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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盛唐夜唱-第4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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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刘骆谷原本以为他会问长安城中的情形,却不曾想,他开口问的仍然是叶畅。

从叶畅崛起开始,他就像是一个梦魇,缠绕着安禄山,让安禄山寝食难安。不过,此时最重要的,应当是长安城中的李亨的动作吧?

“李亨算什么东西,若没有我,他狗屁不是。”安禄山仿佛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又开口道:“他的那些小伎俩,根本就不值一提……”

“大王,朝廷派来的迎接使者,就在金光门外迎候。”他正说话间,有人上来道。

“让他们等着。”安禄山说完之后,又看向刘骆谷:“叶畅现在在哪?”

他近来因为病痛折磨,整个人都是喜怒无常,但今日身体状态较佳,故此恢复了几分本来面目。

刘骆谷听他又问,低声道:“已经过了马嵬,到了金城……”

“这厮倒是快……”安禄山喃喃说了声。

金城距离长安还没有百里,虽然沿途的辙轨,安禄山在撤退的时候全部给破坏了,但是以叶畅的部队展示出来的推进能力,百里也不过是旦夕可至。

“难怪那位皇帝上蹿下跳,想来他也得到消息了,再不想法子,他的帝位……”安禄山冷笑了一声:“走,我们去见他派来迎接的人!”

派来迎接安禄山的,乃是张均。

安禄山身兼重任,既为宰相,与他并为相者,便是张均。让张均来迎接安禄山,不可谓不亲厚。张均已经在寒风中等了有好一段时间,只看到安禄山的车子停下,却迟迟未见安禄山出来。

“这安胡儿果然是胡人出身,不知礼仪,相公在此等他,他也不知出车相见。”旁边一属官见此情形,低声笑道。

“只怕是打了败仗,无脸见人。”另一官员也压低声音道。

“休要胡说八道!”张均扫了这二人一眼:“安相公脾气可不好,你们再这样胡说八道,为他所知,我都保不了你们!”

那二人顿时一颤,又想起安禄山出征之时大杀特杀的情形。

但这个回忆,除了让他们更加惧怕安禄山的凶残之外,也让他们生出“报应”之心:那些皇亲贵戚们并无罪过,安禄山连个合适的理由都不找,就将他们杀了个干净。

有此恶因,惨败便是恶果。

“来了来了,终于出来了!”

等了足足有小半时辰,那边的仪仗开始列队,安禄山肥硕的身躯挤出了车厢。周围早就不耐烦的官员们全部肃静,张均也正了正衣冠,一脸肃容。

他扪心自问,对于安禄山,还是很有些害怕的。

以前张家兄弟与安禄山关系相当好,因为大伙都瞧叶畅不顺眼的缘故,张家兄弟一直是安禄山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当然,安禄山也没有少送贿赂给他们兄弟。

但现在不同,安禄山手中有刀,他一介儒士,岂敢再傲于刀枪之前。

“原来是张公,有劳久候,辛苦辛苦。”

安禄山走过来,见到张均,也不拱手,口头上倒是带着几分客气。张均见他神态和煦,不像是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模样,也微微放下心,长揖行礼道:“陛下听闻安公回朝,特遣下官前来相迎,陛下在宫中聊备酒宴,欲为安公接风洗尘。”

“这让我如何敢当?”安禄山哈哈大笑:“此次西征,并无多大战果,如何当得陛下如此?”

张均陪着笑,心里却生出一丝讥嘲来。

安禄山在叶畅手里吃了一个大败仗,崔乾佑、张忠志弃他别走,相互内讧,田承嗣奉命出战阵亡,这消息,安禄山虽然竭力隐瞒,但张均自有途径,早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安禄山称并无多大战果,已经是往自己面上不知贴了多少层金箔了。

“燕王劳苦功高,为陛下分忧,这些都是应得的。”心里不屑,口中张均却说得舌烂莲花,两人谈笑风生,看起来说得十分投契。

“请燕王上车!”说了一会儿废话之后,张均指着自己身后的车道:“今日由下官为燕王执鞭!”

