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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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他便弄来美酒赠给此人；如果有人不幸说了圣人一样的话，他就会割掉这人的鼻子和舌头。因此这怪物最好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别人骂街，当他喝醉了，他就飞起来，把输家拎在空中撕碎，然后猎取一只肥美的畜生回来，奖励那赢家。但穷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此人喜欢清洁，据说他所主宰的地方纤尘不染，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恶徒们的世界。名头最响的那位叫饕餮，此人以贪婪狡诈著称，他那原始的猪头图腾后来常被铸在铜鼎上。此人专门掠夺别人的财产，抢来的东西堆积如山，自己却从来不用。他还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吃货，据说嘴里每时每刻都得塞满了能嚼出声音来的东西，他睡觉的时候需要十几个奴仆从厨房一直排到他卧房的床边，源源不断地向他嘴里运送食物，如果不幸中断了片刻，离他最近的人就得遭殃。由于具有贪婪凶残和狡诈吝啬的双重邪恶，饕餮算得上三兄弟的头领，为了满足他无穷无尽的幻想以及填饱他那巨大无朋的胃，浑敦和穷奇率领他们的爪牙整天都要像工蜂似的忙于攻击弱者和好人。
早先，这三兄弟因为怕死而梦想找到昆仑山，在一次去西方的冒险中，他们偶然来到了“无继国”，那儿的人一贫如洗，全国只有一棵树，人人都没有后代。但兄弟三人不久之后发现了一个秘密：无继人虽然断子绝孙，却能翻来覆去地复活——死者嘴里只要含上他们国家仅有的那棵树的树叶，这死人就可以在坟墓里睡上一百三十天之后爬出来，再活上个百八十年的。三人认为这棵树就是他们找不到昆仑山的补偿，因此他们在一天晚上把树挖了出来，扛着它回了中原——他们就这样造成了一个国家的灭亡。但是那棵树种在他们家的后院里却明显水土不服，它掉光了最后一片叶子后就开始腐烂，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尸臭。三人觉得受到了欺骗，他们每人分了几片叶子，把树烧了，然后追随蚩尤人参加与黄帝争神的战争。第一代蚩尤王炼收了他们贡献的很多军饷，让他们率领一支由赦免的罪犯组成的军队，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三个相貌丑陋的混蛋在跟他做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们既算不上勇士，又很不可靠，参加战争的目的只是为了打着蚩尤人的旗号到处趁火打劫，以加倍挽回他们参军时付出的本钱。就这样，三兄弟又把蚩尤人弄得声名狼藉。第一个炼气得差点扒了他们的皮，但当他没收了三人大部分不义之财后，他心肠就软了下来，他命令他们去南方荒蛮之地去自谋生路。三兄弟就这样领着一群恶棍在中原消失了很久，直到百余年前，他们成了一个比较庞大的种族，自称三苗人。最新的证据看来，经过五百年的风雨洗礼，三兄弟仍然活着，他们应该是靠着那些树叶复活的，而且复活了好几次，此外，他们显然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亲自作恶了，因为他们如今已不再是土匪，而是尊贵的王。
在葛庐山脚下跪在炼面前的正是这三个不死的兄弟，炼不由觉得时光短暂。不过他很高兴，因为经过这场大屠杀，他已经不需要跟着三个老混蛋去谈五百年前的所谓交情了。以下是炼和这三凶的对话。他们毫无惧色，而且十分善辩。
炼：你们一定享了很多福。
饕餮：也遭了不少罪。一口气活五百年令人发疯。
浑敦、穷奇：好在我们本来就不正常。
炼：你们想要怎么个死法？
饕餮：我们会升天的。
浑敦、穷奇：没错，我们的归宿在天国。
炼：你们居然这样想？
