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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墙外花枝-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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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什么?倘若安成真爱子媛,一定会想办法安置一切。”
  “安置?怎么安置?生下孩子,他们抱养,还是干脆让夏子芳打掉孩子?怎样都不是人应该做的事。哼,畜生吴安成。”
  林立志透过反光镜看到晓萱脸蛋红红,梗梗着脖子,俨然一副备战状态。他不由得咂咂舌,自嘲地笑笑,说:“你说的对,你都对。”
  晓萱听了这话,得意地笑了。
  林立志却又话锋一转,说:“你比我经的事儿多,遇的人多,吃的盐多,过的河多……所以你说的都对,谁要说你说的不对,谁就比你还白痴。”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夸我呀!”
  “当然是在夸你,难道还是在夸我自己吗?”
  晓萱知道他是变相妥协,也不再争论,只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却莫名地有种幸福感,越来越觉得和林立志在一起是轻松而快乐的,他总能在她浑身的刺儿刚刚伸出来的时候,给她裹上一层防刺衣,她可以任意地刺那衣服的里儿,得到释放后又自然地把刺缩回去,而不会真的刺伤谁。
  晓萱默默注视着林立志,想大概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与相貌无关,与金钱无关,与情Se无关,而是一种彻底的把持,对再刁蛮的女子也可以轻松化解的把持。
  下雨了,幸好已经到家。
  子媛果然醒来了,呆望着他们,眼里是空洞的迷茫。
  雨天里,一切更加寂静,只有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令人听着心碎。那大概是宇宙的心音吧,也在哀哀地泣诉。
  窗外的雨声缓一阵紧一阵的,听着像战场上金鼓般雄壮,错错落落似鼓槌敲着的迅速,又如风儿吹乱了柳丝般的细雨,只洒湿了几朵含苞未放的月季花。
  子媛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立志,又是在这样混沌且混乱的状态中,她真感到无地自容,双手掩了脸。脸很热,烧灼着手,烧灼着心。
  “林立志,你快帮我们想想该怎么办?”晓萱用胳膊肘杵杵他,“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呀,我可是一直吹嘘你比我都聪明的。”
  林立志抚抚她的头发,之后若有所思地说:“说实话,子媛,我从不喜欢过问朋友的私生活,可你是晓萱的好姐妹,我就想真诚地表明我的看法——婚不能轻易离。而且以我的观察,吴安成的确不想离婚,只是他很爱面子,不肯放下自己,才用这样苛刻的要求来达到让你放弃离婚的目的。”
  子媛望着他,满眼的疑惑。
  晓萱嘟囔着:“让你帮着出主意,去对付姓吴的白地瓜,你倒说了些什么呀!”
  “晓萱,”林立志很严肃,甚至有点严厉地盯着她,“我比你们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在你们需要我为你们想办法的时候,劝子媛去争取和把握自己的婚姻,当然有我的道理。还是那句话——进一个门,出一个门,都不是容易的——尤其对女人。”
  林立志的话很简练,也很简单,语气中仿佛有不容分辩的坚定,甚至有一种空旷辽远的意味。既扼制了晓萱的躁动,也让子媛若有所思。
  “你们想想子媛现在的处境,她没有了娘家,也可以说没有了亲人,作为朋友,我们也只能帮她一时,既然吴安成舍不得子媛走,我们何妨再给他一次机会呢?是,他伤害了子媛,但他这样执意想留下子媛,我们就可以肯定他对子媛的感情基础是很厚重的。只要子媛愿意原谅他,他会懂得怎么去减低伤害,挽回影响。”
