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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首席外交官-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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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看见两个四肢粗壮,面容丑陋的大汉抬着一个不满点点黑斑的木板进了屋子,两个大汉的身后跟着两个衣着考究,年龄稍大的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似乎很害怕,走一步像是能要了她命一样,几乎是被另外一个更加威严的女人拖着前行的。

两个大汉看见如一头母狮一样似乎随时准备咬人的妇人,也不由皱了眉头,将门板放下,其中一个大汉很礼貌地向妇人一拱手:“三夫人,魑魅魍魉不可留,请您让让。”

“呸!”那妇人怒目圆睁,一口啐在大汉脸上:“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我们章家的大少爷,老爷的独苗,你敢说他是魑魅!”

那大汉受辱,怒火中烧,怎奈章家在广东有头有脸,白道能结交官府,**能与天地会同泽,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处造次,只得转过头向两位夫人求援。

严妆的女人鄙夷地瞥了一眼三夫人:“三妹妹,我和你二姐可都亲自来了,你识相,快让开。”

三夫人狠狠地瞪向严妆的女人,咬牙道:“云平时我儿子,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让!”

另一个几乎已经被吓得站不住的女人被严妆的妇人催逼得没办法,只得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硬着头破上前了一步:“三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诈尸呀,它不用门板把魂魄压出来会变成厉鬼的,云平的在天之灵也不安生呀。”

三夫人转身拿起一个花瓶往地上砸去,瓷片四散开来,逼得众人都向后却步。“大姐,二姐,你们好好看看,云平不是诈尸他根本没死!是你们想杀死他!!”

大夫人看到此景也有些心虚,一个劲地将二夫人往前面推,自己的脚步却在后挪:“三妹妹这是什么话,云平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

二夫人拿手帕遮着脸也是一个劲地点头。

三夫人猛地抽出一把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四个人,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大姐,你也知道,我们天地会向来有恩报恩,但仇也绝对不会忘!今天你们但凡有谁敢动云平一下,即便是我杀不了,我们天地会那么多弟兄也绝对不会放我你们。”

他是以一种看戏的姿态观摩这场争执的,但这戏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是唱哪出,天地会?这都是哪个年月的事了?敢情是北洋政府方面是打算在精神上折磨他们,可他又不是什么学生领袖,有必要在他身上下这么大血本吗?他懒得思索那么多,砍头还不过头点地,和他们费那么多事干嘛!

“我说”他站起身,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众人,绕开一地碎瓷走到两个大汉面前:“你们还有完没完,是要用刑是吧,那就用呗,这玩意儿又是什么新刑具呀。没关系,你们尽量招呼,反正打我踏出校门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要再竖着进去。”

他用手敲了敲那块斑驳的木板,又拍了拍其中一个大汉坚实如铁的胸膛,佯装吃痛地甩了甩手:“两位军爷的身板不错呀,什么出身呀?天津小站还是湖北新军?”

那两个大汉又是紧张又是尴尬,心说不是说诈尸吗?这活蹦乱跳的诈你祖宗的尸呀。这不白白得罪了章家的少东家。

这要是真是死后还魂怕也是他们对付不了的厉鬼,故虽听不太懂这个少年在说些什么,也不敢敷衍:“曾为淮军兵勇。”

他嗤之以鼻:“回去让你们总统给不补课吧,北洋水师都覆灭二十多年了。”

“云平”三夫人出言想制止他的胡言乱语,却被他抬手制止:“行了行了,我都明白,您老人家负责利诱,他们四个负责威逼,但是一来我不是什么领袖级人物,你们就算能收买我对明天的游行也不会造成影响,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跟政府合作的打算。你们回去告诉段祺瑞,想解决学生游行,工人罢工很简单,释放被关押的学生,罢免曹汝霖、张宗祥、陆宗舆。否则我们北京高校的学生一定会顽抗到底。”

“打算跟谁顽抗到底?”

