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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甲贺忍法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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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幸会幸会。我丈助这次是作为弦之介大人的随同,前来伊贺--”

“……”

“蜡齐老,虽然现在是夜里,我们可没做什么不轨的举动。想必您老人家也知道骏府的事情,我们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阿幻大人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可否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啊?”

小豆蜡齐没有理睬丈助的寒暄,再次追问。

“刚才你用短刀攻击的,是阿幻大人的老鹰--”

“什、什么?阿幻大人的?”

鹈殿丈助的眼光一下落到了手中的卷轴上。那上面无疑写有什么东西。

“如此说来,那只老鹰是从现在骏府的阿幻大人身边飞来的?”

“是不是这样,与你无关。胆敢攻击伊贺的老鹰,在陪上你的小命之前,可否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啊?”

丈助无声地看着蜡齐,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把卷轴收起来。

“不愧是我甲贺的弦之介大人--这就是弦之介大人所谓的直觉啊。从骏府飞来的老鹰,由老鹰带来的卷轴,那我可就先睹为快啦。”

“喝,口气不小。在你面前的不是别人,可是我伊贺的小豆蜡齐。发话之前,还是先看清楚对手到底是何人再说。”

老人的眼中放出诡秘的光芒。

“呵呵呵呵,”

丈助笑了,

“没忘没忘,伊贺的小豆蜡齐老嘛。如您所言,卷轴是谁的东西,我倒是没有疑问,不过您的口气可不小啊,刚才您所说过的那些话--我可不爱听。”

“你想怎么样?”

“蜡齐老,四百年来你我族类宿怨未了,亏得服部家出面调停,最近两家又结下婚约,眼看就要化干戈为玉帛--说好固然是好,说遗憾也是遗憾。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吧,蜡齐老。”

丈助似乎想起了什么,语带嘲讽,

“蜡齐老,说到你的忍术,虽然我不知道详情,听人说倒是和我丈助的忍术一脉相通。总之,我的祖父和你的伯父好像是一家人哩。不过话虽如此,伊贺和甲贺的忍术到底有什么不同,哪一家更厉害,可耍不了嘴上功夫。虽然你我两家通过服部家,订立了不战之约,我也不想和你吵嘴,不如我们俩在这里偷偷地玩一玩?”

“丈助,忍术之间的较量,可是以生命为赌注的。”

“那样的话,蜡齐老,我可不愿把这个卷轴白送给你--怎么样啊?”

小豆蜡齐的腰部本来仅和地面差不多高,突然一下子变长了。伸长后的蜡齐的身体,就像一根竖立的晾衣杆。对此变化,鹈殿丈助纵然见多识广,也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呵--”

伴随着吸气声,小豆蜡齐猛然伸脚,踢向丈助滚圆的下腹。

这一脚就像楔子打入了空隙,换作一般人,可能就会因此而被击出一个大洞。……丈助的身体发出皮球被击中般的声音,一下弹到三米远外。

“真有一两手,不愧是蜡齐老。”

一瞬间,丈助皱了下眉头,额头上渗出痛苦的汗珠。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依然单手拿着卷轴。

“哼。”

蜡齐被丈助激怒了,他的口中发出异样的声音,向丈助攻去。

尽管腰中佩着弯刀,但是蜡齐并没有拔刀。即使拔出来,恐怕也无法使用。因为现在他们的位置,是在长满杉树的山林中,月光在树林中形成反光,仿佛几千只夜光虫在空中浮动。

忍术之争,确实不是儿戏。刚才蜡齐也说过,忍术的较量以生命为赌注,是相当可怕的竞技。丈助借杉树林作盾牌向后逃去,蜡齐细长的手和脚则像长了眼睛似的紧追不舍。蜡齐的手和脚一伸一缩,就如同皮鞭一样,而攻击的姿态,则像章鱼的触角。难道这个老人身上没有骨头?凡是被他四肢的尖端碰到的物体,无论小树枝,还是树叶,都像被利刃切割过一般,威力惊人。小豆蜡齐的全身,似乎是由无数的关节构成的,而证据,就是他的头、腰、还有四肢,都可以在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位置,做弯曲、旋转和拐弯等各种运动。

“真是个怪物呀!”