饕餮：我的王，您还记得轩辕氏如何升天么？他搞了三千个黄花闺女，不过为了取一条升天之道。你若记得这一点，便会知道，世人所谓的“三凶”，他们为非作歹只是为了另取一条升天之道。
浑敦：天国容纳好人，也容纳恶人。
穷奇：主要是容纳恶人，因为所谓的好人，只是恶人的伪装，有一肚子虚伪的心肠，和一副好人的面具。
炼：听起来有道理。但我看你们的畜生嘴脸，并不妨碍你们为非作歹。你们为何老带着一副唬人的面具？刚才有个傻瓜把它叫做灵魂。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6）
浑敦：我的王，追求永恒的，必是追求完美的。我们向神灵看齐，一生下来就把自己放在这样的装扮里，为的是让我们的眼睛习惯美的东西，我们把这样的美视为生命和灵魂。
炼：我认为一群混蛋没必要搞出如此隆重的信仰。
饕餮：一个人若是恶的祖宗，也必是美的翘楚！
炼：我喜欢你们的奴隶，他们比牲口还听话和管用。
穷奇：您明察！豢养奴隶，必先选择好苗子——中原人是上好的奴才坯子，其一意志薄弱，其二团结乏力，其三心灵下贱，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他们做了奴才，反而是齐心协力，理直气壮。
浑敦：补充一点，我们还制订了完备的奴才法律，依法治国。
穷奇：没错，那喜欢胡说八道的，就割了他舌头，喜欢东张西望的就挖了他眼珠，偶尔有喜欢胡思乱想的，就摘掉他脑袋。只要你手里的鞭子有足够的分量，奴才们自然齐心协力，扶你上天堂。
炼：你们的天堂是很多人的地狱。
饕餮：我的王，哪一个天堂不是多数人的地狱？
浑敦：天上人间莫不如此。
穷奇：你想入天堂，就要有把别人统统塞进地狱的气魄。
炼：你们杀女人时确实很有气魄。
饕餮：这是我们的传统。杀掉女人，不算输家，因为倘若你还能赢，哪愁没有新的女人！
浑敦：三苗人是一个纯粹的丈夫国，靠别的民族的女人繁殖后代，如果她们生下女孩儿，都活不过三岁。另外，我们的奴隶也靠输入，反正中原人口过剩。
穷奇：俗话说，女人和奴隶都是别人的好！
炼：可这回你们要因此绝种了。
饕餮：我们相信伟大的战士都有仁慈。
炼：我有一些仁慈。我已命令你们的奴隶安葬死者，无论男女。
饕餮：啊，死者已安息，活人更需善待。
炼：这话什么意思？
饕餮：我们的巫师曾预言，那面旗帜将指引我们找到升天之路，我们的归宿之门，将在葛庐山脚下开启。
炼：这话会应验的。
穷奇、浑敦：仁慈的王！这场悲剧是一个误会，但也必是一个伟大的开端。三苗人应该成为蚩尤人的盟友，就像五百年前一样。
炼：蚩尤人会有什么好处？你们如果不是一群饭桶，这会儿哪有这么悲惨？
饕餮：您这话说得坦白！不过依我看，蚩尤人是勇士中的豪杰，但却仍有不能办到的事。你们能杀死敌人，却不善驱使奴隶，你们征服大地，却不能主宰世界……这就是蚩尤人缺乏的，你们只是战士，而不是主人，你们高傲强大，但生活欠缺美感——因此，你们需要更贪婪的朋友作为搭档。
穷奇、浑敦：伟大的结盟，它将跨越时空。就算升天之路断绝，我们也能在大地上建一个自己的天国！
炼：说得好。你们设想的，正是蚩尤人要做的。
饕餮、穷奇、浑敦：英明的王！
炼：但是略有出入。
饕餮：想必出入不大。
炼：（轻挥了一下手，上来几个猎手）把这三个老混蛋关进笼子里，别让他们跑了，因为他们是大地的瘟疫。至于他们的族人，那些可怜的幸存者，还活着的三苗人，给他们扒掉袍子，摘掉面具，然后除去他们的奴隶身上的枷锁，给他们带上——他们既然驯养出了温顺的奴才，也必知道做奴才的规矩……命运往往就是这般奇妙。
蚩尤人把三苗人的粮仓装上马车，然后搜寻他们那迷宫般的地窖，搬出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最后，奴隶们带着蚩尤人找到了三苗人的酒窖，猎手们品尝后那清冽的琼浆后大呼绝妙，炼也认为它算得上是祭神和助兴的上等货色。于是他们决定在三苗人的废墟中大醉一场，中原奴隶也殷勤地为他们的新主子献上了丰盛的晚餐。
“虽然这些畜生从里到外都令人恶心，”炼盯着手里漂亮的酒尊说道，“但他们还真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
落天儿说：“我以为你会和他们成为朋友呐。”
炼说：“你如果要做牧羊人，就不能与狼为伍。”
