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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晋康] 豹(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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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新吾告诉他,田歌号游艇正泊在克里特岛的伊拉克利翁港,估计田延豹这时早与他们会合了。谢教授说:“去饭店休息吧,我已预订了两套房间。到那儿后我再通过希腊政府的熟人同儿子联系,明天早上我们赶过去。”
    开车去饭店的路上两人都陷入沉思,没有多交谈。费新吾苦笑着想,看来,他已无意中看到了这项技术的第一个副作用:谢氏夫妇对儿子似乎没有多少亲情,谢豹飞只是他们的一个实验品而不是他们的嫡亲儿子。在保守儿子的隐私和炫耀成功两者之间,谢教授选择的是后者。如果说当父亲的天生粗心,当母亲的也该想到啊。
    饭店十分豪华,凭栏俯视,室内游泳池绿波荡漾。房间墙壁是灿烂的金黄色,挂着用紫檀木框镶嵌的杭州丝绣,地上铺着法国萨冯纳利地毯,天花板上悬着巨型镀金水银灯。卧室也相当宽敞。费新吾无心体会这些富贵情趣,他立即向雅典的那个旅馆挂了电话,录音电话中仍是自己当时的留言,田延豹竟然未同他联系,这是不太正常的,按时间他早该同田歌会合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虽然他一再宽解是自己的多虑,但心中的忐忑感却驱之不去。他在豪华的雪花石浴盆里匆匆冲了澡,然后摁灭壁灯,躺在床上。
    他刚蒙   入睡,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一个人扭开房门进来。是谢教授,他的面色苍白,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已经不是那个从容自信、有上帝般目光的谢教授了。费新吾的心跳加快了,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谢教授简单地回答:“凶杀。官方已经派来直升机接我们过去,飞机马上就到。”
    费新吾匆匆穿上外衣,追问道:“是谁被害?”
    “田歌和鲍菲,两人都死了,田先生……已被拘留。”
    这几天,“田歌号”几乎游遍了爱琴海的每个角落,穿行在历史与神话、海风和月光中。船上实施着严格的无线电静默,甚至连电视都基本不看,所以外界的风暴丝毫没有影响船上的伊甸园气氛。富丽堂皇的游艇,强健美貌的恋人,细心的希腊女仆……田歌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她虽然出生在一个相当富裕的中国家庭,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但这些天她才知道了“富裕”和“豪富”的区别。
    上船的第一天,田歌偎在鲍菲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鲍菲,我的心早已属于你了。正因为我爱你太深,我想提出一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你说吧,我一定答应。”
    田歌羞涩地说:“我不是守旧的女人,可是我想守住我的处女宝,直到我结婚的那一天。请你成全我的心意,好吗?”
    谢豹飞高兴地答应了,这话正合他意。在潜意识中他一直希望把这一天尽量往后推,他想起温哥华的那名黑人妓女,想起自己在旧金山、香港和曼谷的几次艳遇。这几次男欢女爱的结局都是狂乱的,轮廓模糊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每次狂欢后,尤其是闻到血腥味后,他血液中的狂暴就会迅速膨胀,完全冲溃了理智。现在,面对着像薄胎瓷器一样美丽脆弱的田歌,自己会不会再次陷入那种癫狂?
