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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江山美色-第5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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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三司施展蛊毒的手段难分高下,大苗王更是用蛊高手,就算丹巴九、郎都察杀均是苗人中的用蛊好手,司空以一己之力尽数克制住这些人,简直是匪夷所思。可他实在蓄谋已久,而且下的蛊毒极为巧妙,见到丹巴九、郎都察杀先后中招,司马、司徒亦是难以抵抗,就知道蛊毒已经奏效。

有时候,劳力者千辛万苦,却还不及劳心者转念之间。

司空倒是坚信这点,大苗王虽是用蛊高手,但是已经老迈,再加上这些天来亲力亲为,攀山过洞,身子早就虚弱。他中了七步蛊,最先发作,司空不足为奇。可让司空奇怪的是,大苗王中了蛊毒竟然会这块醒来,实在是有违常规。更让司空心惊的是,萧布衣好像没有中蛊,就算中蛊,也是不深。

见到大苗王虽是站立,摇摇欲坠,司空的一点担忧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司马、司徒中了蛊毒,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地,大苗王老矣,不足为惧。眼下只剩下个萧布衣,他不信凭自己几十年的蛊术奈何不了萧布衣!

只要大苗王一死,他拥护骨力耶为苗人之主,什么圣女祭祀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司空镇定下来,怜悯的望着苗王道:“苗王,你真的老了。”

苗王轻叹道:“我的确老了,老的就连身边人都看不清楚,老的就算别人下蛊都是无能防备。老的没有人搀扶的话,都可能会掉入万丈深涧。可我老了,我却还是不糊涂,司空,你在苗寨三十年了,一步步到了今日的位置,我待你如何?”

“你肯定认为待我不薄。”司空大笑起来,“可你老了,没有雄心壮志了,苗人在你的带领下,狗一样的活着,那有什么用?做人不能如此活着!你每一次以为选择是竭尽心力,为苗人着想,可大伙一辈子,一身本事,难道就要困在这里?”

“所以你去东都下毒?你忘了苗人的规矩?”苗王冷冷道。

司空微愕,瞳孔爆缩,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这事情隐秘非常,苗王怎么会知道?骨力耶却是大声道:“爹,你醒醒吧。我们不想你有事,更不想害你,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西梁王!苗人苦惯了,穷惯了,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下去。既然唐王答应让我们荣华富贵,既然唐王答应让我们高官厚爵,你还苦苦的守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父亲望过来,目光冰冷,骨力耶蓦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上涌,舌头如同被冻住般,再不能言语。

大苗王喃喃道:“苗人素来的规矩就是,蛊毒从不无由而放。因为谁都知道中蛊的苦楚,圣女她……”他说到这里,苦涩的笑道:“若非人来犯我,终其一生,所养之蛊只可防身,不能害人。此为先人明训,我终生不敢违背。”

萧布衣心生敬意,他知道蛊毒的厉害,若是真的流传出去,可说是遗患无穷。苗王不以蛊为非作歹,安分守己,那实在是难能可贵。

司空冷哼一声,骨力耶却是大叫道:“爹,你醒醒吧,我们也被人欺负的狠了,你真的以为你不害人,旁人就不会害你吗?”

苗王淡淡道:“我从来不觉得别人不会害我,可我从未想到过,亲生儿子也会害我。”

骨力耶一时无言,面红耳赤,脸上有了羞臊之意。

司空却是有点不安之意,因为他本来觉得成竹在胸,可见到大苗王清醒后,竟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以大苗王的心智,他会全无戒备吗?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向司马望了眼,见到他和司徒还是坐在那里,全力的抗拒蛊毒,心下稍安。

大苗王在拖延时间的时候,他何尝不在等,他在等蛊毒发作,他自信别人无法抗拒他的七步蛊!

“可我谨遵祖训,别人并不意味着如此。”大苗王叹息道:“这时候就有人到东都给无忧公主下了蛊毒,那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从未得罪过旁人,下蛊毒的于心何忍,下此毒手?西梁王驾临巴西,夜半突遭袭击,又有两个手下被蛊毒所伤,厉害之处,只能让云水用七情蛊破解。可惜的是,救两人,亦是伤了一人。这两次蛊毒都是厉害非常,矛头指向西梁王,可据云水所言,这蛊毒就算丹巴九都是不能培植,他都不行,那显然是,有个用蛊高手终于抵不住心蛊的诱惑,和外族人联手,将自己的蛊毒送出去,作为攫取荣华富贵的资本?”

