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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结爱·异客逢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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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如练,星光熠熠。皮皮发现贺兰静霆的颈子上挂着一块形式奇特的古玉,一头是圆的,镂空雕着花纹。一头是尖的,微微上挑,好像犬牙。皮皮暗暗地想,戴这样的玉,会舒服吗?那么尖,会不会戳到自己?不过,那玉质料极佳,润如雨过天青,在月辉中泛出一道清凉的幽光。
  皮皮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合衣睡在一张很舒服的大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
  她走到客厅,发现贺兰静霆沐浴一新,西装革履,正在戴手表。
  “如果想洗澡的话,你可以用我的浴室。”他说。
  “呃……不了。”
  她有点讪讪的。自己到洗手间去胡乱地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
  “我送你到地铁车站。”他站了起来。
  这回,他的手中有一根盲杖。他果然什么也看不见。
  出门的时候皮皮记住了门牌号码:闲庭街56号。
  他将盲杖拿到手中,却没怎么用,神态也不像瞎子那样犹疑。
  “别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下山的路很长。”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贺兰敬霆一直默默地跟着她,不紧不慢,神态从容。
  “我不相信你什么也看不见,至少可以看见一点光吧?”皮皮说。
  “什么光也看不见。”
  “那你晚上的视力是多少?”
  “1。5。”
  “这么说,其实你晚上是不必戴眼镜的。”
  “嗯。”
  “那你为什么又要戴?不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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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麻烦,习惯了。”
  到了车站,皮皮掏出车票正要和他告别,迟疑了一下,忽然壮着胆子问道:“贺兰先生,你……是人吗?”
  蓦然间,贺兰静霆的眼角浮出一道笑纹,笑纹迅速隐去了。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才是合适的答案。然后,抬起头,淡淡地说:
  “我不是人,是什么?”
  7
  皮皮在离报社不远的一个大院里有一间单身宿舍。非常小,只有厨房和卧室,洗手间是公用的。皮皮一般是周末回家,平时住宿舍。所以,她一夜未归,也无人过问。
  换了一套衣服,正准备去上班,手机响了。
  “皮皮,给家麟妈过生日的礼物我给你买好了。极品燕窝,市价一千三,我从徐阿姨那里拿的,也要八百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听妈妈的,没错儿。”
  八百八!这么贵?
  皮皮暗暗地抽了一口凉气。
  为了家麟妈的五十寿旦,皮皮一家人合计了整整半个月。其实也不过是家麟随口说了句会带皮皮吃个晚饭,皮皮全家都紧张了。经过一番仔细的分析,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家麟有意要向家里正式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那么,皮皮这次上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就不能太随便,得提点贵重的东西。再说,家麟那样的家庭,逢年过节,送礼的人多了去了,一般的礼物也看不上,千万别让人以为是怠慢了。
  礼物的方案提了好几种,包括名茶、名酒、洋参、化妆品、手饰、皮包、丝绸布料……再搭上五瓶皮皮奶奶做的豆瓣酱。豆瓣酱倒是马上就做好了,皮皮奶奶还特地花钱到市场去买了进口的玻璃瓶来装好。剩下的就颇费脑筋。家里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只是为了买件礼物,真是有始以来的第一次。大家都认为要慎重。结果商量了整整两个星期也没定下来。便宜了,不好意思。贵了,送不起。皮皮烦得只想自己掏腰包。可是,她已经把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二上交给了家里,剩下的只有饭钱和少得可怜的零花钱,打算就买两罐好茶送去算了,皮皮妈死活不答应,说是简慢了,还得送点特殊的。
  一想到家麟的妈妈孟阿姨,皮皮就有些气馁。高中毕业之后,除了过年照例去拜个年之外,她再也没去过家麟的家。一来是自己年纪大了,老去不好意思;二来皮皮心里悄悄地觉得,孟阿姨对她倒还客气,却不是很热情。至少不像幼儿园时候那样热情:会抱着她买冰棒,会给她织毛衣,会叮嘱只比她大两个月的家麟照顾她,会不断地告诉皮皮的妈妈男孩子太淘气,她就想要个女孩儿。
  也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孟阿姨对家麟特别严,近乎苛责。家麟数学考了八十分,回家就要挨妈妈的尺子。家麟挨了打就往皮皮家里钻,奶奶心疼了,去劝孟阿姨,孟阿姨不以为然,说女孩子成绩不好,还可以嫁个好男人。男孩子成绩不好,就没救了。
  于是,家麟的成长就成了一道百米栏的跨越赛。里面所有的障碍物都由他的母亲设定。大学二年级考六级。毕业考研究生。研究生一年级考托福。托福过了考GRE。一关接着一关,没个止境。家麟恨恨地说,等我出了国她就管不了我了。
  皮皮的心里却悄悄地恐慌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自己跟着家麟出了国,能干些什么?读书和学习都不是她的长项。打工吗?当女招待吗?住家生孩子吗?
