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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江山美色-第7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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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的同时,萧布衣其实并不悠闲。

时不时有消息军情传来,需要萧布衣定夺。而这些消息,又已经是徐世绩、魏征、杜如晦等人集中整理筛选,认为必须给萧布衣过目、定夺的事情。

思楠见萧布衣又在奋笔疾书,处理政务。这些日子来,萧布衣也习惯了毛笔写字,写一些简单能让徐世绩等人明白的字。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硬笔的普及是否应该快一些呢?他甚至有准备让廖凯去研究一番的念头。但他还是暂缓放弃,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廖凯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事分轻重缓急,有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就要立即去着手实施,有些无关战局的事情,萧布衣统统推后。廖凯现在集中东都万余工匠,正在集中研究新的攻城利器,他不想让廖凯分心。

他无疑算是个好的决策人,因为在大局上,他毫不犹豫的构建认真执行,但是在细节上,他尽量不用自己的思路去影响手下人的行事。

见萧布衣终于又审完一份奏折,思楠叹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皇帝都是荒淫无道之人。因为在我所听的传言中,杨广简直和鬼怪差不多,那些吃着树皮、啃着草根的人,都不遗余力的臭骂他,将他再抹上一层妖魔的色彩。”

萧布衣头也不抬道:“其实据我所知,这天底下,皇帝本来应该是最辛苦的人。”

思楠噗嗤一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认为,李渊现在,绝对不比你轻松。你们现在都是头悬利刃,一不留神就要输出脑袋去,开国之君,远比守业的君主要辛苦。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萧布衣叹道:“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却退不出来了。”

“你想过退出吗?”思楠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萧布衣,有如一副泼墨山水。

萧布衣终于停住了笔,望着笔端,良久才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说完这八个字后,站起来舒了下懒腰,走到厅口,望着庭院的流瀑、落花,飞叶、枯草。

那是一幅舞动的秋景,水幕般流动在人眼前。

萧布衣透过这萧索的秋意,宛若见到古道的瘦马、高柳的悲蝉、疲倦的归人、悲壮的大旗、铁血流淌,良久无言。

思楠只凝眸萧布衣的背影,已望出那悲凉的秋。

“或许人老了,所以考虑的就会多,所以感触就会特别多。”萧布衣终于开口道:“草枯了,可明年还欣欣向荣。人死了,就没了。像我这样的机会,虽很伤情,却值得珍惜。”

“窦建德老了。”思楠道:“所以他患得患失。”

“或许吧。”萧布衣随口道。

“他因为患得患失,所以错失了太多的机会。不过这应该也是命中注定……”思楠沉沉道:“要知道大隋的资源,都被你和李渊占据,而行军作战,资源最优。窦建德其实不过是早亡、迟亡的事情,他就算怀疑裴矩、杨善会,也和落水的人抓住棵水上的稻草而已。都知道救不了命,但谁都会抓的紧紧的,不会放手。这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的确很呆,但若你身在水中,就要沉到水底,恐怕就不会如此的想法。”

萧布衣伸手指沾过一片落叶,眼眸中光芒闪动,自语道:“或许……你是对的。”

※※※

秋风起,枯叶黄。

鲜血撒落,也不过给那草叶枯萎中暂时的注入短暂的亮色,之后更添凋零气象。

窦建德手握长枪,有如落水之人握住水上那棵救命的稻草。

他已收刀。

枪可以威震军心,而长刀才是真正的杀人利器。但杀人利器显然不是用来给人看的,他若出刀,必斩一人!

他一定要在最重要的关头出刀,杀掉最重要的人!但这次,他拔刀是否对了?

他出刀的机会并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杀手。当年他倚仗这种底牌,屡次搏命成功,那时他收刀后都有满怀的激情,倚仗一刀之威打下了诺大的基业。可这次收刀后,他人却如刀鞘中的刀,山石后的枯草,疲惫、厌倦,躲避着秋天的寒,冬天的远。

薛万述死,燕赵骑兵乱。

窦建德胜,河北军军心大振。

胜负有时候在于僵持,有时候,却在于那电闪的刹那。河北军见长乐王出刀,如以往那样抓住了战机,迅即的汇聚反攻,已围困住薛万述手下的骑兵,对抗住薛万彻手下的攻势。

燕赵兵士的攻势终于被扼住,河北军甚至有了开始反攻的迹象。

窦建德人在马上,却满是失落。

他真的以为这次带兵来攻的是罗艺,所以他蓄力已久,就想对决罗艺。他知道罗艺的残月弯刀,但他并不畏惧。出刀,不过是个死,他窦建德这条命,本来就是从阎王手中抢来的。但如此威势,不过斩了个薛万述。如此威势,只能说是小胜。

这绝非他所愿,就算杀了十个薛万述,也不抵一个罗艺。罗艺不死,他这仗胜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如既往的苦苦挣扎?

