排了,虽然抚恤金标准由兵部制定,但钱却是户部下指令给太府寺拨付,为了让自己找到出兵凤翔的借口,他便用扣减凤翔府军属抚恤金的手段来引发军队闹事,当然,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裴俊在凤翔军中一定还有内线,在关键时候激起兵乱。

“既李将军不方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去虢县歇一夜。”说罢,张焕对军队下令道:“向南,去虢县。”大队军马闻令而调头,张焕笑着向李莫拱拱手,便带着军队向南而去。

虢县离凤翔城所在的雍县约十里路程,这里已经紧靠秦岭,地势复杂,官道起伏较大,行走不便,大队人马快速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了虢县。

虢县算是凤翔府的大县,有五、六千户居民,数万人口,县令姓陈,三十余岁,也是进士出身,在虢县已经做了三年县令,颇有清誉,听衙役说,有大军入境,陈县令慌忙跑出县城迎接,“下官虢县县令陈英,参见张使君!”

“陈县令请免礼!”张焕也听说过此人一向爱民如子,又见他气质儒雅,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便温和地笑道:“我们本打算去凤翔城投宿,但李将军说不太方面,他建议我们来虢县歇息,如何?陈县令不会让我们白跑一趟吧!”

“张使君来我们虢县歇息,下官深感荣幸,只是县城狭小,恐怕容不下几千人马,请使君谅解。”

张焕微微一笑道:“不妨,大队士兵在城外歇息,我只带三百人入城,这样可方便?”

陈县令连忙答应,“使君先请驻营,下官这就去给使君安排住处。”

当下,二千人马都在城外扎营,而张焕则在三百亲兵的护卫下,携崔宁进入了县城,不料他刚进入城门,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道:“张都督夜驻凤翔,可是想趁机拿下凤翔,逼迫崔圆让出右相之位乎?”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终南异士

“什么人!”突来的警示使张焕和他的随从都立刻紧张起来,十八名特卫已如一阵狂风掠入黑暗,片刻便从城门昏暗处推出一名男子,只见他年纪约五十岁,须发已半白、衣着陈旧,显得有些落魄,但他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桀骜不群的冷笑。

几个亲兵搜了身后,将他推到张焕面前,张焕马鞭一指他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作惊人之语?”

那男子却不回答,负手望着天空,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张焕身后的蔺九寒大怒,抡起马鞭兜头便向他抽去,张焕却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冷冷地看着马鞭抽下,而那名男子也无动于衷,斜睨着张焕,冷笑不止。

鞭及头顶只有一寸之时,‘呼!’地又缩了回去,蔺九寒咧嘴一笑,他是张焕的亲卫头领,怎可能如此冒失,不过是试探罢了。

张焕微微点头,向两边亲兵施了一个眼色,便护卫着崔宁的马车直接向前走去,走出十几步,只听蔺九寒在身后道:“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虢县城池颇大,由于中唐以来未遭战火波及,它依然保留着开元、天宝年间的结构,一条南北向的中轴线将县城一分为二,道路整齐,屋舍成片分布,县衙和书馆等行政教育机构在北,而各种商业店铺在南,此时天色已黑,寒夜里路上行人不多。

陈县令已经安排好了张焕一行的住宿,由县里最大地虢城客栈接待。原先所住的人被劝到别处,整个客栈都被张焕的人包了下来。

张焕见陈县令事事过问,安排得十分尽心,便笑着向他谢道:“陈县令,天色已晚,就不打扰你了,你且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们自会离开。”

陈县令再三嘱咐了客栈掌柜,见确实不再需要自己。便拱手回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若张使君有什么要求,可直接派人到县衙内院寻我。”

说罢,他又向张焕行了一礼,方才慢慢退去,这时崔宁下了马车,望着他的背影对张焕笑道:“焕郎。你不是常说好官难寻吗?这名陈县令就不错,为何不借调他到陇右去?”

“官好不好不是在对我怎么,而是在对于民,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官很简单,找些细节之处观察一下便可知晓了。”

张焕见崔宁只有单身一人,也没有带丫鬟,便笑道:“你若有兴趣,我明日带你去买两个丫鬟。咱们顺便去摸摸这个陈县令的底细。”

崔宁点了点头,抿嘴一笑,便跟着张焕进了客栈,虢县位于渭河之滨,物资、商贾往来极多,也使得这里的客栈规模都很大。虢城客栈占地面积极大,有数百间房屋,可容千人同时居住,仅店里的伙计便有百人之多,不过现在是寒冬,渭河已经结冰,舟船不行,再加之又是新年,故客栈地原来的生意也十分冷清,张焕他们一行到了。顿时使客栈里热闹起来。

张焕和崔宁住在一座精雅地独院里。这里仿佛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到处是奇花异树、假山鱼池。显得幽深而静谧。

独院有四间套房,皆布置得十分华丽,其中一间是整个客栈的贵宾房,只供特殊身份的客人使用,极少打开,今天陇右节度使的到来,使得这间贵宾房在新年伊始便启用了。

这是有四、五间屋子的套房,布置奢华,打扫得一尘不染,最里面一间是寝室,中间是起居室,旁边还有个小小的书房,而最外面一间则是会客室,崔宁一路辛劳,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进里屋收拾去了。

张焕则坐在客堂上对亲兵道:“把他带进来!”

片刻,几名亲兵把那个妄语者领了上来,亲兵对他倒也客气,并没有为难他,那男子走进房间,便快步上前向张焕微微行了一礼,“终南山野人胡镛参见张都督。”

“先生请坐!”张焕笑着摆了个手势,借着明亮地灯光,他又再一次打量这个语出惊人者,他衣着虽旧,但身材修长,面白如玉,尤其颌下长须足有一尺长,显得飘然出尘,颇有一点神仙气质。

‘胡镛?’张焕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从没有听说过,虽然是无名之辈,但他能一语道中裴俊命他来凤翔的目的,见识倒也不同寻常。

张焕不敢轻视于他,便问道:“请问胡先生最近可去过长安?”

“我一直便在凤翔,已一年未去长安?”

张焕笑了笑,就直问道:“既然先生未去长安,那怎么知道裴相想取代崔相国?又何以知道我来凤翔是为逼崔相让位?莫非先生有鬼神不测之术?”

他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咄咄逼人,他当然知道这个胡镛没有没有什么鬼神之术,他要么就是大智慧人,要么就是裴俊的暗探,不过就算他是裴俊的暗探,裴俊也绝不会把这等重大的隐秘告诉他,张焕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对他充满了好奇。

胡镛呵呵仰头一笑,“我没有什么鬼神不测之术,只是从最近发生的各种迹象所推得出的结论罢了。”

他见张焕笑而不言,便接着说下去道:“河陇之变使崔圆刚刚因崔、韦联盟而取得地权力优势一夜之间不复存在,而蜀中大败更使崔圆权威扫地,甚至一病不起,这两次大唐地方上的巨变,裴俊便是最大得益者,他不仅在内阁占了上风,而且关中兵力严重失衡,这可是他取代崔圆为右相的千载难逢机会,他并非善男信女,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我就在想。他会不会趁凤翔防守薄弱之机,取凤翔而逼崔圆让位呢?偏巧今天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抚恤金问题引发军心不满,二便都督率两千人返回凤翔,所以我便推测这极可能就是都督要取凤翔了。”

“先生何以见得我来凤翔就是要动武?我只是回陇右路过凤翔罢了,正好天色暗了,借宿一晚。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张焕不露声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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