司空叹口气道:“原来苗王什么都知道了,可我奇怪的是,你一直都在苗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还是不知道。”苗王笑容苦涩,“我不知道身边会有哪个兄弟一般的手下被贪婪收买,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化解以往的恩怨,过天梯求见。”

萧布衣心中微动,想起苗王曾经说过,百余年来,这天梯上只过了一人,却没有想到过,原来过天梯不过近日的事情。

司空皱眉道:“过天梯,什么过天梯?要不我说你是老糊涂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西梁王是太平道中人扶植?你知不知道,五斗米教早和太平道势同水火?你知不知道,唐王对太平道素来深恶痛绝,答应我们一力铲除太平道?还有,你知不知道,西梁王若是登基,有太平道唆使,五斗米教马上会面临灭顶之灾?”

萧布衣叹息一口气,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五斗米教并非和太平道一个路数,而且看起来水火不容。但五斗米和太平道的恩恩怨怨,实在少有人能够说的清楚。他当然早就知道,巴蜀之地原本就是五斗米的发源之地,而到如今,又变成了五斗米教的隐居之地。

苗人能在巴蜀站稳脚跟,和五斗米教暗中支持大有关系,而这三司,就可能是五斗米的教徒。想到这里,萧布衣忍不住的又望向了司徒,目光复杂。

司徒极其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但是他怎么会断臂?

大苗王淡然道:“我不知道。”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活着还有何用?”司空怒声道。他突然拿出个哨子,用力一吹,司马、司徒都是脸色大变,头顶上大汗淋淋,虽不见表情,可却知极为痛苦。郎都察杀更是无法抵抗,紧握双拳,丹巴九本来已近昏迷,听到哨子声响,惨叫一声,竟然活生生的痛醒。

老四、史大奈虽亦是咬紧牙关,看神色却比苗人好受很多。

场上对哨声没有反应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和司空一伙的骨力耶,一个是萧布衣,第三人却是大苗王!

司空放下哨子,寒声道:“苗王,原来你没有中七步蛊!方才不过是做作?”

苗王笑容满是苦涩,“我虽老了,却没有糊涂,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又如何不会防备呢?”

“你防备又能如何?”司空忍不住的向天梯那面望了一眼,他是用蛊高手,武功亦是不差,就算得知苗王并未中蛊,却也全不畏惧。他最担心的却是天梯那面的祭祀和圣女,祭祀神鬼莫测,他不见得挡得住。但是让他欣慰的是,自从他来到巴蜀后,祭祀就从未出现到天梯的这端!

“我防备了,当然不会中你的七步蛊。”大苗王淡淡道:“五斗米和太平道的恩恩怨怨,也该做了个了结。”

“你说了结就了结?你不过是苗王,你可不是鬼王!五斗米教的事情,可是由不得你来做主!”司空放声长笑,声动四壁。萧布衣听了,暗自心惊。他武功精湛,已从司空的笑声听出此人中气十足,武功应是不差。

苗王望向了萧布衣,嘴角突然带了丝淡淡的笑,“我的确不是鬼王,可西梁王是!他若不是鬼王的话,我如何会放心和他七茶结盟?”

萧布衣身躯微震,陡然想到当初裴蓓所言,暗自错愕。裴蓓当初就说过,天机在某些道教中就被称作鬼王,而鬼王本是死人,亦是道中托体宣扬道义之人。没想到五斗米教信奉的竟然也是鬼王,而自己,恰恰就是已死之人!

他那一刻,终于明白,为何李靖最后肯让他前来,李靖显然也明白更多的事情。可很多时候,明白的不见得能解决,不明白的却是暗自解开以往的恩怨。

司空冷冷道:“鬼王具不死之身,他算什么东西,也能称作是鬼王?”