河北军不等窦建德下令,已经开始反击,这本来就是他们惯用的套路。

他们希望这一仗,能够重振军威,他们希望这一仗后,能够再回易水,他们甚至希望这一仗后,他们能剿杀燕赵大军,尽取幽州之地。

时不同往昔,若没有罗艺的燕云铁骑,这个希望或许能够实现。

不过罗艺随后而来的燕云铁骑,无情的打碎了河北军最后一分的梦想!

河北军伏兵尽出,本来已完全扼止住薛万彻的攻势,甚至已将他们包围起来,四面八方的开始撕裂。但薛万彻却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有希望,罗总管说过,要给他们报仇,罗总管说过,援军马上就到。

就因为这个信念,所以他才能苦苦支撑,就因为这个信念,他终于等到罗艺的援兵。

罗艺终于赶到,带着千军万马杀来,和河北军会战在易水和郎山之间这块开阔的平原上!

风起云涌,铁马金戈……

鲜血如河,冷漠的灌溉着这一片被蹂躏呻吟的平原。

薛万彻在内、罗艺、薛万钧在外围,反倒对河北军形成一种剿杀的局面。

开阔的平原显的有些拥挤,可很快随着一批批兵士倒下去的时候,平原再次显得萧索空旷、冷漠千年。

薛万钧兄弟情深,为救兄弟激发了无穷的勇气。

勇者无敌!

他身先士卒,手持丈八长槊,竟然愣生生的在如潮的河北军中打出一条通道,杀出一条血路,等到和兄弟汇合之后,身上不知着了多少击,受了多少伤。

可他见到兄弟的那一刻,已忘却了全身的伤。

生死搏杀中,活着就已是老天的恩赐。

薛万彻周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手的,可他眼中没有血,只望着大哥,说了一句,“大哥,万述死了,窦建德下的手!”

两兄弟有悲意、有愤怒、还有那越燃越旺、可燃尽一切仇恨的怒火。

江山如画里,英雄淘尽。张须陀死了、杨义臣死了、薛家军完了、父亲死了、最后剩下他们薛家四虎,仿佛大隋兵将垂暮中,寥寥的孤单。

关中有隋军,但已脱胎换骨成李唐大军,东都有隋军,但早已千锤百炼成了西梁军。大隋的锦绣山河,就在这历史的洪流汇合中,这样的一点点的洗去了颓废、洗去了蒙尘、洗去了无数兵将的血与泪、洗去了繁华、铅华,重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样的大隋已不是大隋!

浪花再起,四虎中万述死了、万备也死了。两兄弟彼此相望,都看到彼此那落寞中的忿然。他们不能死,要死,也要和窦建德一起死。

河北军极力的想要切断打出来的通道,各个击破。两兄弟全然不惧,并肩杀出,一进一出,长槊带着红的血、白的肠,还有五彩斑斓生命的颜色。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本是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被这二人打破。

战场上,懦弱恐惧可以被传染,一传十,千传万,这才会兵败如山。可战场上,勇气亦是可以蔓延,二传百,百传千,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时候,都入魔一样跟随着身边人的举止,杀人或者被杀。

薛氏兄弟的勇气感染了燕赵军士,人人当先,再过片刻,已将河北军打的不成阵型。

胜负的天平,再次倾斜。

※※※

刘黑闼远远望见战局,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他并没有出战,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得到窦建德让他出征的消息。

本来的计划是,王天亮诱敌前来,窦建德伏兵尽出,然后再败。窦建德一路要退到郎山山谷中,那里才埋伏着致命的杀招。杀了罗艺,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万千燕云兵士的性命,抵不上一个罗艺。杀了罗艺,所有的付出都算值得。