安禄山也不推辞,径直上了车,张均当然不可能真正为他持鞭,只是坐在车夫身侧。这辆车经过特别加固,又用的是甚为强壮的大宛马,饶是如此,拉着安禄山还是有些吃车。

车入了金光门,安禄山突然道:“张公请入内,我有军国大事,欲与张公商议。”

张均闻言略一犹豫,还是进入车厢之中。

“这些时日,京中可有什么变故?”安禄山问道。

张均吃了一惊,然后摇头:“京中能有什么变故,有吉大夫和燕王麾下诸将坐镇,并无什么变故……哦,就是一些刁民嘴里传播些谣言,吉大夫已经命人深究其事,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了。”

“那些刁民,看来还是杀得少了,杀一人,可止十人胡说八道,杀十人,可止千人胡说八道,杀千人,便可止一道胡说八道!”安禄山杀气腾腾地道。

张均笑着没有回应,他心里有些奇怪,安禄山召他入内,当不只是说这样一点事情吧。

“张公,你我自结识以来,安某没有对不起张公之处吧?”就在他琢磨着安禄山打什么主意之时,听得安禄山又开口了。

“这个,燕王何出此言,燕王待张某恩情甚重,张某时刻都感怀在心。”

“既是如此,我就问一句真话,李亨在酒宴上埋伏了多少刀斧手?”

安禄山此语一出,张均浑身一颤,汗瞬间就爬上了额头。他抬眼瞧了瞧安禄山,安禄山面上的笑容早就收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欲杀我!”张均心中突突直跳,这个念头浮了出来,然后拜倒道:“燕王,绝无此事啊,陛下对燕王甚是信任,如何会埋伏刀斧手……”

“张公,你我都是聪明人,你以为我为何弃叶畅不顾,此时回京?”安禄山森然道:“那自然是因为我觉得,有敌人比叶畅更危险!”

“叶畅败我,我主力并未受损,尚可以退回长安,可是若有人背后捅我一刀,我腹背受敌,那才是真正致命的事情。”安禄山说到这里,停了停,大约是给张均思考的时间:“张公,你说说看,我有何罪,李亨要埋伏刀斧手拿我?”

“这……这……”

“他不仁,我便不义,他不过是无父无君的贼子罢了,何德何能,可为天子?”安禄山又道:“这大唐的皇帝,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倒不如换个人做做,或者天下还有救!”

到这个时候,安禄山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第487章 困兽穷图声名裂

大明宫中,李亨阴沉着脸,看了看旁边的座钟。

因为不想呆在兴庆宫想起自己的父亲,李亨在正式登基之后,便搬到了大明宫。虽然比起兴庆宫,大明宫要算破败,上次大修还是四十余年前的事情,但至少在这里,更少看到李隆基的痕迹。

不过他虽然不愿意回忆起李隆基,也不喜欢叶畅,却对叶畅主持发明、李隆基大量收购的座钟并不讨厌。华夏的工匠心灵手巧,远胜过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在座钟正式发售以来的四年多时间里,它的样式虽然没有大变,但更为精巧了,甚至出现了机栝报时功能。

离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半个时辰,也就是民间俗称的一小时。座钟流行之后,民间将原本的一个时辰称为一大时,而将座钟标明的半个时辰称为一小时,这样做可以更加精确地计时。

安禄山让李亨多等了一个小时,也让他的心悬了一个小时。

“陛下,到了,到了,安禄山的车驾已经到了宫前。”就在李亨心中的憋闷越积越深的时候,程元振小快步跑来道。

李亨微微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李静忠来。

程元振很早就跟随他左右,在韦坚等人被李林甫扫除之后,程元振便是他主要的心腹。但程元振的智计有限,在那个时候并不能帮上他太多的忙,只是暗中搞些小把戏罢了。后来李静忠被高力士弄到他身边来,原本高力士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一根眼线,却低估了李静忠的野心,于是李亨终于得了一个得力的耍阴谋诡计的人物。

或许正是因为此前身边少有这样的人物,所以李亨对李静忠甚为依赖,可是除夕政变之时,李静忠被寿安用短剑刺死。

“若是李泌在此就好了,李泌足智多谋,他定然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

李亨心中有些后悔,没有重用李泌,李泌请辞时他正志得意满,连挽留都没有挽留,所以到了现在用人之时,手中却乏人可用。

“无妨,此前都是因为安禄山这胡奴擅权,故此朕不能好好安排人手,今日之后,权自朕出,派人去请李泌再出山就是……”

想到这里,他向程元振道:“你去替朕迎接,小心一些。”