    这些天他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地道的绅士,白天他们尽情玩耍,晚上则相互吻别,各回自己的房间。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终日耳鬓厮磨,他体内的情欲之火日渐炽烈。在拥抱中田歌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变硬的肌肉,每一次无意的碰撞都能激起神经质的战栗。有时田歌暗自想:“要不就放纵一次?”不过她总能及时收敛心神。
    这天晚上两人吻别后,田歌躺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凝视着窗外的明月。今天正是月圆之夜,她几乎能听到月球引力在自己体液中激发的潮汐声。现代人类学的研究复活了古代的天人感应思想,比如人们发现,妇女经期就与月亮盈亏有直接的关系。在大洋洲及南美洲的一些原始部落里,妇女经期严格遵照月亮的时刻表:满月时排卵,新月时来经。现代人已被房屋和灯光隔断了与月亮的天然联系,不过人类学家做过实验,让城市妇女睡在一间按月光调节灯光的屋内,半年后她们竟完全恢复了自然经期。人类学家还证明,满月会引起大脑左右半球电磁压差的显著变化,因此,在满月期间,狂躁病患者、癔病患者、梦游症患者发病的可能性会增大。
    田歌不知道该不该把责任推给满月,但无论如何,今晚她体内的情欲之河比往日更加汹涌。她眼前一直晃荡着那具猎豹一样刚劲舒展的躯体:宽阔的肩头,修长强健的双腿,微凹的腰弯,凸起的臀部……随着她的回味,心底会泛起一波波的震颤,但她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她忽然透过窗户看见恋人的身影,他正倚在栏干上,仰着脸呆呆地看着月亮。田歌悄悄开门出去,从后边揽住他的腰部。这次谢豹飞没有热烈地拥抱她,他的身体显得僵硬,定定地盯着满月,像是在竭力回忆一个前生之梦。他的嘴里有很浓的威士忌的味道。田歌探头看看,发觉他的表情似乎在生气,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拒绝?她温柔地说:“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她调皮地把他推回他的房间,与他再次吻别,回到自己的床上。半个小时后,刚刚入睡的田歌被门锁的扭动声惊醒了,赤身裸体的谢豹飞披着月光走进她的房间。田歌面庞发烧,忙起身为他披上一件浴袍。谢豹飞顺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肌肉深处泛起不可抑止的震颤。在这一瞬间,田歌再次泛起那个念头:“要不就放纵一次?”但她仍克制住自己,柔声哄劝道:“鲍菲,你答应过的,请你成全我的愿望,好吗?”
    没有回答,田歌突然发觉恋人变了,他的目光十分狂热,没有理性。他抽出右手,一把撕破田歌的睡衣,裸露出浑圆的肩头和一只乳房。
    田歌怒声喝道:“豹飞!……”她随即调整了情绪,勉强笑了笑,“豹飞,你是喝醉了?我知道这几天你一定很难受,你冷静一点儿,好吗?我们坐下谈话,好吗?”
    谢豹飞仍一言不发,轻易地拎起田歌,大踏步地走过去,把田歌重重地摔到床上,然后哧啦一声,把她的睡衣全部扯掉。
    田歌勃然大怒,抓起毛巾被掩住身体,愤怒地喊:“豹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娼妓?女奴?”
    谢豹飞又一把扯掉毛巾被,把田歌按在床上,绝望的田歌抽出右手,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这记耳光似乎更激起了谢豹飞的兽性,他贪婪地盯着月光下白皙诱人的躯体,喉咙里咻咻地喘息着,扑了上去。
    他很快制服了田歌的反抗,半个小时后,他才支起身体。身下的田歌早已停止了挣扎,头颅无力地垂在一旁,长发散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下体浸在血泊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谢豹飞并未因兽欲已经发泄而清醒,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在他意识深处唤起一种模糊的欲望:他要咬住这个漂亮的脖子,体会牙齿咀嚼的快感。
    全身的血液一阵又一阵凶猛地往上冲,在癫狂中他嗬嗬地笑着,低下头咬紧猎物的颈项……
    田延豹租用的水上飞机溅落在田歌号附近的水面上,他发觉情况异常,一架警用直升机降落在这艘游艇上,警灯不停地闪烁着,警察的身影在艇上来回晃动。一艘快艇驶过来,靠近他的水上飞机,一个长着黑胡子的希腊警察在船舷上大声问他是谁,来这儿干什么。然后他用无线报话器同上司交谈了两句,探过身子大声喊道:“请田先生上船吧!”
    田延豹交代飞机驾驶员停在此地等他,急忙跳到船上,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他急切地问:“先生,出了什么事?田歌还好吗?”
    这位警察一言不发,仔细地对他搜了身,带他来到游艇。在餐厅里,警官提奥多里斯更加详细地询问了他的情况,尤其是追问他为什么“恰在这时”赶到凶杀现场。田延豹的眼前变黑了,声音喑哑地连声问:“是谁被害了?是谁?”
