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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蛮荒记-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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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啦!”

众人哄然齐乐,天吴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爹、你娘、你舅舅又是谁?”

那孩童泊尧还没回答,左侧甬洞喧声鼎沸,又奔出两行人来。

当先两人一个虎头人身,手脚如蹄,一对三角眼碧光闪耀,虎嘴里盘着一条赤练蛇,双臂还缠绕着两条赤练蛇,彼此吞吐吐信;右边那女子头戴九头凤冠,凤眼斜挑,冷若冰霜,紫黑长袍猎猎鼓卷。正是强良与九凤仙子。

两人朝天吴躬身行礼,满脸钦服,齐声道:“水伯神机妙算,龙族贼寇为避鲲鱼,果然潜入海底大壑,现已被我伏军团团包围,相信不用太久,即可尽数歼灭!”众人大喜,纷纷山呼万岁。

拓拔野猛吃一惊,天吴脸上却无半点喜悦之色,淡淡道:“能解印驾驭鲲鱼,百里神上居功至伟。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那拓拔小子逃了去。传令虞将,所有‘潜龙军’全部出动,务必搜出那小子下落。那些龙族贼寇剽悍凶狠,虽然中伏,亦不可轻敌小觑。”

众人轰然附应,几位将官各自领命而去。

广成子笑道:“水伯驭鲲而行,横扫四海,莫说区区龙族,就算是苗、火、金、蛇加在一处,又有何惧?等到陛下剿灭苗贼,与水伯会师雷泽,天下可定矣……”

话音未落,“呜——”地一声低鸣,四壁狂震,天旋地转,众人猝不及防,趔趄摇摆,惊呼迭起。

天吴耳廓转动,面色微变,皱眉道,“百里神上,鲲鱼怎地突然转向了?”

百里春秋亦云里雾中,不明所以,沉声喝道:“布阵,驭鬼驱钉!”那数百名黑衣弟子齐声呼应,环绕着他盘坐在地,各取出一排骨珠,缠绕在十指之间,低头念念有辞。

万千道白光从众人手中的骨珠射出,齐齐汇向百里春秋的青铜镜,“当!”铜镜狂转,蓦地冲起一道滚滚金光,朝上怒舞。

洞室通明,鲲鱼剧震,顶壁上方隐隐约约现出一排巨大的青碧椎骨,宽约千丈,长则不见始终,每一块骨节都大如山岳。

在春秋镜映照下,鲲鱼狂吼不止,椎骨中光焰喷摇,刺目不可逼视,漫漫如银河璀璨,又象是无数凶灵在哭号乱舞,壮丽而又奇诡。

泊尧大眼骨碌碌四下转动,又惊又奇。众人鸦雀无声,广成子、强良、九凤等人也被眼前奇景所震,随着洞室东倾西摇,仰头凝望,满脸骇异。

拓拔野等的便是此刻,正欲冲上前去,将那孩子救下,忽听极远处传来一声苍凉凄诡的号角,飘忽悠渺,霎时间如遭电殛,周身僵凝。

天吴等人亦脸色陡变,惟有泊尧喜笑颜开,拍手叫道:“我娘来啦!丑八怪,再不放开我,就有得你苦头吃啦!”

“你娘?”天吴一怔,蓦地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喝道,“你娘是谁?是不是龙女雨师妾?”激动之下,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泊尧被他捏得生疼,汗珠都涔涔冒了出来,脸上却无丝毫惧色,大声笑道:“想不到丑八怪也有几分见识。我娘是东海龙妃,我爹是当世龙神,我舅舅是朝阳水伯……随便哪个伸出手指,都将你象虾米一样捏死,怕也不怕?”

拓拔野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不得,胸膺充盈着震惊、幸福、狂喜,几欲爆炸开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旋反复: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和雨师姐姐的儿子!

天吴喃喃道:“舅舅?”脸色涨紫,又陡转苍白,松开手,怔怔地望着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泊尧见他神色古怪,只道果已害怕,心下得意,蓦地从他手中挣脱跃下,扮了个鬼脸,笑道:“丑八怪,还算你识趣。”撒腿正往外跑,却被广成子一把抄住,挣扎怒叫。

拓拔野一凛,待要上前相夺,已然不及。广成子的五指扣住泊尧咽喉,稍一用力,立时回天无术。

天吴喝道:“你做什么?放开他!”

广成子笑道:“水伯神上,龙女通敌叛族,为了拓拔小子,连家人、臣民全都不顾了,百死莫赎其罪。这小娃儿是她与拓拔小子的野种,你就这般放了他,又怎让天下人信服?”