丈助一回头,看到蜡齐的身体伸缩成脸、腰和脚三个部分,前后交错向自己攻来,也不由自主得大声喊出声来。

蜡齐的手臂像枝蔓一样缠住了丈助肥胖的颈部。丈助的脸色则如同煮熟的南瓜,变成了褐色。

蜡齐哈哈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下知道我小豆蜡齐的厉害了吧。”

蜡齐将手腕紧紧合在一起,缩到仅有丈助颈骨的直径那么大。他进而伸出一只手,想要拿走丈助手中下垂的卷轴。

就在那一刹那,蜡齐合在一起的手腕由于汗水而滑落开,鹈殿丈助则脱出一米多远。再看丈助,已经砰地一声,让自己的身体像风袋一样鼓了起来。

“啊,”

蜡齐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要说怪物,丈助才是真正的怪物。原来鹈殿丈助的身体不论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又或者遭受了怎样的束缚,丈助依然可以控制自己,让身体像风袋一样伸缩自如。他的身体具有和蜡齐同样的柔韧性。只不过,如果把蜡齐的身体比喻为骨鞭的话,丈助的则是巨大的肉球。

“你老啦,蜡齐老。”

鹈殿丈助一边晃动着自己鼓胀的肌肉,一边嘲笑道。小豆蜡齐的白发则被汗水渗湿了。

“不错,真有趣。怎么样,好像是我赢了啊。那么我们就按照刚才的约定,这个卷轴作为胜利者的褒奖,归我所有了。”

一阵轻蔑的大笑,伴随着鹈殿丈助浑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杉树林的深处。小豆蜡齐则动弹不得,只能目送丈助远去。比起肉体的疲劳来,一种精神上的绝望,更让这位老者的身体感到乏力。



月亮落山以后,甲贺和伊贺的山谷愈加显得阴暗。

不过,两地山脉的交界处,已经露出一丝黎明的曙光。满山都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小草上凝结的露水,反射出灿烂的光辉。

这时,从甲贺信乐谷和伊贺交界的土岐岭处,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

“弦之介大人!”

泛蓝的天空中,显出五个人的身影。

“啊,胧小姐!”

远处,一个身影像一只小鹿般穿过灌木丛,并且开心地对她身后的人影说:

“你们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昨天晚上起,一直不安的心情,到了甲贺境内,真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弦之介大人也好像和我心有灵犀,他也在往这边走呢。呀,弦之介大人在朝我微笑呢,他一定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女孩披着浅红色的斗篷。夜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散去,可从女孩的身上,却似乎散发着一种灿烂的光芒,难道这是人的心理作用?

这个女孩,就是伊贺忍者首领阿幻的孙女阿胧。

但是,和胧那活泼的声音相反,跟在她身后的四人,却像黎明前的黑暗一般,阴沉沉地不发一言。

其中两个女子像是阿胧的侍女,一个脸色苍白,妆扮妖艳;另一个身材瘦小,楚楚可怜,可当你看清她头上的饰物,又不由得会打个寒颤。那是一条活蛇。蛇从她的衣领经后脑盘旋而上,仿佛在爱抚着她的发香,嗤嗤地吐着舌头。

“蜡齐老到哪里去了?”

“好像突然发现空中有什么东西,追过去了。”

另外两个男人一边盯着弦之介,一边简短地交谈道。

虽然光线还很暗淡,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其中一人面色苍白,好似溺水的死者,另一个则披头散发,模样甚是吓人。

“弦之介大人!”

“胧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甲贺弦之介从土岐岭上朝阿胧走去,惊讶的表情代替了笑容。

“朱绢、萤火、雨夜阵五郎,还有蓑念鬼也都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胧快活地笑了。自己想要问弦之介的问题,却被对方先问了,真是有趣。不过,她很快认真起来,对弦之介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胧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非常担心阿幻婆婆的安危,心想如果去到甲贺的话,会不会从弹正大人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这正好也是我想要问你的事!我也是因为不安,所以才突然赶来--”

看着胧笼罩在斗篷阴影下面的大眼睛,弦之介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坚强起来:

“啊,也没什么大事!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我甲贺弦之介在……。”

听到这句话,阿胧又黑又圆的眼睛灿灿生辉。

“到底还是来了好。一见到弦之介大人,我的担心就像融雪一样消失了。”

胧像一个天真的少女,紧紧地靠在弦之介的身边,把四个家臣阴冷的目光抛在了脑后。

谁都不会认为这是有着四百年恩怨、两大诡秘的忍术家族的嫡孙。胧和弦之介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诡异,两人的感情就像是一幅充满青春气息的画卷。也许,正是这对年轻人所展现的美好未来,让他们那顽固的祖父和祖母,也融化了心中的芥蒂。

柔和的光氛映出两人的身影。太阳升起来了。

这时,从依然阴暗模糊的山谷远处,传来一阵呼喊。

“喂……喂……”

四名随从颔首:“莫非是蜡齐老?”

