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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天下节度-第4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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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叹了两声,转而问道:“广陵城破,徐温呢?还有杨隆演他们呢?”

“徐温自杀,被悬首北门,杨隆演已经落在吕方手中,生死不知。”

“当真是什么不顺什么来!”钟延规摇头道:“徐温身死倒也罢了,杨隆演若是落在吕方手中,他必会拿这个大做文章,本来他就军力雄厚,又有了这大义名分,两厢结合起来,稍加招抚,只怕这淮南诸州十之**都会落到此人手中。”说到这里,钟延规神色越发苦涩,嘴角的那两道细纹越发深陷,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钟延规身旁那亲信闻言苦思了片刻,突然得计道:“留后,吕方兴盛,湖南马相公必然顾忌,他本就对留后颇为借重,我们何不向其借兵,我们两家合兵,又具有上游之势,未必不能与吕方相抗衡。”

钟延规低咳了一声,那亲信才警醒了过来,原来此时钟延规身旁随侍的那些“蛮子”兵便是湖南马殷借与钟延规的,在这些兵面前说话自然要注意些。先前吕方在润州大破淮南兵,徐温没奈何只得遣使紧急从江西召回周本、刘威,而委任钟延规为镇海留后,想要利用此人在江西的潜势力牵制住已经依附吕方的危仔倡,免得己方撤兵之后整个江西落入吕方手中。可徐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钟延规在周本、刘威面前信誓旦旦忠心耿耿,可他们两人前脚刚领兵走了,钟延规后脚就将留在洪州的淮南军官尽数擒拿送走,宣布易帜投靠吕方。当然钟延规也知道在这个乱世不可只投靠一家,要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便暗中遣使向湖南马殷借兵,以挟“马”自重,壮自己声势,马殷也乐得支持他来将应付镇海军未来的威胁,湖南当时多有蛮人,马殷便征调了千五蛮兵给了钟延规。钟延规拉着这张虎皮来吓唬江西本地豪强,一手打一手拉,竟然让他将零打碎敲的占据了江、洪二州和吉州一部分,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江西境内最大的一股势力。这些事情吕方也看在眼里,只是正全力和淮南相争,一时间也抽不出手来应付江西的事情,便全只当不知道,对于钟延规遣使前来之事,只是派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员应付着,却并不表态。

此时一行人到了故镇南王府,钟延规与亲信回到房中,待到婢女上过了茶退下后,那亲信问道:“臣下方才陋见,留后以为如何?马公宽厚,若您开口,其必会遣兵相助的。”

钟延规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担心马公是否出兵的事情,毕竟吕方如今已经据有下游之地,而马公位居上游,两方形势必有一战。马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点,既然反正必有一战,那在别人地盘上打总胜过在自己地盘上打。只是……”

钟延规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那亲信也不是傻子,听出了主上话中的未竟之意。钟延规现在据有的江、洪二州位于长江中游,若他投靠马殷,无形之间等于是把马殷的防线向前推进了一大段,马殷自然是会笑纳的。但这同时压缩了两大势力间的缓冲区,也是对刚刚占领江东淮南之地的镇海军的直接威胁,在广陵已经被攻陷的这个时候,吕方很有可能立即整师西向,逆流而上,先将钟延规这个碍眼的钉子先拔掉再说。这样一来,钟延规投靠马殷的行动不但不能自保,反而成了招祸,到时两军对垒,就算不打仗,光是征发民夫,搜集粮秣,就能将所在之地吃成一片白地,打赢了的一方也是他钟延规当然的主人,这场战事哪方胜负暂且不论,他钟延规最大的输家是当定了。

那亲信思忖了许久,最后建议道:“既然如此,留后不如遣一使者前往广陵,名为道贺,实际也探探吕方那厮的口风,再做决定如何?”