他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样问,想也没想就接了一句:“政府”

“政府?你是说朝廷。”

他看着想自己一步步走近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冷笑:“随你怎么叫,不过您老人家是不是来早了?”

“你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此时神色不知为何颇为紧张的四个人:“这四位的威逼工作还没结束,您的第二轮利诱还不到时候。”

中年男人丝毫不理会他的挑衅,瞪了一眼两个抬木板的大汉,两个大汉没来由地一抖,几乎是夺门而出。

此时此刻,屋里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中年男人指了指众人,又指了指他,厉声喝问:“他这样叫病危?!”

三夫人此时也平静下来,低着头道:“给老爷去信之时当真是病重。”

大夫人向后退了一步仍是冷言冷语:“可不是,今早还断气了呢。老爷您也看到了从刚醒过来就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是人是鬼。”

“所以你就找了两个压门板的?”中年男人的眼神陡然一厉“李荷兰!你是存心要断我章家的香火吗?”

他觉得这出戏越演越逼真,逼真得他都觉得慎得慌,刚开始他还好歹能才想出很多种可能,但照这驾驶似乎与段祺瑞政府的怀柔手腕渐行渐远,整个儿就一家庭纠纷。难不成真是自己跟那个叫“云平”的人长得太神似,就这么狸猫换了太子,这可不成,得赶紧跟别人解释清楚。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为了捞你们少爷出来,花了多少钱,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三夫人有些急了:“云平,在你爹面前怎么还说胡话。”

中年男人深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他去。最近京城那边又有大动荡,还有新皇一登基便改了年号,所有刻印又得重新换……”

他听见“新皇登基”这四个字更加摸不着头脑,最初的猜测有回旋在他的脑海中,不管是他们认错人也好,想策反他也好,但能帮段祺瑞复辟绝对是段氏政府的人。他的嘴角浮起冰冷的笑意“换年号?是再来个洪宪还是继续宣统啊?”

中年男人似乎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淡淡回了一句:“新改的年号是‘同治’”

他想张口,可“胡说”二字却卡在他的嗓子眼怎么也喊不出来——他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确切的说是那个中年男人眼中印出的自己的影子,那张未曾在自己印象中出现过的脸孔但确确实实是他的脸。

第二十二章(下)

章云平感到手臂被别人打了一下,头瞬间失去了支撑向下一冲,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又梦见了那个情景,很多年前的那次重生的场面至今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怕他淡忘一样,时不时地来拜会一次。

他睁开眼睛,身边隔着一张桌子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年轻人,比起两年前在法国初次见面的时候相貌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个子却长高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一些倨傲。

见他已经清醒,沈哲扬眉拍了拍手:“章大公子真是厉害,这都能找来。”

章云平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这有何难?沈大人在京城也没有宅邸,不住这安徽会馆还能住哪?”

沈哲点点头,心中不无悲凉,本来欢欢喜喜地升了官,到头来发现自己仍是脚下无寸土,头顶无片瓦,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就是一北漂的命了。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章云平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一开始看见沈哲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问题出在他的头发上,两年前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板寸,怎么这么快就与所有大清臣民无异了。

沈哲为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回道:“假的,我哪有福分向您老人家那样天天扮华侨呀。”

章云平掏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他竟然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眉毛不自觉地就拧了起来。

“我觉得吧,北洋政府应该挺感谢你的。这天底下能有谁在梦里还能把‘段祺瑞’的名字叫上好几遍。”身边的那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许挖苦和调侃。

章云平揉了揉眉心,像是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沈哲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似乎经历了艰难的回忆:“我在上海念书的时候,异想天开自己开车去西藏旅行,当时自信得很,觉得自己的方向感比指南针还准,结果一上高原就迷了路,最后自己迷迷瞪瞪地把车开到了一个湖里,结果就到这来了。”

“你觉得自己还能找到那个湖吗?”

“基本找不到。”沈哲听章云平这话有点不对劲,立刻又追问:“你难道想回去?”