“不是。这是和我一起赶来的鹈殿丈助的声音,”

弦之介回头对众人解释,

“不知好歹的家伙,刚才到底去哪了。--刚才在赶往这里的途中,我们看到一只老鹰飞过,脚下还抓着一幅卷轴,所以我就让丈助追过去了。”

“老鹰!”

披头散发的伊贺忍者蓑念鬼大惊失色,

“说不定,那正是前往骏府的阿幻婆婆派回来的!”

“什么?婆婆的老鹰?”

胧也屏住了呼吸。脸色苍白的雨夜阵五郎一摆手,

“这么说,刚才蜡齐老之所以突然消失,也是为了追踪那只老鹰!”

五人不安地面面相觑,圆鼓鼓的皮球般的丈助已经滚到众人的跟前。

“啊呀,”

丈助看清众人以后,依然用他的大嗓门说道:“这么多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丈助,老鹰呢?”

弦之介劈头问丈助。

“哎呀,真是费劲。倒不是因为老鹰,而是为了拿到那老鹰脚上的卷轴……”

看到丈助刷的一声,从怀里把卷轴掏了出来,念鬼和阵五郎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没错,没错,这就是阿幻婆从骏府送来的东西。呵呵呵呵,刚才,我为了得到这个卷轴,和小豆蜡齐老玩了一场捉迷藏的游戏,累得出了一身汗。我和他说好,比试甲贺和伊贺的忍术,谁胜了这个卷轴就归谁。--”

“丈助!”

“我就知道弦之介大人您会说我。哎,我们俩不过是玩玩而已,就像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样。具体情况嘛,您可以去问蜡齐老,总之在下已经赢得了甲贺和伊贺的忍术游戏,证据就是这个,请看--”

他刚把卷轴掏出来,就被弦之介一把夺了过去,

“既然是阿幻大人的东西,就是伊贺的东西,为何还要惹是生非?--胧小姐,赶快打开看看。”

胧接过弦之介递来的卷轴,正要打开,雨夜阵五郎突然大声道:

“等等!”

清晨的太阳光,让雨夜阵五郎显得更加骇人。阵五郎的脸色,就像刚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死人一般苍白,脖子、手,还有皮肤带着粘液,上面长满青绿色的霉菌,恶心得让人想要呕吐。

“不能在弦之介大人的面前打开那个卷轴。”

“阵五郎,这是为什么?”

“阿幻大人和弹正大人尚在骏府未归,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风是雨。既然这个卷轴是阿幻大人派自己的爱鹰送来的,那其中的内容--”

“阵五郎,不论世上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伊贺和甲贺两家之间,已经不会再有腥风血雨。”

“在下也希望如此,但是胧大人,现在您和弦之介大人还没有结缘。至今为止,伊贺和甲贺两家依然是不共戴天的宿仇。……如果让甲贺族人看到了阿幻大人的秘卷,那我们这些做家臣的,可就难辞其咎了。--”

“说得倒也在理。那我就失礼了。丈助,跟我来。”

弦之介默默地转过身去。丈助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什么?好不容易得到的卷轴,这么轻易就送人了?),也只好一步一回头的跟上。--这时,胧一抬手,把卷轴抛给四名侍从,自己也朝弦之介的身边走去。

“怎么了,胧小姐?难道你不想看阿幻大人的消息吗?”

“不是。比起婆婆的消息,弦之介大人,请你原谅我伊贺族人的无礼。”

胧哀怨的目光中饱含着泪水。看着胧真挚的眼神,弦之介真想把胧紧紧地拥在自己的怀里。不过他强忍着冲动,从身旁摘下一朵山茶花,插到胧的斗篷上。

“不必在意。你我两家,到底有着四百年的宿仇。阵五郎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这份恩怨,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胧小姐,不如你我一起努力,让甲贺和伊贺之间永结同心,好吗?”

雨夜阵五郎、蓑念鬼、朱绢和萤火四人聚首,一起在草地上展开了卷轴。阳光照射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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