当晚，笼子里的三兄弟也要求提供酒喝，并且在用餐时打开他们的锁链，否则他们就饿死自己。炼同意了，他让落天儿给他们送酒去，还嘱咐他说：“你告诉那三个老怪物，这是他们在天堂里的最后一顿酒，酒一醒他们就得进地狱。”落天儿于是装了一车酒，来到看押三苗人的那个洼地。他命令士兵们打开三苗人的枷锁，并把酒坛分了下去。三苗人围聚在关着他们三位王的笼子四周，捧着酒碗哭。落天儿又过去把那笼子打开，放这三兄弟出来。饕餮看着他说：“孩子，你不是蚩尤人。”落天儿说：“你怎么知道？”饕餮说：“蚩尤人身上带着地狱的味儿。”落天儿说：“我是什么味儿？”饕餮说：“你带着天堂和地狱混杂的味儿，就像个杂种。”三凶听了都笑，落天儿就把炼的话转告给他们。饕餮说：“看看那些进化的动物，”他抬手指着周围的中原人，“他们做惯了奴才，就永远是奴才，换了一个天地，只是换了一个主子，他们还是奴才。”穷奇和浑敦附和道：“主子到哪里都是主子。我们喝了这碗酒，就会让你看见一个真正的奇迹，保管让你大开眼界。”落天儿说：“你们恐怕没有别的选择。”饕餮说：“记住，孩子，三苗人是蚩尤人的镜子，而我们三个老朽，是炼的三面镜子。你知道，你和镜子里的你既一模一样，又完全相反——天堂和地狱也正是如此。”他这样说完，就喝光了最后一滴酒。他的子民们也同时喝光了自己的酒。三凶一起平静地对他们说：“飞吧，孩子们，没有人能让你们成为奴隶。”
蚩尤人在远征初期的事迹（7）
落天儿还在琢磨饕餮的话，这时，上千个喝得醉醺醺的三苗人摇晃着站了起来，他们煽动腋下那干瘪的翅膀，那丑陋的身躯就离开地面，向着深邃广阔的星空飞去。第二天清晨，天空飘满了坠落的翅膀，它们像轻飘飘的雪花一样纷纷下落，一部分在那块洼地里融解成一片湖水，一部分落在葛庐山山顶上燃烧起来，烧光了一片树，露出一大块形如焦炭的巨石；最后一部分沉重无比，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蚩尤人灭绝了三苗人，挑选了六千高大强壮的中原奴隶随军作战，这支军队被称为“三苗奴”，全是哑巴。其他数万中原奴隶则被留在葛庐山下的平原，炼让他们获得自由，并恩赐他们土地、粮食和足够的生产工具。十几年后，这些奴隶的后代繁荣昌盛，他们牢记蚩尤人的恩德，也自称三苗奴，并把大神的面具奉为神物。
5。
蚩尤人离开葛庐山，沿大江继续向东，就到了涂山。涂山之上有一座绿色的城。它的表面覆盖着青草、苔藓和花藤，与涂山融为一体，就像个巨大的花坛。蚩尤人原以为在这儿会有一场战斗，却意外地发现这是一个由女人主宰的国度。武罗和伯因的队伍摆开攻城的架势，战斗还没开始，却赶上了一场葬礼。城里先传来一大片哭声，随后走出来成群结队的女人，穿着素白的绸袍，哭得泪水浸湿了道路，她们对蚩尤人视而不见，抬着死者径直走到城外的淮水河畔。死者是一个年轻女子，衣着华丽，看上去是个贵妇。她下葬的时候身上被整齐地摆满了使人容颜不改的木槿花，周围还有各种玉器、银壶和铜镜陪葬，最后有四个男人被推进坑里，他们开始哭得厉害，但是被灌了一种药汤后就如醉如痴地躺在墓｜｜穴下面，女人们把他们和死者一起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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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人后来很长时间都在议论涂山女人，她们就像一种充满诱惑但是带着剧毒的猎物，让他们完全不知所措。有些蚩尤人认为可以考虑娶这些女人做老婆，因为她们看上去健壮而且漂亮，有些人则认为应该杀光这种没有妇道的歹毒女人，另外还有些猎手在喝了几杯紫蒿酒后，在私下里曾经商量说：“应该尝尝这些女人的味道，干完了就赶路去。”可事实上，没有一个蚩尤人有所行动，他们的谨慎并非出于尚且怀念他们在山谷里的女人，而是因为他们被涂山女人吓得够呛。据鼎象和那三十个骑马的猎手说，他们在涂山女人的葬礼结束后被一大群的年轻女人包围了，这些女人埋了死者后想找找乐子，毫无惧意地抚摸着猎手们的长矛和利剑，抚摸他们跨在马背上的大腿，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