  她不可以没有家麟。
  三个月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思索,皮皮在离宿舍不远的一个托福速成学习班里报了名。老师是新东方的,掏钱交完学费,换得一大叠教材。在所有科目里,皮皮的英文仍次于语文,属于强项,成绩忽好忽坏,并不稳定。不过高考时却考出了一个惊人的九十五分,年级第二,比家麟还高。成了那年高考的一段传奇。后来上了大学,英文不重要,成绩自然又掉了下去。皮皮决定悄悄考托福,考个好成绩出来,吓家麟一跳。
  电话那端,皮皮妈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自己如何与徐阿姨还价。
  皮皮看了看表,快刀斩乱麻:“好吧妈妈。反正下个月报社会发奖金,这算是我买的吧。”
  “自家人讲什么钱嘛,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只要家麟妈高兴就好。”
  挂掉电话,皮皮忽然觉得有点心酸。妈妈这个月老是咳嗽,喉咙都是嘶哑的。医生说川贝枇杷膏管用,她不舍得买,嫌贵了,自己每天蒸梨子水喝。还是皮皮看不过眼给她买了四瓶。如今一出手就是八百八,够大方的。八百八,要爸爸卖多少东西才能挣回来啊?
  周二是总编办例行的归档时间。皮皮从早忙到晚,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班时候,卫青檀果然给她送来了一张实习记者证,皮皮惊喜过望,连忙向她汇报了昨天采访的情况。她只说,她终于成功地和贺兰静霆搭上了话,还就古玉问题探讨了十分钟。至于昨晚发生的怪异的事,则全部隐去不谈。毕竟在新闻单位混了一年,皮皮知道谣言的速度,说出来自己肯定会名节不保。
  “呵呵,进展不错。果然这个贺兰对你戒备不深。”卫青檀把一颗孕妇维生素塞进口里,仰头灌下半瓶矿泉水,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据线报,贺兰静霆明天会去景田拍卖行竞拍几件古玉。其中有一件战国时期的玉虎,据说是他的最大目标。他今晚要去V市博物馆。”
  “V市博物馆?去那里干什么?”
  “不知道。”
  V市是隶属C城的地级市,离C城不远,高速公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吧。
  皮皮拿起记者证,抓上自己的小包就往门外走:“我去V市博物馆找他。”


  “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没。”那天把贺兰静霆的名片扔了,皮皮真是悔到肠子里去了。
  卫青檀递给她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个号:“皮皮,这就是老记者和新记者的区别。”
  “他住闲庭街56号。”皮皮及时地加了一句。
  卫青檀双眉一挑,拿起笔记本就记,“你还真行。这个我倒不知道。”
  皮皮走到门口大厅,拨通贺兰静霆的手机。
  那边传来懒洋洋的一个“喂”。
  “我是……关皮皮。”
  “哦。”贺兰静霆的声音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你不是给过我名片吗?”
  “名片上是办公室的座机。”
  穿帮了。
  “是博物馆的人告诉我的。”
  “不可能,除非你认得馆长。”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得馆长?”
  那边沉默。
  过了一会儿,贺兰静霆问道:“找我有事?”
  “今天能采访你吗?”
  “不能。”
  “是这样,听说你要去V市博物馆。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去干什么?”
