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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柳如是别传-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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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云:

孤蓬微霰浪花堆,眉雪茸茸抖擞来。跨海金鈴依振锡,缘江木柿衬浮杯。九疑旭日扶头见,三户沉灰按指开。唤起吕仙横笛过,岳阳梅柳早时催。

“乙未除夕寄内”云:

郝尾劳劳浪播迁,长干禅榻伴僧眠。鱼龙故国犹今夕,鸡犬新丰又一年。瓦注腊醅村舍酒,柴门松火佛前钱。团圝儿女应流涕,老大家翁若个边。

“长干偕介邱道人守岁”云:

明烛度岁守招提,去殿宫云入梦低。怖鴿有枝依佛影,惊鸟无树傍禅栖。塔光雪色恒河象,天醒霜空午夜鸡。头白黄门熏宝级,香炉曾捧玉皇西。

寅恪案:松影游楚,当与前引沈佳存信编文安之告朱全古“吴楚上下流观察形势”之语有关,否则值此岁暮,似无急急首途之理。介邱乃髠残之字,即明画家石溪也。小腆纪传伍玖髠残传略云:“残字介邱,号石溪,武陵刘氏子。至白门,遇一僧言已得云栖大师为剃度,因请大师遗像,拜为师。返楚,居桃源某庵,久之,忽有所悟,心地豁然。再往白门,谒浪杖人,一见皈依。所交游皆前朝遗逸,顾炎武其一也。”至“与介邱守岁”诗末二句,初未能确定其辞意所在,后检有学集诗注捌长干塔光集“丁酉冬十有七日长至礼佛大报恩寺,偕石溪诸道人燃灯绕塔,乙夜放光应愿欢喜,敬赋二十韵记事”诗,有“科头老衲惊呼急,秃袖中官指顾详”两句,则“黄门”当作宦者解,足见与石溪诸道人同在大报恩寺者亦有中官。疑大报恩寺曾有皇帝亲临降香之事,此皇帝或即福王亦未可知,此类宦者殆为先朝所遗留者耶?遵王注以“黄门”为给事中,似认介邱曾任桂王之给事中,恐非,盖今无载记可以证明也。诸居寺中之明室遗民虽托迹方外,仍不断为恢复之活动。牧斋与此类遗民亲密如是,必有待发之覆。其除夕寄河东君诗,隐藏此次报国忘家之旨。当时河东君必参预斯事,而谅其不能还家度岁与儿女团圝之苦心也。

夫牧斋于顺治十二年乙未既在金陵度岁,十三年丙申及十四年丁酉又连岁来往虞山金陵之间,则其与金陵之密切关系必非仅限于游览名胜、寻访朋旧而已。

牧斋尺牍上“与吴梅村”三通之三“论社”略云:

顷与阁下在郡城晤言,未几遽分鹢首,窃有未尽之衷不及面陈。比因沈生祖孝雪樵、魏生耕雪窦顾生万庶其三子欲谒门下之便,敢以其私所忧者献于左右。三子者,李翱曾巩之亚,今世士流罕有其俦,而朴厚谨直,好义远大,可与深言。

寅恪案:牧斋于此三人可谓极口赞誉。沈顾两氏茲姑不论,唯魏耕者实与牧斋之频繁往来金陵有关,请略述之于下。

鲒埼亭集捌“雪窦山人坟版文”(可参杨大瓢宾杂文残稿“祁奕喜李兼汝合传”及“魏雪窦传”等。杨氏所记虽较详备,但不言及白衣致书延平请率舟师攻取南都之计划,故茲从略。)略云:

雪窦山人魏耕者,原名璧,字楚白。甲申后改名,又别名甦,慈溪人也。世冑,顾少失业,学为衣工于苕上,然能读书。有富家奇其才,客之,寻以赘婿居焉,因成诸生,国亡,弃去。先生所交皆当世贤豪义侠,志图大事。与于苕上起兵之役,事败,亡命走江湖,妻子满狱弗恤也。久之,事解,乃与归安钱缵曾居苕溪,闭户为诗,酷嗜李供奉。长洲陈三岛尤心契之。东归,游会稽。有张近道者好黄老管商之术,以王霸自命,见诗人则唾之曰雕虫之徒也,而其里人朱士稚与先生论诗,极倾倒,近道见之亦辄痛骂不置。然三人者,交相得。因此并交缵曾三岛,称莫逆。先生又因此与祁忠敏(彪佳)公子理孙班孙兄弟善,得尽读淡生堂藏书,诗日益工。久之,先生又遣死士致书延平(郑成功),谓海道甚易,南风三日可直抵京口。己亥延平如其言,几下金陵,已而退军。先生复遮道留张尚书(煌言),请入焦湖,以图再举,不克。是役也,江南半壁震动。既而闻其谋出于先生,于是逻者益急。缵曾心兼金贿吏,得稍解。癸卯有孔孟文者从延平军来,有所求于缵曾,不餍,并怨先生,以其蜡书首之。先生方馆于祁氏,逻者猝至,被执至钱塘,与缵曾俱不屈以死。妻子尽没,班孙亦以是遣戍。初,诸子之破产结客也,士稚首以是倾家,近道救之,得出狱,而近道竟以此渡江遇盗而死。己亥之役,三岛亦以忧愤而死,真所谓白首同归者矣。先生之居于苕上,为晋时二沈高士故山,故有息贤堂,因名其集曰息贤堂集。

