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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蛮荒记-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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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如婴孩,内结圆珠,故而叫做“天婴珠”。

吞下此珠不仅能美肤消疮,更有一大奇异功效,即三个时辰之内,无法说一违心之语,否则必舌头肿胀,生生窒息而死。

武罗仙子指尖轻弹,“天婴珠”登时没入水圣女口中,乌丝兰玛周身一颤,双手下意识的摸着脖子,过不片刻,肌肤越发白里透红,娇艳欲滴,被四周火炬所照,更显娇媚动人。

四周喧哗渐止,只听武罗仙子声音如玉石相撞,清脆悦耳:“乌圣女,你与鬼国妖孽勾结已久,对那帝鸿身份底细,想必也已一清二楚了?火正仙与波母都是被你们囚禁在此处的么?波母适才所说,究竟是真是假?拓拔太子真的便是公孙青阳、帝鸿之身?”

她每问一句,乌丝兰玛便点一下头,问到最后一句时,水圣女的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抚着脖子的指尖微微发抖,竟似不敢回答,被她追问了数遍,方才迟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话音未落,突然面色涨红,妙目圆睁,狂乱地抓着自己的脖子,窒息难语。

众人哄然。

武罗仙子捏住她的脸颊,迫他张开嘴来,右手金针在她肿胀的舌头上接连疾刺,黑血横溢,腥臭扑鼻;又拿出一个绿琉璃瓶,往她喉中滴了数滴碧绿的汁液。乌丝兰玛脸色渐渐舒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稍定。

武罗仙子淡淡道:“乌圣女,这瓶中的龙骨树汁仅有六滴,只能救你一次性命。你若再不如实回答,便是灵山十巫也救你不得了。”

巫咸、巫彭暴跳如雷,叫道:“小丫头胡说八道!天下哪有老子治不了的病!”巫罗、巫即、巫抵、巫盼正张口结舌,怔怔地看着武罗仙子,心迷神醉,闻听大哥、二哥发怒,忙也七嘴八舌地违心附和。

乌丝兰玛泪水潸潸而下,转身朝拓拔野拜倒,颤声道:“事已至此,无可隐瞒,还望主公瞧在二十年养育薄恩的份上,饶过乌丝兰玛。”

众人登时又是一阵大哗,她既直呼拓拔野为“主公”,自是默认他即“帝鸿”无疑了。

蚩尤大怒,喝道:“好一个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的无耻妖女!你当这般诡狡耍诈,便真能骗过天下人的眼睛么!”大步向前,便欲将她提起。

拓拔野早已料到她必出此语,心中反倒大转平定,拉住蚩尤,微微一笑道:“鱿鱼,清者自清,何需急着辩解?且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乌丝兰玛闭眼长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汁公主说得不错,拓拔太子确便是公孙青阳。四十年前,烛真神假造盘古九碑,陷害陛下,大权独揽,排斥异己。我虽有心杀贼,却苦于孤掌难鸣,唯有虚与委蛇,暗自联络忠臣义士,等候时机……

“然而那时我年纪尚小,烛真神羽翼遍布北海,忠义之士不是被满门问斩,便是被囚禁囹圄,水族之内再无人敢忤逆其意。十余年间我四处碰壁,一无所成。思来想去,普天之下惟有一人或能扳动烛龙,那便是波母汁玄青。”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遇见公孙长泰之前,汁玄青原是水族未来之圣女,亦是大荒最有权势的公主,聪慧好强,人脉极广,深为烛龙所忌惮。倘若其时她尚在北海,又或者当日她兄妹未曾反目,烛龙又岂能这般轻易扫清黑帝势力,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今大荒也许也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战乱动荡。

乌丝兰玛道:“于是我几次乔装匿名,潜入皮母地丘,拜诣波母,但她那时对黑帝怨恨赌气,任我如何劝激,始终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我便想劫夺她的幼子公孙青阳,以为胁迫……”

波母冷笑不语。

流沙仙子微微一震,想起当年在地丘之中,确曾有人几次三番来抢夺公孙青阳,其中有一次恰好与她遭逢。那时她虽已觉察到公孙母子的虚伪歹毒,却舍不得那朝夕相处的可爱婴儿,故而仍施尽浑身解数,全力相护。想不到那人竟然就是水圣女。

乌丝兰玛道:“地丘之中毒草遍地,凶兽横行,公孙婴候的‘地火阳极刀’又极是厉害。我前后劫夺了九次,无一成功,反而中了几次剧毒,险死还生。待到第十次再入地丘之时,正值十五月圆之夜,云开雪霁,明月当空,我方在阳极宫外隐身埋伏,便见波母和公孙婴侯急匆匆地从墓门冲出,满脸泪痕,从未有过的慌张恐惧……

“我心中一沉,难道有人抢先一步,盗走了婴孩?果听公孙婴候说道:‘娘,此去婴梁山两千余里,那小贱人中了铭心刻骨花毒,必跑不远,我们沿途用花蜂仔细追查,定能找着。’两人匆匆出了地丘,朝西飞掠。

“我原想尾随其后,转念又想,公孙母子的蛊毒之术天下罕有其匹,修为更臻神级之境,能逃出他们追捕的,天下寥寥无几。倘若换了是我,盗走婴孩后,绝不会这般贸然出逃,多半要先潜藏在地丘之内,等到他们去得远了,再朝相反方向逃之夭夭。