    提奥多里斯遗憾地说:“是田小姐被害,凶手已被拘留。是船上的女仆发现的。可惜我们来晚了,你妹妹是一个多可爱的姑娘啊。”
    提奥多里斯警官带他走进那间豪华的卧室,蜡烛形的镀金吊灯放射着柔和的金辉,照着那张极为宽大、洁白松软的卧床。那本该是白雪公主才配使用的婚床,现在,田歌却躺在白色的殓单下面。田延豹手指抖颤着揭开殓单,田歌的头无力地歪着,黑亮的长发散落一旁,脖颈处有两排深深的牙印,已经变成了紫色的淤斑。她眉头紧皱,惨白的脸上凝结着痛苦和迷惘。也许她至死不相信命运之神竟对她如此残酷,不相信她挚爱的恋人会这样残忍。
    再往下是赤裸的肩头,田延豹不忍再看下去,轻轻放下殓单,声音嘶哑地说:“替她穿上衣服吧,她不能这样离开人世。”
    警官同情地看看他,点头应允,退出房间,让希腊女仆过来帮忙。
    收拾完毕,田延豹走出停灵间,他问提奥多里斯警官,凶手在哪儿,他想同他谈一谈。他苦笑道:“放心,我不会冲动。告诉你,我也是曾杀入世锦赛百米决赛的运动员,我想以同行的身份同他谈一谈,以便妥善了结此事。”
    提奥多里斯犹豫片刻后答应了,带他走进隔壁的房间。谢豹飞被反铐在一张高背椅上,头发散乱,脸上有血痕,赤裸的身上披着一件浴衣。警官告诉田延豹,他们赶到时,谢豹飞精神似已错乱,绕室狂走,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不过警察在逮捕他时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搏斗。警官小声骂道:“这杂种!真像一头豹子,力大无穷。”
    田延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冷冷地打量着他。凶手紧咬着牙关,嘴巴残忍地弯成弓形,目光空洞狞厉,没有理性的成分。
    田延豹冷冷地说:“谢先生认出我了吗?我是田歌的堂兄,也是一名短跑选手。小歌是我看着长大的,看着她从一个娇憨的步履蹒跚的小丫头,长成快乐的豆蔻少女,又长成玉洁冰清的美貌姑娘。我总是惊叹,她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坦白地说,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对她产生爱慕之心。但我不幸是她的堂兄,只好把这种爱慕变成兄长的呵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后来她遇上了你,我庆幸她遇见了理想的白马王子,我这个兄长可以从她的生活中退出来了。但是……”
    在他沉痛地诉说时,提奥多里斯一直鄙夷地盯着谢豹飞,他看出田先生沉痛的诉说丝毫未使那个杂种受到触动,他的目光仍然空洞狞厉。田延豹停顿下来,艰难地喘息着,忽然爆发道:“我宰了你这个畜生!”
    他猛地一下扑了过去,精神迷乱的谢豹飞凭本能作出反应,敏捷地带着椅子蹿起来,但手铐妨碍了他的行动,在0。1秒的迟缓中,田延豹已经掐住他的脖子,两人连同椅子訇然倒在地板上。提奥多里斯和另一名警察先是愣住了,因为田延豹一直在“冷静”地谈话,没料到他会突然爆发。他们立即跳起来,想把两人拉开。但田延豹的双手像一双铁钳,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拉不开。眼看谢豹飞的脸已经变色,眼神也开始发散,提奥多里斯只好用警棍对田延豹的脑袋来了一下。
    田延豹休克过去了,两名警察这才把他的双手掰开。谢豹飞卡在椅子中间,头颅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斜垂着,就像一株折断了的芦苇。提奥多里斯急忙试试他的鼻息,翻看他的瞳孔——他已经死了,他是被高背椅硌断了脖子的。提奥多里斯懊丧地向警察局通报了这个情况。
    两个小时后,又一架直升机悬停在游艇上空。游艇上已经没有可停机的空地,所以直升机悬停在空中,放下一架软梯,费新吾和谢可征从软梯上爬下来,旋翼气流猛烈地翻搅着他们的衣服。当他们站在两具尸体前时,谢教授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失态,只有手指在神经质地颤抖着。
        四
    对田延豹的审判在雅典拉萨琼法院举行,能容300人的旁听席里座无虚席。这是一桩十分轰动的连环案,其中身兼凶手和被害人双重身份的鲍菲·谢既是百米王子,又是世界上第一位“豹人”,这自然引起新闻界极大的关注。田歌小姐虽然没有什么知名度,但这些天通过报纸电台的宣传,包括展示那些偷拍的热恋镜头,美貌的田歌小姐已成了公众心目中最纯洁可爱的偶像。这种情绪甚至压倒了谢豹飞的名声,对田延豹的量刑无疑是有利的。
    大厅中有一处记者席,各国记者云集此地,有美联社、路透社、共同社、俄通社……自然也少不了新华社。不过,由于凶手和死者都是中国人或华裔,这种情形对中国记者来说多少有些微妙,所以他们小心地保持着同其他记者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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