同书外编肆肆“奉万西郭问白衣息贤堂集书”略云:

按白衣原名璧,字曰楚白。后改名耕,别字白衣。又改名更,称雪窦山人。白衣少负异才,性轶荡,傲然自得,不就尺幅。山阴祁忠敏公器之,为遍注名诸社中。既丁国难,麻鞋草履,落魄江湖,遍走诸义旅中。当是时,江南已隶版图,所有游魂余烬出没山寨海槎之间,而白衣为之声息。复壁飞书,空坑仗策,荼毒备至,顾白衣气益厉。癸卯以海上降卒至,语连白衣,白衣遁至山阴,入梅里祁氏园。时忠敏子班孙谋募死士为卫,间道浮海,卒为踪迹所得,缚到军门,抗词不屈,死于会城菜市。

寅恪案:魏氏为顺治十六年己亥郑延平率舟师攻南京之主谋者。今检牧斋著述中附上引“与吴梅村”尺牍外,尚有有学集诗注伍敬他老人集顺治十一年冬在苏州所赋“赠陈鹤客兼怀朱朗诣”一首云:“雀喧鸠闹笑通津,横木为门学隐沦。名许诗家齐下拜,姓同孺子亦长贫。风前剪烛尊无酒,雪后班荊道少人。却忆西陵有羁客,荒鸡何处警霜晨。”据全谢山所撰魏氏坟版文,陈三岛朱士稚与魏氏关系密切,则牧斋此诗题中虽不涉及魏氏,要是间接亦与魏氏有联系之一旁证。前言牧斋此数年间屡至苏州,绝非仅限于文酒清游,实有政治活动。观其假我堂文宴互与酬和之人皆属年辈较晚,阴谋复明者,如归玄恭徐祯起等,可以推知。(可参小腆纪传伍捌徐晟及归庄传等。)当魏氏或亦曾参与此会,但以郑延平攻南京失败之后,清廷追究主谋,魏氏坐死,同党亦被牵累,后来编有学集者,殆因白衣之名国于显著,遂删去牧斋与其唱和之作耶?俟考。

第五章

复明运动(附钱氏家难)

(九)

顺治十二年乙未冬牧斋赴淮甸访蔡魁吾后,不径还常熟度岁,而留滞金陵,至次年丙申约在三月間始归虞山。其何以久留金陵之理由,必有不可告人之隐情。检有学集诗注陸,此年春间之诗有“就医秦淮,寓丁家水阁绝句三十首”,大抵为与当日南京暗中作政治活动者相往还酬唱之篇什。其言就医秦淮,不过掩饰之辞,自不待辨。茲择录有关诸首并略加诠释于下。

“丙申春就医秦淮,寓丁家水阁浃两月。临行作绝句三十首,留别留题,不复论次”其一云:

数茎短发倚东风,一曲秦淮晓镜中。春水方生吾速去,真令江表笑曹公。

其二云:

秦淮城下即淮阴,流水悠悠知我心。可似王孙轻一饭,它时报母只千金。

其三云:

舞榭歌台罗绮丛,都无人迹有春风。踏青无限伤心事,并入南朝落照中。

寅恪案:以上三首乃此三十首之总序。三国志肆柒吴书贰孙权传云:“〔建安〕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余。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裴注引吴历略云:“权为笺与曹公曰: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曹公语诸将曰:孙权不欺孤。乃撤军还。”(寅恪案:遵王注已节引。)据郑氏近世中西史日表,顺治十三年丙申三月十日为清明。第叁首遵王注“踏青”引李绰岁时记云:“上巳赐宴曲江,都人于江头禊饮,践踏青草,曰踏青。”然则牧斋在南京度岁后留滞至三月初旬始还家,此可与诗题“浃两月”之语相印证。更疑牧斋在弘光元年上巳时节曾预赐宴之列,今存是年之官书缺载此事。或又曾偕河东君并马阮辈作踏青之游,因有学集关于此时期之作品皆已删除,故亦无从考见。果尔,则此首乃述其個人之具体事实,而非泛泛伤春之感也。第贰首前二句谓其至淮甸访蔡魁吾及久留金陵作复明活动之事,与后二句出史记玖贰淮阴侯传及汉书叁肆韩信传,实能揉合今典古典,足见其文心之妙。后二句又谓他时果能恢复明室,则所以酬报今日之地主,当远胜王孙之于漂母。据此可知丁继之与牧斋关系之密切。观此岁之前十年,即顺治四年丁亥,牧斋受黄案牵累,出狱后即与河东君迁于丁氏河房,(见前所考论。)此岁之后五年,即顺治十八年辛丑,于“干戈满地舟舰断,五百里如关塞长。阖闾城上画吹角,閟宫清庙围棋枪。腥风愁云暗天地,飞雁不敢过回塘。况闻戍守连下邑,埘鸡篱犬皆惊惶”之情况中,丁氏特至常熟贺牧斋八十生日两事,(见有学集诗注壹壹红豆三集“丁老行。送丁继之还金陵,兼简林古度。”)尤可证知。鄙意牧斋所以于丙申春初由大报恩寺移寓丁氏水阁者,以此水阁位于青溪笛步之间,地址适中,与诸有志复明之文士往来较大报恩寺为便利。由是言之,丁氏水阁在此际实为准备接应郑延平攻取南都计划之活动中心,而继之于此活动中亦居重要地位,可不待言也。