天吴八头凶睛怒火跳跃,冷冷道:“这是我家内事,何时轮到你来插话?黄帝陛下遣你到此,是协从助我,可没叫你反客为主。”双拳紧握,素筋暴起,杀机显已大作。

广成子被他灼灼逼视,殊无退缩之意,从容微笑道:“在下一介乡野村夫,岂敢妄涉水伯家事?但古人云‘帝王家事,即天下事’,水伯乃当今水族至尊,就连黑帝也要尊你为无上族神,你的家事,自然就是水族之事,天下之事。水伯既在位上,自当为天下着想,又岂能因一己私情,辜负九州百姓?九凤仙子,强良神上,我说的对不对?”

九凤、强良等人默然不语,百里春秋等人亦低头盘坐,假意驾驭鲲鱼,一言不发。众人既不辩驳呵斥,自是表示同意无疑。

天吴胸膛起伏,强压怒火,他虽对这突然冒出的外甥存了几分怜惜之意,但拓拔野终究是水族第一大敌,自己好不容易推翻烛龙,夺权登位,这几年来却接连为拓拔、蚩尤所败,声望大受影响。族中虽然暂且还无人敢与己抗衡,但潜流暗涌,不可轻视。倘若眼下因为叛族投敌的妹子而授人以柄,威信势必饱受质疑,摇摇欲坠。

他苦心孤诣,历经各种磨难才有了今日权势,自容不得半点马虎,当下松开双拳,冷冷道:“谁说我要饶他了?不放长线,又焉能钓得大鱼?不让这孩子逃去找他爹娘,又如何能擒住拓拔小子?”

广成子微笑道:“水伯既有此话,我们就全都安心啦。不如先给这小娃儿喂下‘彩尸勾魂蛊’,再送他去找爹娘。”右手抓起几只绚彩斑斓的蜈蚣,捏开泊尧的脸颊,便欲往里塞去。

拓拔野大怒,伏身急冲,忽听角声苍凉刺耳,鲲鱼剧晃,众人脚下一个踉跄,左右跌走,广成子手中的蛊虫尽皆震毙。

苍龙角声越来越近,直如鬼哭神嗥。鲲鱼悲吼,雷声般隐隐回荡,那巨大的脊骨急剧扭摆,眩光滚滚,刺得众人眼酸泪流。百里春秋等人面色惨白,惊火交集,骨珠齐摇,铜镜光芒大作,诵念声嗡嗡并奏。

“叮”地一声,一根三尺来长的青白獠牙突然从上方肉壁射出,猛撞在地,碎裂数段。既而“叮叮”之声大作,转瞬间,又有十余根兽牙钉从鲲鱼椎骨倒射而出,接连碎断。

拓拔野又惊又喜,知是龙女无疑。北海诸兽最为恐惧的莫过于苍龙角声,这一万八百枚兽牙钉既封镇了万千凶兽亡灵,自然亦不能幸免。

以龙女个人之力,要与百里春秋等数百人的念力抗衡,进而遥控鲲鱼脊骨,固然难于登天;但若只想将兽牙钉中的亡灵逼至癫狂,加以破坏,却是轻而易举。

洞壁狂震,“叮叮”不绝,天吴、强良等人脸色齐变,春秋镜与苍龙角对抗越久,迸飞震裂的兽牙钉势必越多,一旦损坏的牙钉超过三成,纵使百里春秋有通天之力,也再无法遥控鲲鱼了!

转头扫探,角声四下回荡,不知究竟从何处传来。鲲鱼腹内乾坤辽阔,腔洞更如迷宫纵横,一时间又去哪里找着龙女,加以制止?

广成子掐住泊尧脖颈,高高举起,朗声喝道:“我数三声,龙女再不停角现身,你乖孩儿的魂魄就再也追不回来啦!”顿了顿,运足真气,如洪雷震荡:“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苍龙角声果然顿止,鲲鱼悲鸣,震荡稍减,只剩下那数百人的诵念声,嗡嗡震耳。

天吴等人微微松了口气,百里春秋更是满头大汗,惊魂未定。过不片刻,又听一个女子低低叹息道:“大哥,我避尘隐居,早已不问世事,你又何苦步步相逼,为难于我?”

众人一震,那声音慵懒柔媚,听在耳中,当真如魂销骨蚀,万念俱无。拓拔野更似雷霆齐响,霹雳加身,一动不动地僵立在距离广成子二十余丈处,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只听得脚步声声,凉风刮卷,幽香扑面,一个黑衣的女子从右前方的甬洞徐徐步出。红发飘卷,秋波流盼,火光映照在她的容颜上,如霞光晕染。

众人呼吸一窒,心跳齐齐顿止,就连广成子脑中亦霎时间空白一片,怔怔地举着泊尧,被她容光所慑,竟不由自主地生出惭秽之念。

万籁无声,除了火焰兀自“劈啪”作响。一切似乎全都凝固了,仿佛只过了短短刹那,却又仿佛过了渺渺千年。

六年间,拓拔野做过多少回这样的梦呵,梦中历历真实,梦醒却恍惚如幻。譬如此刻,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灼痛如烧,他却为什么还是分不清究竟身在梦里,还是梦外?