可窦建德却打破了原定的计划,阵前斩将,却只杀了薛万述。薛万述虽死,可燕赵军却没有退。被窦建德以一己之力扳回的局面,又被薛氏兄弟扳了回去。

这时候的窦建德,没有再次出手。他和罗艺之间,隔着千军万马,他不是神仙,这种情形还能杀得了对手,此情此景,只怕昆仑再现、虬髯出手,亦是无能为力。

窦建德望着疆场如血,寂寞如雪。刘黑闼在高丘见到窦建德的背景,心中微酸。他已不知道窦建德想着什么,或者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知道窦建德在想着什么。

刘黑闼已不知道如何是好,窦建德还没有退,他为何不退?为何不按照计划行事?刘黑闼人在山腰,急的已是满头大汗。他忍受着手下人异样的目光,却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是最后的底牌,他若也拼进去,这场仗,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时候,罗艺还没有出动燕云铁骑。

这种绞肉机一样的鏖战,绝非适合骑兵发挥的场所,因为骑兵的优势只有在地势开阔的地方才能发挥淋漓尽致的优势。骑兵亦是在突袭、偷袭、奇袭中才有着绝对震撼的效果。萧布衣的铁骑亦是寻求机会出击,寻求地势出击,这才能用较少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益。没有机会,骑兵烂在锅里也不会出击!

无论是盗匪、抑或是隋兵,到如今都已对防御骑兵有了或多或少的经验。

当年张须陀骑兵不多,亦不靠骑兵取胜,可他的八风营,李密的数千铁骑就是冲不破。那是隋军多年对抗骑兵,智慧的结晶。

任何兵种,都是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而论。利用地势,将兵种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才是为将之道。罗艺身为隋将,早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没有让燕云铁骑出动。

当年和李靖一战,被李靖诱到谷中,惨痛如犹在眼,这让他使用骑兵的时候,更加谨慎。可等薛万彻也杀了出来的时候,罗艺终于出动了燕云铁骑!

铁骑如云,击的是河北军的侧翼。

那里是河北军最薄弱之处,亦是有利铁骑驰骋的地方。

罗艺亲自领军,当先杀去。只是一轮践踏,河北军已乱。可河北还有死士,王天亮见到罗艺出马的时候,再整旗鼓,已兜头迎上去。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罗艺也没有想到,他没想到除了李靖,还有人敢蔑视他的燕云铁骑!

而这个人,简直微不足道,罗艺眼中,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这个人本来刚才在攻打易水的时候,就应该死了。

王天亮浑身已痛的麻木,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死在这里。但知道必死,他没有了恐惧,反倒有了释然。他已累,已疲,他这次迎上去,只想告诉所有人一件事,他不是叛徒!

叛徒没有这种送死的勇气。

他为被怀疑而耻辱,为兄弟分崩离析而耻辱,为河北军一败再败而耻辱。耻辱的活,不如悲壮的去死。

跟随窦建德多年,窦建德救过他的次数难以尽数,但无论救了他多少次,人命只有一条,这次送出去,所有的欠账都会还清。

王天亮就是抱着这想法迎上去,不止是他,还有很多河北军拼死的跟随他后面,迎了上去。孤孤单单的几百人,却迎向数千威震天下的燕云铁骑,谁都不知道他们最后的一刻究竟想着什么?

风吹沙起,刘黑闼已有泪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那一刻,只恨不得自己就是王天亮。他站在高处,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他就见到一片耀眼的银光泛起。

那道光华陡然发出,甚至耀过当空的正阳。那道光华蔓延,已将王天亮等人席卷在内。那道光华不是光华,而是罗艺的杀器,燕云铁骑的杀器。

杀器一出,少有人敌!

刘黑闼见到那片亮光的时候,心口都在滴血,他和罗艺对阵良久,当然知道残月弯刀的厉害。他的腿上,甚至还有弯刀划出的伤痕,他知道,王天亮绝对抵挡不住这轮刀阵的攻击。弯刀不但犀利,而且线路多变,甚至撞击变线之下,都能泛着杀机。

或许一柄弯刀还不足为惧,但是千余人射出的弯刀,那种撼动天地的力量,难有匹敌。

能挡住残月弯刀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是王天亮!

王天亮没有刘黑闼的身手,也没有铁甲骑兵的盾牌,更没有李靖的冷静。他甚至连面盾牌都不带,就策马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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