钟延规点了点头,道:“可以,你且先去后面府库中挑些贵重点的首饰器皿,道贺完后再去探望一下我那妹子。”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钟媛翠是吕方的爱妾,不如先搭上这层关系,为将来做个铺垫。

“喏!”那亲信领命后转身离去,只留下钟延规一人在屋中皱眉苦思。

这样的一幕此时几乎发生在每一个外郡刺史、州将堂上,在广陵这一旧有权力崩塌,新的权力核心尚未建立的这个空挡期间,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失败者付出的代价就是权力、地位乃至自己和族人的生命,而胜利者就得到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这就是生活在乱世中的铁律——赢者通吃,危险而又无奈,只有极少数幸运者才能生存下来拥有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使者往返于广陵与淮南各州郡之间,那些摇摆不定的刺史州将们渐渐确认了广陵新主人的态度:他只要求名义上的宗主权,只要他们可以缴纳一笔象征性的税款和保持善意的中立,镇海军就不会干涉他们对现有地盘的控制。当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当镇海军这头猛虎消化完腹中的食物,从巨型猫科动物饱餐之后常有的那种慵懒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又会出现那道永恒的选择题——站在哪一边?不过这不重要,乱世中的人们看得都不远,为了将来而损失现在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于是绝大部分州郡在经过一两个月的讨价还价后,都接受了镇海军的条件,名义上承认了吕方对广陵权力的继承和对自己的宗主地位,与之交换的是,吕方也承认了这些人对现有地盘的控制为合法,至于那几个极少数的顽冥不化的家伙,在占据压倒优势的镇海大军的进攻下,很快就土崩瓦解,首级被悬挂在所在地的城门上,族人被杀死或者没入官府为奴。当然那些与镇海军表示臣服的人们对于这些协议也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忠实,他们或多或少的与相邻的势力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联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人总要给自己和族人多留一条后路吧,对于这点吕方也很清楚,他明智的将细作报来的各种消息视若不见,只是将其整理成册,放入箱底,也许某一天他又会突然想起其中的某一条,作为一个君主,不但要记住一些东西,还应该在正确的时候能够忘掉一些东西,对于这个道理,吕方是很明白的。

总之,在五个月之后,也就是后梁开平四年,唐天佑七年,公元910年四月,吕方在完成对淮南旧有地盘和江西之地的名义控制之后,迁都升州,改名金陵,又名神京,以旧都杭州为东都(杭州在南京的东南方),在广陵建扬州大都督府,节度江北诸军,由李严承旨宣制,自称吴王,尚书令,兼领淮南、镇南、镇海、武昌四镇节度,扬州大都督,历史上为了和杨行密建立的吴国政权相区分,而称之为“吕吴”。

第379章 暴雨

公元917年,唐天佑十四年。

瓢泼的大雨浇在地上,就好像天河乍破,河水倾泻在大地上,举目望去,天地间仿佛有一道半透明的帘布架设,透过雨幕,数丈外便看不清楚人脸,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的黑影。无数的人马行进在官道上,在无数只腿脚的践踏下,平日里夯制的如同邸石的路面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无数的人和牲畜都在这里一步一滑的挣扎着,远远望去,竟然看不见首尾。

路旁的高地边缘,一名将领,正凝视着行进中的军队,暴雨抽打在他的蓑衣上,就好像无数只长鞭抽打在他的身上,但他还是站的笔直,身形一动不动,便好似一支笔直的长枪。此时那将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只见一名浑身泥泞的军官一步一滑的赶到面前,他身上的挡雨的斗笠和蓑衣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人被雨水淋得透湿,便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此人赶到那将领身旁。躬身喊道:“都督,雨太大了,前面的路更糟糕,完全就是一个大泥潭,不要说辎重车马,就是步卒也是三步一滑,五步一跤的,这样下去不成的,不如且退兵吧!”

“退兵?”那将领冷哼了一声,只见他两道剑眉斜**鬓,生的英挺异常,虽然脸色早已被暴雨浇的如铁青一样,但整个人却丝毫没有畏缩之态,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刘贼挟持下蔡城降,寿春危在旦夕,如今不过是下雨便要退兵,若是粱贼的箭雨落下来,你们岂不是要解甲等死了?”