“是,奴婢做事,圣人只管放心。”程元振咧嘴笑了笑,然后快步出去。

他的话不但没有让李亨放心,反而使其心更怦怦直跳起来。

程元振刚走,广平王李俶、建宁王李倓二人却出现在侧面,见他兄弟二人,李亨面上微微笑了起来。

他最得意之事,便是有这两个儿子。

若不是登基之后局势动荡,他早就想改封二王,并择其长者广平王为太子。事实上,李亨清楚记得,广平王年幼之时,李隆基去东宫看他,广平王在侧,当时李隆基还笑着说“一室之内三天子”,显然,李隆基也属意广平王。

这些年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却始终未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有很出色的儿子。

“父皇!”广平王面带忧色对李亨行礼道:“李泌求见父皇。”

“李泌?”李亨听到这个名字大喜:“朕正思他,他就来了……你好生替朕招待他,待我办完公事,便亲见他。”

“父皇,李泌请现在求见。”见兄长说话吞吞吐吐带着几分胆怯,建宁王只能开口道:“他说,若等父皇见了安禄山之后,那么大势去矣。”

“这山人怎么又口出危言?”李亨甚为不快。

此时安禄山已经到了宫前,李亨不可能再去另觅时间,因此道:“朕这边忙着,你们替朕好生礼遇他就是。”

“儿臣大胆,将他已经带至宫中,父皇只需召他入殿就是。”建宁王又道。

“你们两个!”李亨心中微怒,但想到李泌对自己一直以来都甚为忠心,而且其人又足智多谋,终于叹了口气:“好,快召他来,朕……只能给他一刻钟时间。”

不一会儿,李泌就进来了,李亨看了看座钟时间,笑着对李泌道:“非是朕有意怠慢,实在是国事在身,卿请长话短说吧。”

“臣愚钝,尚知安禄山此次回京必怀不臣之心,陛下不责之反令张均相迎,必然亦有除之意。安禄山身边严庄狡诈,刘骆谷消息灵通,又有吉温等相助,安能不知陛下打算?”李泌也不拖延,直入主题:“陛下,事急矣,当离京去!”

李亨在听到他说有除安禄山之意时,已经腾的站了起来,面色转厉:“卿自何人处得闻?”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广平、建宁二王,二王面色都是惊诧,显然,这个消息并不是他们传出去的。

事实上李亨也知道安禄山消息灵通,故此此次除安之策,他也没有二王透露,只有他真正的心腹,才知晓此事。

“臣推测出来,并非有人告知。臣能推测,安禄山必亦能,故此安贼已有准备,陛下,事不宜迟,乘其在宫中之际,正好离京暂避!”

李亨面色惨淡,若真如李泌所言,他的计策谋划,岂不是都是一场笑话?

“朕能去哪儿,离了长安,朕能去哪儿?”他喃喃说道。

与李隆基不同,他离开了长安,只怕一个县令都会把他抓起来送与李隆基,根本不会有什么地方接待庇护。李泌也明白这一点,因此道:“陛下可去投上皇!”

“什么?上皇……上皇……你那是让朕自寻死路!”

“上皇与陛下终究是父子,上皇素来喜爱广平、建宁二王,便是看在二王的颜面上,上皇也不会太过为难陛下。陛下只须认错请罪,上皇亦不愿多事。此前离间上皇与陛下父子者,杨国忠与永王,如今二人皆死,陛下何必多忧?”

“上皇便是饶朕一命,也少不得幽囚冷宫,拘羁至死……卿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朕之性命,终须操持在朕手中。”

李泌说的确实是最大的可能,事实上经过这次政变动荡,李隆基子嗣尚存者已经不多,他最多是废了李亨的太子之位,然后将他幽囚起来。只不过李亨终究尚未绝望,虽然李泌说安禄山肯定知道他的打算,可人心中总是怀有侥幸!

“陛下……”

“时间不早了,为了不至于让安禄山起疑,朕这就要出去。”李亨一抖衣袖,迈步离开。

广平、建宁二王见此情形,跪下膝行,抱住李亨的脚大哭:“父皇,就听听先生所言吧!”

“朕到如今,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亨示意武士内监拉开二人,然后走到门前,在那儿他又停了下来:“李先生,你说的并非无道理,但朕……回头不得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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