她洗尽了铅华,素颜如雪,纯净如冰,却比从前的魅惑妖娆更加风华绝世。那双让他朝思慕想的眼睛,澄澈如秋水,深邃如汪洋,仿佛涤尽了从前所有的痛楚、屈辱、悲伤和苦难,每一次流转,都美得让人窒息,不敢逼望。

就连她那原本馥郁勾魂的幽香。也仿佛氤氲成了霜风里的秋菊、冰雪后的腊梅,闻之醍醐灌顶,心神俱醉,却不敢有半点轻慢。

望着她嘴角微笑,淡定自若地从他眼前、从人群中翩翩走过,拓拔野心中那无边的空茫全都化作了剧烈的锥痛和恐惧。多么害怕、多么害怕一伸出手,她又如轻烟飘渺、水波涣散!

※※※

洞室中鸦雀俱寂,掉针可闻。

泊尧趁广成子分神,蓦地挣开他的五指,憋红了小脸,剧烈咳嗽,喘着气愤愤叫道:“娘,你可算来啦!这些恶人闯进我们家,抓走螣儿,你快吹角好生教训他们!”

雨师妾嫣然一笑,柔声道:“傻孩子,你说的‘丑八怪’便是你亲舅舅,又怎会真与我们为难?”转身凝望着天吴,悲喜交织,微笑道:“大哥,好久不见。你的小外甥很是淘气,如果冒犯了你,可别见怪。”

天吴眼眶微微一红,冷冷道:“你投敌叛族,早已和我恩断义绝,这‘大哥’二字我可授受不起,我也没如此好福气,有这么个外甥……”

泊尧“呸”了一声,怒道:“你才不是我舅舅呢。我舅舅是水族少有的大英雄,相貌堂堂,对家里人最是照顾爱护,又怎会是你这无情无义的丑八怪!”

广成子哈哈一笑,将他放了下来,道:“雨师国主,水伯神上对你情深义重,天下尽知。你何苦鬼迷心窍,为了那薄情寡义的拓拔小子,连自己的大哥、族人全都不要了?只要你现在改悔,帮我们擒住那小贼,立刻便能合家团圆,共叙天伦,享尽荣华富贵……”

雨师妾听若不闻,凝视着天吴,柔声道:“大哥,我既已嫁给拓拔野,理当事事为他着想,生为其妇,死为其鬼。你要杀要剐,我自无半句怨言。但是泊尧又有何罪?他血脉中所流的,也有一半是朝阳谷的血,难道你真忍心任由外人这般欺侮他么?”

“住口!”天吴脸色一沉,愤怒无已,森然喝道,“你若真知道内外有分,就不会冒渎我朝阳谷列祖神灵,和那拓拔小贼生下这么个孽种来!那小贼待你有什么好?你不过消失几年,他便按捺不住要迎娶西陵公主为妻了。你当他是宝,生死不移,他却视你如草,朝夕可抛!”

拓拔野心中如刺,脸上热辣辣地一阵阵烧烫,他虽然片刻也未曾忘记龙女,更无丝毫负她之意,但被水伯这般疾言厉色地呵责,仍是倍觉愧疚。

雨师妾却毫不惊诧恚怒,摇了摇头,柔声道:“大哥,我不知道这几年中,大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从前我丑贱为媸奴也罢,红颜变白发也好,拓拔都真心相守,不离不弃。待我之心,一如我所待他。所以就算他当真要娶西陵公主,也必定有他的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会全力支持,毫无保留。”

天吴怒极反笑:“好,好!你既执迷不悟,愿受天下人耻笑,那也由得你。横竖你不再是我朝阳谷人,生死荣辱,都与我没半点相干!”

雨师妾微微一笑,道:“大哥,我知道你心底里依旧关心我,所以才会这般说。但你可知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时,不是两两相依,而是同化一体,无论是万水千山,还是生老病死,都不会将彼此隔绝分离。只要两心如一,戚戚相印,世人如何看待,怎生评价,又有什么关系?”

拓拔野热血上涌,泪水瞬间迷蒙了眼睛,刹那之间,这些年所有的辛酸、坎坷、磨折……尽皆化作了轻烟袅散;强虏大敌,生死成败,也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他仿佛突然又变回了从前那无所畏惧、洒落不羁的傲岸少年。

广成子拊掌大笑道:“好一个情如金石的痴情女子!既然水伯苦心相劝,也无济于事,不如成全这对痴情怨偶,让他们一家三口同眠鲸腹,千秋万载,永结同心。”

提起泊尧,笑道:“雨师国主,右边五百丈外,便是鲲鱼气孔。在那里吹角,整个北海都能听着。拓拔龙神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痴心,听到你的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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