苗王淡然道:“司空,你对西梁王还是一无所知,我不怪你。但你莫要忘记,鬼王所托之身,不惧蛊毒。”

“不惧蛊毒?”司空冷笑道:“你们莫要自欺欺人,你既然知道我会下蛊,自然会给他服食解蛊之物,你们联手做戏,串通祭祀,说什么大吉大利,撇弃关中,投靠东都太平道,要妄想将五斗米送入太平道的虎口,你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

“这么说,你是执迷不悟了?”大苗王挺直了身躯,那一刻,威严肃穆。

萧布衣一旁见到,暗自惊凛,大苗王一直看起来都是老态龙钟,谁又想得到,他一发威,宛若睡醒的雄狮般的危险。

司空见状,也是忍不住的退后两步,放声长笑起来,“都说苗王用蛊,神鬼莫测,可三司因为遵从教令,一直不能领教,看起来,今日我终于大有眼福,可见苗王的端倪。”

司空全神戒备,大苗王却是动作缓慢,从怀中掏出一小小的铁弓,铁弓真如其名,就算弓弦都是铁丝所做,通体泛着青幽幽的光芒。

萧布衣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可向来都是凭借武功取胜,今日见到苗王和司空之斗,手段诡异古怪,端是匪夷所思,并非所有人都能见到这种对决,萧布衣心中振奋,想要出手助苗王一臂之力,可又怕坏了苗人和五斗米教的规矩,见到苗王满头白发,萧布衣不由暗替苗王担心。不过苗王自从出现以来,事事处理妥当,这一次,能否化险为夷?

司空见到铁弓那一刻,脸色陡变道:“长安铁弓怎么会到了你手?”

大苗王轻叹声道:“长安长安,长治久安,我持此弓,当不负此意。”他话音未落,已经拨动了弓弦,只听得‘铮’的一声大响,萧布衣还是不觉得什么,司空却是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幽涧旁,只余司空凄厉的喊叫,“一线牵?你给我下了一线牵?”

※※※

秦叔宝醒来的时候,眼角已有了泪痕。

他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也是近年来,少有感觉酣畅淋漓的梦。他不记得上次如此熟睡是在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见到四周石壁森然耸立,再向上望过去,只见到半空一线,崖壁对峙,却仍可见,淡青的天!

这是什么地方?秦叔宝茫然的想,望着那一线天,很是陌生。他还没有从梦境中醒转,脑海中还是残留的甜蜜。

他梦见,张将军对他笑,他梦见,母亲对他笑,他梦见,妻子对他笑。

他多久没有这甜蜜的感觉了?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可都已离他而去!每次想起这三人的时候,他胸口就是针扎一样的痛。这三人,无论哪个,他都肯用性命去维护。可是张将军因为他死了,母亲临死前还受到他的欺骗,相濡以沫的妻子,只能见到他最后的一眼!

他自负英雄豪杰,但是害死将军,欺骗了母亲,甚至保护不了妻子,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因他而死,他算什么英雄豪杰?想到这里的时候,秦叔宝只觉得胸口大痛,闷哼了一声。他这时终于从残存的甜蜜中清醒,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宛若天籁清音,秦叔宝听到声响的时候,已经想起了云水。

挣扎着坐起,顺着‘叮当’的声音望过去,见到云水转过了头。秦叔宝陡然想起了处境的危机,急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很隐蔽。”云水轻声道:“李孝恭绝对找不到这里。”

“这里离绝情洞多远。”秦叔宝焦急道。

“不远,但是也绝对不近。”云水还是很平静。

秦叔宝挣扎想要站起,可是竟然觉得全身无力,不由有些骇然,“我……怎么了?”虽经过太多的打击,他第一次有种虚弱的感觉。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去报信。”云水皱眉道。

秦叔宝喝道:“西梁王和你爷爷生死一线,我怎能歇息?”

云水脸上没有讥诮,只有怜悯,“秦叔宝,你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分吗?”

秦叔宝怔住,云水寻常的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却是轰轰隆隆。

你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分吗?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未想过。他这一辈子,为道义活着,为仁孝活着,为内疚活着,为赎罪活着,可他何曾为自己活过?

云水本来声音冰冷,见到秦叔宝拳头握紧,轻声道:“秦叔宝,你现在身中蛊毒,身负重伤。方才那一弩,虽然没有要了你的命,可弩箭中却有蛊毒。”

秦叔宝向肩头望过去,才发现肩头的伤口早就被包扎好了,有些感谢道:“多谢你了。”

云水微笑道:“你这般不顾性命的救我,我举手之劳,何足道哉?蛊毒虽毒,可你体内有了七情蛊,你血液现在与众不同,反倒化解了蛊毒,那一弩其实只能算是外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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