“你就没想过?”章云平不以为然。

沈哲很爽快地点了下头:“想过,不过只是来这头两个月琢磨的事。”

章云平闻言沉默不语,有些痛苦地将眼睛闭上。

沈哲见状,心道这帮高材生就是别扭,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诶,诶,诶,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这又没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你玩深沉给谁看呐。”

章云平的眼睛仍然紧紧闭着,嘴角下拉似乎有无限委屈:“我跟你说,我觉得吧,在法国的时候还真没想过要回去,可是一回到国内,我也不知道为何心思总是被拽回到1919年,想起以前那些事……”

“错!”沈哲打断他,“现在是1873年,1919年那叫‘未来’不叫‘以前’,1919年的你只能说是你的前世而已,以前的那些事有些对我们有好处,但有些对我们没用,我劝你赶紧分分清楚,当断则断,免得日后反受其乱。”

章云平冷笑一声:“说得轻巧,分不清不怎么办?”

说罢,他颇为挑衅地看着沈哲,却发现沈哲看着他的眼神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轻佻,显示出近乎冰冷的严肃。

“如果分不清楚,这种时候宁错弃一千也不能妄留一个。”

沈哲说这话的时候有股狠意,这股狠意似乎不止对外人,或是针对他所谓的“前世”,还有对自己,章云平突然觉得自己与沈哲已经不是同一层面上的人。

本来两个人就相隔了近一百年,来到这个时代,士农工商,章云平在“商”,沈哲在“士”,章云平每天想的是和多少人要谈生意,各取得多少利益,谈得成则谈,谈不成也不过是少进一笔银子。

而沈哲每天想的则是今天要见什么官员,要说什么话,每个官员的利害是什么,他的话该怎么说,而且他不能谈不拢,谈不拢,他搭进去的就是身家性命。

章云平如果犯了什么错起码可以保证还有个白捡的爹会护着他,如果沈哲犯了什么事那也保证不了湘淮势力会不会弃车保帅。

他所处的环境逼着他比章云平更加迅速地学会这个时代的生存守则。也比章云平更加明白怎样将自己的软肋藏在了连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沈哲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过激,毕竟自己是这个世上章云平唯一可以倾诉这些感情的人,章云平那个年代的人情比沈哲生活的时候要热络得多,章云平的赤子之心也不是沈哲能过理解的,于是有意将口气和缓下来:“其实,我觉得你之所以在法国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有明确的事情可做,回国之后你没什么事情可做,对吧?”

章云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回国这一年的经历——自打他从欧洲回来以后,他爹基本上把和洋人的交涉都推到了他身上,每天也是带月荷锄归:

“其实也挺忙的。”

面对眼前这个不开窍的木头,沈哲无奈苦笑,一百年的差距真不是没有代沟,继续开导:“我说的是‘意义’,你去法国,是敢为天下先,你的所作所为和这个时代本来的人不一样,但是你回来以后就只是帮你爹打点生意,你父亲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做的事情和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章云平算是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出来单干。”

沈哲点了下头。他知道这年头的乡绅都是什么个性,就算是做生意也图的是稳稳当当,但求无过,如果章云平一直跟着他父亲打理家族里那点事务,也就别指望能形成什么所谓的近代民族企业,他就算想扶植,人家也未必让他扶植。

章云平觉得这个建议也未尝不可,这一年老他但凡有点革新建树必然被他爹和一干同族叔伯打压,也够窝火的,干脆单飞图个痛快,况且沈哲既然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想好了一条出路“那我能干什么?”

“你能当中国的涩泽荣一。”

日本近代工业之父——涩泽荣一!章云平一时不知是笑是哭,沈哲的表情严肃不像是跟他说笑但这个目标对他来说无论从自己积累还是社会影响都明显是天方夜谭。

“你别妄自菲薄,一个日本人能做成的事你怎么就不成。”沈哲说着将一幅图纸在章云平面前摊开“这可是我从一个日本间谍身上搜出来的——英国最先进的纺织机。”

章云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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