  “去看看你去那里干什么。”
  “荒唐。”
  电话挂了。
  皮皮二话不说,坐上去V城的大巴。
  冬季天黑得很早。到了V市博物馆的大门,皮皮发现还在开馆时间。买票进去一打听才知道,博物馆正在做一个百年老照片回顾展,同时播放老电影。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看,不惜延长开放时间。
  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果然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贺兰静霆。
  皮皮赶紧迎上去:“嗨,贺兰先生!”
  贺兰静霆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看了看大厅,神态有些诧异,半晌叹道:“也就半年没来,这里的布置全变了。”
  地方和省市的差别还是很大的。V市博物馆看上去很破烂,大门失修很久了,墙壁层层剥落,洗手间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大厅。


  贺兰静霆径直往里走,走了几步,发现皮皮一直跟着他,又停住了:
  “为什么跟着我?”
  “这是公共场合,我往哪里走你管得了吗?”
  贺兰静霆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显然没时间和她嘴仗,继续向前。
  尾随他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走出一位秘书模样的中年妇女,手里还有一把瓜子:“先生您找哪一位?”
  “我是C城博物馆的顾问,贺兰静霆。”他递上去自己的名片,然后非常有礼貌地和她握手,“您好。”
  “您好。”
  “我想来这里看看贵馆的一件古玉藏品。”他拿出一张图片,“就是这件。战国玉虎。”
  然后,他递给她两张纸:“这是介绍信和我的身份证。”
  那位秘书仔细看了看那介绍信,又看了看皮皮,问道:“那么,这位是——”
  不等贺兰静霆开口,皮皮抢着回答:“我是贺兰先生的工作助理。”
  “稍等,我去库房里问一下。”
  办公室看上去很杂乱,桌上堆着一叠纸。右角放着一台老式计算机,屏幕上满是灰尘。就在这当儿,皮皮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为了赶上大巴,她没顾上吃饭,现在,肚子真的饿了。
  肚子继续叫,在这安静的博物馆,声音简直算是响亮了。皮皮很尴尬,低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贺兰静霆。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在一旁无声无息地坐着,置若罔闻。
  过了一会儿,秘书回来了,一进门就摇头:“对不起,您说的那件古玉不在。”
  她做出送客的姿态。
  “不在?”贺兰静霆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是国家文物,你说不在。什么意思?”
  “不在就是不在,那能有什么意思?”秘书的口气很强硬。
  “国家文物,它能不在吗?”
  “不在的意思……就是说,在馆长那里,在他的办公室。”秘书终于坦白。
  “那就麻烦您向馆长请示一下。”
  秘书还想推托,见贺兰静霆脸沉似铁,迟疑片刻,到隔壁房间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请跟我来。”
  8
  玉虎静静地躺在铺着绒布的木桌上,只有手掌般大小。头部的玉质都剥蚀了。
  贺兰静霆戴上软布手套,将玉虎拿在手中掂了掂,又掂了掂,然后放下来。拿起放大镜和聚光电筒,仔细查看上面的纹路和沁色。
  “这是假的吧?”皮皮凑在一旁,指着虎背上的两个圆孔:“战国时期的工匠能钻那么圆的孔吗?这孔看上去像是机器钻的。”
  “良渚时期的孔就有这么圆。”
  “良渚时期在战国时期的前面还是后面?”


  “距今五千年。”
  “……那是前面还是后面?”
  某人叹气:“前面。”
  她们的身后站着两个高大壮实的保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贺兰静霆将射灯扭到最亮,对着光,用一把软尺测量花纹的长度和间距。
  过了片刻,见他长久不说话,皮皮又说:“这里光线明明不好,你干嘛不把墨镜摘了?如果是怕掉了,我可以替你拿着。”
  “麻烦你就把我当成瞎子好了。”
  “昨天在博物馆里你就没戴眼镜嘛。”
  可不是,皮皮记得一清二楚。当时贺兰静霆一听见她的动静就迅速地戴上了眼镜。恍然间,她好像悟出了什么,“难道你只有我在身边的时候才戴眼镜?”
  “是的,显得你特重要,对不?”
  皮皮闭嘴。
  又过了半个小时,皮皮忍不住催促:“你看完了吗?”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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