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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燕子回时-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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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虽醉心诗画棋酒,但武功却也不差,只是比不得专学武功的小师弟罢了。英乔在他师傅身边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南宫世家有一批书画珍藏,带着徒弟偷偷来看,他倒也算得风雅,从来不见挟卷而去,只是来来回回的欣赏,家中酒窖里的好酒倒不知道被他师徒偷喝了多少。后来被我无意之中撞上,这才相识。”只是南宫南小时候有些呆气,曾听英乔许诺洛洛美丽非凡,他小时候笔力已经不同凡响,随手绘就了一副六岁女童的小像送了给南宫南,南宫南牢牢记着英乔这话,那些他与清溪子曾临摹过的画藏后来被他小心收藏。可惜再见英乔,却已在多年之后,英乔已经学会了京城贵公子的优雅作派,再无小时候的泼相,可怜南宫南有一次提起此事,英乔那时分明已知妹妹恋着周峥远赴之疆,是以只拿言语搪塞,也并不曾告之这洛洛是谁。

为此,南宫南倒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那张六岁女童的画像,概因算作小时候挂心之举,就算不曾有那娶来作新妇的念头,私心里,他也总想见见这画中女孩长大后的样貌,他后来无数次想着,许是英乔信手拈来所画,事实上现实中并没有这个小女孩。是以初次在英府相见,在如水月光之下赤脚走来的英洛,其实是让他内心极为震憾了一次,又兼着她出手狠辣无情,后来又听她叫英乔“哥哥”方才醒悟过来,原来当年的小女孩正是英乔之妹,是以当时才被她刺伤。只是这所有的惊涛骇浪不过都被英乔给当作了一场玩笑,消散在岁月的尘烟里。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启之于口。他只是目光在英洛面上轻轻流转,再转回头时,已消了惆怅之色,道:“不知师姐注意到了没?我们一路走来,这寨中竟多江湖人士,有些亦正亦邪之辈,有些决非善类,这位王寨主的人品值得考究。另有一事,此次随我们来的这位瑶瑶姑娘,从不曾说自己姓什么,我记得寨主的女儿似乎叫王玥遥,也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关系?这寨中处处透着古怪,师姐还是小心为上,也不得不防着这位王寨主。”

梅蕊点点头:“若有可能,我们还是尽快找到神医,离开此地为佳。”

南宫南道:“师姐所言甚是!”

疑似故人来(四)

自那日过后又是三四日,其间英洛每日窝在房内吃喝大睡,有时候被薛嘉揪起来,拖下床去,在院内转悠,转着转着便见她头如鸡啄米般的欲好梦眠去,只气得他暴跳如雷,下力去揪她的耳朵,直将她从梦中揪醒,她茫然四顾,见着面前薛嘉暴怒的脸,伸出手去在他颊上揪两下,连手上亦觉得很是无力,柔声哄他:“乖,让姐姐睡会儿,醒了再陪小嘉玩!”说完也顾不得自己正站着,已闭上了双眸沉沉入睡,任凭身体左右摇晃,竟也不曾倒地,实是一大奇观。

薛嘉又哪里会真恼她,只不过沿途而来,每日见她越来越嗜睡,虽未曾得知风敛月的一言半语,也觉得心慌,有时候真怕她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倒是南宫南心有怜意,有心制止这少年的行为,劝他道:“小嘉,抱她回去睡吧!”薛嘉近日连自己也觉得心绪奇特不能控制,不知道是在哪一次的笑闹间还是在爬千仞峰的携手而行间,又或者是在长安街市纵酒高歌间,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一头撞向了她,后来乍见她着女装,忽然之间小小少年便红了脸……他已经有些不敢想象,假如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她的陪伴,或者这世上再也不能够见到她,会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光是这样想着,已觉得似乎有人恶意揪住了他的心脏,捏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他抱了怀中女子往内室而去,近一两年间他已长的身形高健,轻易便能将她抱起,只觉怀中的她瘦的可怜,比爬千仞峰背她之时还要轻上许多。