  见晓萱和子媛都在用心听,林立志接着说:“子媛,你也不要觉得这样做伤害了你姐姐,这世上一切都是一种因果关系,她当初伤害了你,现在就应该为她的伤害行为负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晓萱彻底无语,一屁股做了下来,想林立志这样的男人,对感情的分析都有板有眼,难怪能在房地产界博得一席之地,和他相比,自己不过是一个就能叫嚣,侍宠哭闹的丫头片子。
  子媛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了,我和他不可能了。”她的声音微弱远,仿佛是在回忆久远的世事,“7年,整整7年,我所有的青春岁月都给了他,就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幸福,如今这一切都破灭了。我知道他不想离婚,可我该怎么去面对他呢?更何况子芳已经有了吴家的骨肉,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安成就这样舍弃他的骨肉,他也很难取舍的。最重要的是,我再回去,伤害的就是三个人了。而且,他们都曾经是我最亲的亲人。子芳离开安成,就必须打掉孩子,我又何尝不是孩子的间接凶手。”
  提到孩子,子媛突然感到凄楚,既有对已经离世孩子的痛心,也有对安成盼望孩子的畸形心理的恐惧。耳畔,仿佛听见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声,刺得整颗心一阵绞痛。
  子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安成说的也对,我嫁进他家时,就是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应该如此。”
  第十三章
  子媛离婚的事,在厂里成了轰动性的新闻。人们的纷纷议论,狐疑的目光一直在子媛身旁缠绕。子媛好像被一块铺天盖地的大石头压着,想走却挪不动脚步,想说又张不开嘴,甚至想看都抬不起头。而她又不得不以她那娇小的身躯,去对抗这块硕大的石头,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躲闪着或是关切或是窥视的目光,拖着这一块大石头,亦步亦趋,踉跄着前行。每次下班,都是别人走出老远了,才敢艰难而缓慢地跟在大家后面。而且不敢稍有停滞抑或喘息,惟恐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遗失在一个没有方向更没有出路的陌生地方。好多次,子媛自己都忘了是好多次,她总怀疑自己撑不住了,自己就要被漫天而来的忧伤给掩埋了。
  只有当子媛回到家——也就是林立志为晓萱租的公寓——才可以松懈一下,尤其看到晓萱关切而熟悉的目光,才会觉得安慰。


  还有一种目光,让子媛迷离和晕眩。
  那就是秦朗。
  秦朗的目光是复杂的。在依稀的幻影里透着关怀、心疼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而秦朗之所以感到愧疚,是因为一切如他的预感:子媛的婚姻是一个空洞的墓||穴——美丽善良的子媛在那一场婚姻的悲剧中枯萎、凋谢。
  数月后。
  周末,科里的同事相约去吃烧烤,子媛谎称不舒服,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秦朗拦住了她。
  “子媛,一起去吧。”简单的一句话,却好像蕴涵了万般复杂的情愫。不仅子媛,就是其他人也能感受他眼中的渴望和心里的热情。
  “是啊,子媛,去吧,因为今天是秦科长的生日。”
  “真的吗?”子媛征询的目光探向秦朗。
  秦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也就是想找个机会大家聚聚,所以很希望你能一道去。”
  “嗯。”子媛答应了。
  对于秦朗,子媛充满感激。当然,还因为当初那一份朦胧。在她与安成折腾离婚的那些天,几乎不能正常上班,作为科长的秦朗,给了她最大的方便,还有关怀。甚至一些工作,都是秦朗自己替了。那样的支持,绝对不是上级对下属的关心,而是一种不能用言语能表达的感谢,甚至是一种心灵上的契合。当然,此刻的子媛都只是毫无杂念地认定那是一份友情。
  这家烧烤店很大,也很红火。所以看上去有点乱。幸好事先预订了单间,隔离了大厅的喧哗。
  整个科室的人都来了,大家兴致很高,秦朗热情地请大家叫东西吃。而他自己则点了一个“烤鸡皮”。
  “咦?秦科长,你喜欢吃鸡皮?”