“末将失言,罪该万死,请都督治罪!”那军官被主将这番话抢白,立刻吓得跪伏在泥泞之中,一动也不敢多动。原来这披甲主将不是别人,便是吴王吕方的嫡长子吕润性,经过这些年来在军中的历练,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刚毅英挺的青年人,如今正担任寿州观察使,都督淮西诸州军事之职。数日前,驻守寿州旁重要城戍下蔡的部将刘安突然叛变,归降后梁。那下蔡城位于寿州之北,淮水西岸,自古便为淮上要戍。其城有新旧两座,旧城在淮水西岸,新城在淮水之东,硖石山下,两城隔河相望,扼守淮水咽喉。下蔡之地,北面是颖水入淮之口,南有淝水入淮之口,三条河道汇集于此地,乃是交通枢纽,若是吴军控制了此地,便断绝了淮水南北和东西两个方向的交通,可以保护寿春的安全,有效隔绝沿淮来犯之敌;反之后梁军队控制了此地,则可以切断吴军从广陵沿着运河北上然后逆淮河而上和沿着淝水北上两条援兵的道路,形成对寿州的半包围态势。那刘安所在的便是上蔡旧城,位处东岸的新城由于位处后方,守备兵力要单薄的多,而且此时说不定刘安已经得到了后梁援兵的增援,已经渡河对新城发起猛攻了。所以吕润性才不顾暴雨,以吴国储君之尊,亲领精兵北上,赶往下蔡。

“起来吧!”吕润性走到军官身旁,轻拍了两下他肩上的甲胄,沉声道:“我知道士卒行伍辛苦,但你在军中也呆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对上蔡城的紧要之处还不知道吗?若是此地易手,寿州门户便大开,而寿州便是淮西的大门。如今父王正督兵讨伐马楚,战事正是紧要时候,我身为人子,又岂可让他为此处分神?下雨行军是难,但下雨也会让刘贼不备,才能出其不意。今日莫说是大雨,便是下刀子,你们明天天明前也必须给赶到下蔡新城!”

“喏!”那军官应了一声,爬起身来,沉声道:“都督请放心,末将今日便是累死在路上,也不会耽搁了行程!”说罢便要向高地下跑去。

“且慢!”吕润性伸手拦住那军官,伸手解**上的蓑衣,披在那军官身上道:“且先披上这挡挡雨,待到攻下下蔡城,斩得刘贼之首,本都督自当大摆酒席,为将士们驱寒!”

那军官看到吕润性以少主之尊,竟然解下雨具披在他身上,自己却站在雨中,一时间竟然推辞,呆站在那里。正当此时,下面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嘶鸣声,原来一辆大车陷入泥坑之中,可拉车骡马蹄子陷在泥泞的官道上连连打滑,任凭赶车的车夫如何抽打,那大车还是在泥坑中动弹不得,将官道堵了一大半,行军的队列一下子混乱起来了。

正当那车夫无可奈何的时候,突然一人从旁边冲了过来,扶住车辕,猛推了起来,随之也有不少其他人一同上前推车,在众人合力之下,终于那大车晃晃悠悠的开始挪动了起来,离开了那泥坑,那车夫回头刚要道谢,突然发现那第一个帮他推车之人身上甲胄华丽,竟然是一军之首吕润性,不由得吓了一跳,险些一跤跌入一旁的泥坑中。

吕润性看了看正在雨中艰难行军的军士和将道路塞得严严实实的大车,伸手招来副将,大声问道:“这里离新城还有多远?”

那副将竭力提高自己的嗓音,以求盖过雨声,大声喊道:“约莫还有二十里!”

吕润性皱眉思忖了片刻,大雨击打在他的甲叶上,又溅射开来,看上去仿佛是一座无生命的塑像。过了半响,吕润性对那副将下令道:“你且领两百骑,兼程急进,赶往新城,让城中守将准备干粮炭火,以及各种给养,知道了吗?”

“准备炭火干粮,末将知道了!”副将重复了一遍吕润性的命令,问道:“那若是新城已经为刘贼所据,末将该如何处置?”

副将的反问一下子让吕润性陷入了沉默,这正是他现在最担心出现的情况,他让副将领轻兵急进,增援新城守兵,同时通知新城中的守将准备各种给养,这样他就可以让后面的大部丢弃携带的各种给养,轻装疾进,赶到新城后用餐休息后立刻渡过淮水攻打对岸的下蔡旧城,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那副将也是老行伍了,一听吕润性的命令就知道主将的意图,便出言指出了其中的隐患,如果此时刘安也不顾大雨,攻破了新城,轻装急进的吴军赶到新城之下就会陷入进不可战,退无后继的窘境,很有可能落入一触即溃,全军溃败的下场。那副将作为吕方特别为爱子挑选的辅佐之人,在这个时候自然要提醒年轻的主将,毕竟吕润性的身份不同,相比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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