南宫南近日虽下力与王重套关系,但劫了神医此等机密的事情,若是贸然开口,打草惊蛇,反倒不美,他也只能捺下性子来慢慢探查。

这夜水寨之内又迎来了一位贵客,王重请他前去赴宴,他嘱了梅蕊小心看着遥遥的动向,方才放心去参加宴会。哪知一见之下不由大喜,原来今日贵宾正是易家现今的家主易数,听王重在席间对他推崇备至,原来是易家商行向来认钱不认人,这水寨被围,但寨内这些人口的日用各色物品总不能自产,还要仰赖外销,易家商行向来黑白通行,且信誉卓著,方能立足于此行业顶端而屹立不倒。易数与南宫家早有生意往来,对这位少主虽说不能熟到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却也能在酒场上亲兄热弟的招呼一番。这顿酒只喝的华灯初起,王重见他二人熟稔,便将易数也送进了秋华堂。好在秋华堂除了东西两厢可算作主卧之外另有一处书房,不过是随意摆了些书来装点门面,但内里休息的地方却安置着一床暖玉塌,触手生温,恰摆在窗户旁,偏窗外临水,已近五月,开了满塘娉娉婷婷的嫩荷来,和风送花香,倚塌而眠,真乃一桩美事。

易数这夜酒有些沉了,清晨还在梦中之时,便觉似有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巡梭,略微沉了沉酒竟便睁开了眼睛,一时险些被吓的一跳,距他面容不足三寸上方,正正贴上来一张麻子脸,上面星罗棋布皆是黑点,极像一块沾满了黑芝麻的烧饭,烧饼之上有狭长细眼一双,瞳奇黑,无眼白,那烧饼脸上忽尔绽出笑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烟熏火燎一般,呼出的气体带着一股隔夜的蒜臭腐烂味道扑鼻而来,几乎不曾让他将昨晚酒宴之上填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那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声音破碎暗哑,如打磨的砂纸:“易二公子,起床吃饭了!”

易数咬咬牙,挥了挥手,还晓得现下自己正在客中,可不能像往常在易家大宅一般,稍不入目的奴婢抬脚便踹,只客气道:“小哥客气了!容易某梳洗打扮一番,稍后便到!”

却见那烧饼脸努力睁大了狭细的眼来,再向上贴近了两分,认真道:“二公子莫非看不出来奴婢是个女子?”那腐臭的气味一阵阵冲鼻而入,易数实不能忍,掩了口鼻再将她打量一番,果真见她下面穿了条女人的裙子,面料瞧着倒有八成新,只得附合道:“姑娘且请离易某远一点,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容易某起床再说?!”这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客气之语了,易数自小锦衣玉食美婢,养成了一种极为挑剔的毛病,比不得易柏,总还有容忍的气度。他一应穿用向来奢侈无度,且纵情任性,以前尚有易柏弹压,自易柏卸了家主之位嫁了人,手下管事皆觉得这位二爷性情更是大变,就算是金的银的流水价花出去,也换不回他一个笑脸,这鬼见愁的名号,却不是他枉担了虚名,原是与事实有些关联的。

可惜这麻女不太领情,铁了心非要跟他辩解一番:“奴婢身份低微,不敢枉称姑娘!”

他再忍无可忍,怒道:“我管你姑娘奴婢,长成这副模样,离爷远一点!”“啊嚏”一声,竟然不由自己控制的打了一个喷嚏,暗道不妙,大怒:“你这丑丫头用了个什么带香味的东西?”

那麻女虽面有恐惧之色,唯唯诺诺,却也不曾离他远一点,委委曲曲略带羞涩道:“奴婢久闻易二公子怜香惜玉,昨夜听闻公子前来,奴婢激动的一夜未曾睡着,连夜用了桃花瓣泡了个澡,还搽了桃花粉,就连这衣裳也是用桃花香熏过的,不信你闻闻?”说着整个人偎上来,易数此时方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只是初时被她的那股口臭所掩,此时闻到,再不能忍,连着打了六七个喷嚏,眼泪鼻涕几乎全部下来,一把推开了她,只觉那女子向外扑去之时顺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把,手上皮肤稍嫌粗糙,她跌坐在那里就要号哭:“梅姐姐骗人!明明都说我搽了这桃花粉,可使容颜幼美细腻,定能得了易二公子的欢心,常伴身旁,红袖添香,哪知道易二公子粗暴蠢笨如猪,放着我这样的绝世佳人不要,我看也不过是个有眼无珠之辈!”一壁里干嚎一壁里偷偷拿眼看他。

易二被哭的不胜其烦,偏偏面上奇庠无比,恨不能用指甲挠下一层皮来,只拿手在脸上不住揉搓,狠狠咒骂:“狠毒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模样,居然敢来攀附二爷?!”他本就容颜秾艳,最得女子青目,偏又家业兴旺,担着掌家之责,一年里贴上来的女子不知凡几,但被个如此丑怪的女子偎上身,尚属首次,偏近身长随又不在身边,那些人昨夜自去与水寨交割货物,且秋华堂地界不大,余平章便将他的一干随从安排到了隔壁的小偏院,那些人俱不在眼前,岂知搓着搓着只感觉全身似乎都要痒起来,恨不能跳进寒潭里将身上痒热之意除一除,此时恼火上头,只将身边床上能抓到手的东西都向着麻女掷去,怒吼:“滚!再让大爷看见你,砍了你的双手双足!”