其四云:

苑外杨花待暮潮,隔溪桃叶限红桥。夕阳凝望春如水,丁字帘前是六朝。

其五云:

梦到秦淮旧酒楼,白猿红树蘸清流。关心好梦谁圆得,解道新封是拜侯。

寅恪案:以上二首皆为河东君而作。第肆首前二句谓河东君此时在常熟与己身不能相见。“暮潮”有二意,一即用李君虞江南词“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见全唐诗第伍函李益贰。)言巳身不久归去,不致如负心之李十郞也;二即明室将复兴,如暮潮之有信,与第陸首之后两句同一微旨也。第伍首之作梦人乃河东君。此首兼用王少伯“青楼曲”二首之二“驰道杨花满御沟,红妆缦馆上青楼。金章紫绶千余骑,夫婿朝回新拜侯”及“闺怨”诗“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俱见全唐诗第贰函王昌龄肆。)用其“拜侯”之旨,而反其“悔教觅封侯”之意,正所以见河东君志在复明,非寻常妇女拘牵离情别绪者可比也。又综合第叁首及第肆首观之,与李义山诗“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惟有杜司勋”者何异?(见李义山诗集上“杜司勋”七绝。)第贰章论黄媛介事,引吴梅村诗“不知世有杜樊川”之句,然则牧斋之刻意伤春伤别一至于此,不仅其名字与樊川相同,其心事亦与司勋相合矣。

其六云:

东风狼藉不归轩,新月盈盈自照门。(自注:“梦中得二句。”)浩荡白鸥能万里,春来还没旧潮痕。

其七云:

后夜翻经烛穗花,首楞第十重开题。数声喔喔江天晓,红药阶前旧养鸡。

寅恪案:以上两诗皆牧斋自述其此时在金陵之旅况心情。第陸首第壹句用李太白“东风春草绿,江上候归轩”之句(见全唐诗第叁函李白壹柒“送赵判官赴黔府中丞叔幕”),盖谓河东君望其归家之意,并用韩退之“狂风簸枯榆,狼藉九衢内”之句(见全唐诗第伍函韩愈柒“感春”三首之二),“九衢”指南都。其易“狂风”为“东风”者,即前引初学集贰拾上东山诗集叁“秋夕燕誉堂话旧事有感”诗“东虏游魂三十年”之“东虏”也。第贰句“新月”指“桂王”,即作此诗之次年,顺治十四年丁酉所赋“燕子矶归舟作”七律“金波明月如新样,铁锁长江是旧流”之旨。第叁第肆两句即“铁锁长江是旧流”之义。观“万里”之语,其企望郑延平之成功及己身自许之心情,可以想见矣。第柒首前两句谓其此时第贰次草楞严蒙钞已至最后一卷。考牧斋之作此疏起于顺治八年辛卯,成于十八年辛丑,首尾凡五削草,其著书之勤老而不倦,即观此诗及牧斋尺牍中“与含光师”诸札可以推知。后二句固是实写,但亦暗寓复明之志。末句用文选叁拾谢玄晖“直中书省”诗“红药当阶翻”句,不忘故国故君之意也。

其八云:

多少诗人堕劫灰,佺期今免冶长灾。阿师狡狯还堪笑,翻搅沙场作讲台。(自注:“从顾与治问祖心千山语录。)

寅恪案:关于顾梦游及祖心事前已备论,今不赘述。顾韩二人固皆有志复明者也。

其九云:

牛刀小邑亦长编,朱墨纷披意惘然。要使世间知甲子,摊书先署丙申年。(自注:“乳山道士修志溧水。”)

其十云:

(诗略。)

寅恪案:以上二首皆关涉林古度者。林氏事迹前已详述,今不重论。第拾首诗于第肆章论绛云楼上梁诗第壹首时已全引,故从略。唯可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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