  “啧啧,太难吃了。”
  秦朗微笑不语。
  子媛的心却一阵悸动。忽然想起好几年前,他们午休闲聊是,她曾经告诉秦朗自己喜欢吃烤鸡皮。当时他还故做恶心状。
  他们四目相对,眼神里多了些色彩在流动。
  子媛迅速避开,心里“咚咚”直跳,滴酒未沾,却已经红了脸。她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能!秦朗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需要关怀的朋友。绝对不会有别的情怀。
  子媛还是喝了半杯啤酒,却没能借着酒劲儿释放自己的哀伤。压抑自己,一直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特点,也是她最惹人怜惜的性情。
  秦朗是不胜酒力的,却也频频举杯,难得一见的畅饮。好像是个即将出征的将士,在征战沙场前夕的痛饮,尽显英勇无畏的豪迈气概。
  “秦科,听说你快结婚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
  “看来今天是提前演练,免得那天被我们灌倒了,进不了洞房。”
  子媛却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探询的目光射向秦朗。秦朗的脸色一敛。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子媛举起刚刚满上的酒杯:“先恭喜了,秦科。”
  “恭喜什么啊?”秦朗正色道:“你们都是道听途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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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有人起哄,“还不好意思了啊。”
  “秦科,你也是30好几的人了,遇上合适的,也得抓紧了。别耽误孩子看奥运啊。”
  “呵呵。”秦朗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睛却瞟向子媛。
  子媛感受到了他的眼光,不由得心里又颤了一下。按了按胸口,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没有刻意的安排,秦朗很自然地送子媛回家。
  他们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有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地走到大学城。
  “到湖边坐坐吗?”
  秦朗终于打破了沉默。
  子媛停了脚步,没动。
  “坐一会吧。”秦朗再次开口,目光坚定地看了看子媛,率先推车走了过去。
  子媛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推车跟在后面。
  子媛认为秦朗会找她谈一些近期的工作,离婚后,由于情绪的影响,很多工作都不尽如人意。
  同时,子媛有一种难言的希望,希望能有一个人给她一些安慰。这些年闭塞的生活,原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十分内向的她除了晓萱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而晓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和林立志约会,虽然死活也要拉她去,但她都更坚决地回绝了。她再与这个社会脱节,也知道不能经常做好友的电灯泡。
  准确的说,子媛更渴望能得到一个异性朋友的安慰,有时候普通男女朋友之间会更理解对方。可子媛这些年都是家和单位两点一线,哪里有什么异性朋友。倘若勉强算有,便是秦朗了。
  子媛想或许秦朗不是谈工作,而是想关心下她的处境和情绪,尽一点朋友间的绵薄之力?她心里这样暗暗地希望着。
  坐定后,子媛借了他的电话,告诉晓萱会迟些回去。之后就默默地坐着,无数涌动于唇的话被生生地隔在了喉咙。
  而秦朗,也好像被粘住了双唇,木然地望着湖面,甚至不敢看一看子媛忧伤的眼。
  深厚的情感是受过长久的理智的熏陶的,此时秦朗的心沸腾得像火炉里的红焰,一支一支怒射着,又一支一支地着落于湖面,仿佛要在这盛夏的时节为这清澈的湖水撩拨出缤纷的花朵。
  秦朗抬头,看见月畔的群星,闪闪的,或眨眼,或低语,却都像是在暗示,暗示他不要再在心海的尽头挣扎。
  “子媛。”秦朗站了起来,随着这一声唤,转了身定定地望着她,“我喜欢你,从你进厂第一天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可我觉得我一个穷山沟出来的大学生,根本配不上你,便把这种喜欢转化为暗恋,将近10年的暗恋。这期间也曾多次想向你表明,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来。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你结婚,看着你在婚姻里一波三折。我很恨自己,倘若当初我不是瞻前顾后,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面子,或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他一口气道来,子媛既震惊又茫然,曾经若隐若现的那点点朦胧的感觉又梦境般地游移而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或许这就是命,注定这样错过。”子媛喃喃而语。
  “子媛,我们是曾经错过,但我们不能永远错过呀!”秦朗冲动地握住她的手,“我常想要是你能幸福、平安、快乐地生活,要是你的眼中再没有忧伤和失落,要是你能在这个人情炎凉世事幻变中觉醒了,我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尔后远远地祝福你。可你没有,你不快乐,你更加忧伤,你仍旧是单纯懵懂。终于你离婚了。我不想骗你,我竟然有一种自私的窃喜,我想我们终于可以携手了……”
  秦朗紧紧地把子媛揽入怀中,他似乎是要豁出去了。
  “子媛,我真的不想再错过这失而复得的机会,只想从此与你偕行着走完这人生的路程,只想在沿途把我心胸中的热血烈火尽量地挥洒,尽量地燃烧,不再做感情的懦夫,不再辜负我们相识相知一场的缘分,和这些年来从没改变过的爱恋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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