那麻女畏葸的看他一眼,躲过掷过来的东西,连滚带爬向着门外而去,眼见着她的身子在门口不见,却突又探回头来,抱怨道:“不过是我家少爷好心叫你去前厅用膳,你既不愿吃就算了,也省的他等了。我也困了,你既不想吃,那我就回去睡觉去了!“他分明在那女子声音之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再抬头去看时,门口哪还有她的影子?

候在房门外的薛嘉听得房内动静,早笑得肚肠打结,见英洛连滚带爬从易数的滔天怒火下逃命出来,幸灾乐祸道:“该!活该!”昨晚易家家主前来,她的精神就格外亢奋,难得忍着没去呼呼大睡,且非要洗个桃花浴不可,愁得冬萝唉声叹气,最后只得借着梅蕊的名头,使了老大一锭银子,才央了水寨的人要了些干的桃花瓣过来,顺便还要了桃花胭脂啊大蒜啊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了一个晚上,若非她今早出门之际效果惊人,他几乎要错疑为英洛要向易家家主去献媚——何曾又见过她以妆示人?便是刚刚起床的南宫见了她这副样子也是哭笑不得,连梅蕊那向来冰冷的面上也渗出了丝丝笑意,冬萝早笑的不成样子,将她从房内推出去之后就反手将自己关在房内,只闻得到她压抑的笑声。

英洛朝薛嘉瞪了一眼,概因眼缝狭细,不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她转头对着易数所住的房间颇为遗憾的叹息:“若非易大哥……我定然将他斩个十七八截,丢出去喂狼……也不知道这水寨后山有没有狼?”惆怅语调令薛嘉生生打了个冷颤,默默在心里同情了易二公子一回。

英洛见他一扫近日郁色,加之心中恶气也出了大半,只觉畅意,上前伸出手去,揪着他两颊,使劲往外拉,半边身子偎上去,贴近他面上,眼见他瞳中涌起迟疑之色,忽尔张开嘴,连连呼出几口气来,乐不可支,大笑着跑开。

薛嘉被她揪着面颊,本有赧色,忽闻恶臭袭来,下意识掩了口鼻,只听得她洒下一串暗哑笑声,他气急败坏追上来,又惦着她的身体,连速度也不敢放的很快,只虚张声势叫:“你给我站住!居然敢算计我?”

英洛边跑边回头看,眼见着到了东厢门口,南宫南听得热闹,恰出门来探,被英洛一头撞进他怀里,差点就将他撞个踉跄,亏得他乃习武之人,下盘稳扎,也只是轻微的晃了晃,英洛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自为妩媚的笑容来,堪称相识以来最为亲切的笑容,接着又贴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他面上去,南宫南几乎手足无措,身后薛嘉追了上来,不动声色看着,见她故伎重演,朝着南宫南面上连着吹了几口气,南宫南神色大变,放开了她转头便向着墙角跑去,呕吐之声不绝。

———可怜的人!

英洛与薛嘉几乎同时暗叹!

其实话说回来,南宫南也算不得可怜的人,比起易数来。

易数生来便对桃花过敏,这在易家几乎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偌大易府,竟是无一株桃树,当年他未曾出世时,易家锦霞如云的桃林便因为他出生以后的一次赏花会,一位云游大夫的一句话而被悉数砍了去。那位老大夫曾断言,此子日后见不得桃花。不成想今日这桃花之症又犯。

英洛从前打过无把握之战,只是自栽在易数手里之后,与易小三儿的感情又增进了几分,大嫂相问,易小三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不小心就将易数这件陈年旧事给挖了出来。

她这里完结了一桩旧怨,被冬萝小心侍侯着洗净铅华,呼呼大睡,那边厢易数浑身发庠,不过半刻钟全身便起满了疹子,南宫南前去探视之时吓得老大一跳,眼见他情况危急,急忙着人禀报王重,王重被围剿这几个月以来,若无易家商队,怕是连盐巴都难以供应,偏易家家主在他寨中出事,若有万一,不用官兵围剿,水寨自破。寨中大夫早已在战船之上替那些打仗的兄弟诊治,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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