“于是我继续伏藏在墓门之外,过了半个多时辰,果然冲出一道人影,腋下挟抱着一个婴儿,朝西急掠,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身上,细辫飞扬,脸如红果,正是几个月前交过手的流沙仙子……”

众人又是一阵喧腾。

乌丝兰玛此时的脸色已重转红润,双手仍下意识地抚着脖颈,续道:“我知她极擅蛊毒,心狠手辣,只怕她受惊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将公孙青阳杀死,于是披上隐身纱,远远地跟随在后。她中了剧毒之后,修为大为减弱,骑上龙鹫,东摇西晃地急速飞逃,第六天傍晚,来到了这天帝山。

“见她胆大包天,竟敢擅闯神帝禁苑,我又是惊讶又是骇恼,却又不想平白失去公孙青阳,只好继续远远尾随。她在天帝峰上发疯似地呼喊着神帝的名字,群山回荡,我不敢靠近,在栖霞峰上一直等到太阳西沉,明月升起,不见神帝现身,这才小心翼翼地飞到神帝宫外……

“流沙仙子抱着那婴儿,躺在帝宫石阶上,右手掏起一捧捧冰雪,不断地敷盖在自己遍体溃烂的红斑上,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我几次想要出其不意地上前夺走婴儿,她却不时地抓起婴儿,浑身颤抖,似是想要将他丢下山崖。一夜将尽,我担心神帝归来,正想冒险抢夺,她忽然叫道:‘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哥吧。’闭上眼,用力地将那婴儿扔了出去……”

群雄大哗,诸女更忍不住失声惊呼,流沙仙子微笑不语,大眼却闪过苦痛悲楚之色。拓拔野当日在皮母地丘石棺之内,曾听洛姬雅极之详尽地说过此事,此刻与水圣女的叙述遥相印证,无不吻合,又想起初入皮母地丘时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寒意更甚,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或许真的不象缚南仙所说的那么简单。

乌丝兰玛道:“我吃了一惊,想要凌空截夺,那婴儿已被几只苍鹫俯冲抓起,朝冰河谷中飞去。我穷追不舍,那几只苍鹫互相争夺撕斗,鹰爪一松,婴儿顿时急坠而下,落入茫茫冰川。

“那时正值黎明之前,天色极暗,峡谷中雾气茫茫,六丈之外,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鹰鹫尖啼,隆隆巨响,左侧山峰上突然雪崩滚滚,银白色的雪浪象海潮似的澎湃席卷,转眼之间便卷过冰川,将峡谷下方掩埋了一大片。

“我惊愕懊恼,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于是反复计算婴儿坠落的路线,在峡谷中仔仔细细地挖掘积雪,四处寻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就这么藏在那冰河谷中,白天歇息,彻夜挖掘,过了整整一个月,仍是一无所获。

“我心中极是不甘,但又不敢在天帝山上待得太久,只好返回北海。等到第二年春天,冰消雪融,神帝云游,又悄悄来到冰河谷。如此日复一日,春去秋来,又过了足足三年,我始终没找到那婴儿,也没发掘到任何的孩童尸骨……”

众人凝神聆听,寂然无声。缚南仙脸色越来越加难看,蓦地柳眉一蹙,冷笑道:“一岁大的婴儿从高空摔落峡谷,纵然不粉身碎骨,也早被雪崩掩埋而死,过了三年还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乌丝兰玛淡淡道:“不错,公孙青阳当时恰好刚过周岁。但我也罢,汁公主也罢,根本没说过他失踪时的年纪,缚龙神又何从知道他不过一岁?”顿了顿,凝视着她,一字字地道:“因为最先将他从雪地中掘出救活的人,就是你!”

拓拔野大凛,敷南仙双颊飞红,怒道:“小贱人胡说八道!我猜的不行么?”

乌丝兰玛微微一笑,也不理会,续道:“那年仲夏之夜,我在峡谷底部听到似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又惊又喜,循声追去,在半山崖壁上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洞穴,只见一个黑衣美人抱着一个男婴,坐靠在冰壁上,笑吟吟地柔声道:‘好天儿,乖天儿,别哭啦,听妈妈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见那婴儿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黄金饕餮锁,心里顿时大震,认出他就是我苦苦找了三年多的公孙青阳!当下再也顾不得许多,跃到洞口,喝道:‘妖女,这是我的孩子,快将他还给我!’伸手便去劈夺。

“岂料那黑衣女子动作奇快,真气更胜我数倍,眼前一花,冰蚕耀光绫已被她夺在手中,接着周身痹麻,经脉尽皆被封。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不知名的绝顶高手,又惊又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夺我孩子?’

“那女子咯咯笑道:‘臭丫头胡说八道,这是老天送给我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便是东海龙神,君临天下……’”

“住口!”缚南仙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尖喝,金光爆舞,九柄月牙弯刀呼啸着直劈向她头顶。

应龙早有所备,她身形方动,金光交错刀立时飞旋怒转,“当当!”光浪四炸,两人身子齐齐一晃,各自朝后退了数步。武罗仙子、泰逢、涉驮等人纷纷抢身围在水圣女身边。

群雄哗然,眼见缚南仙意欲杀人灭口,对乌丝兰玛的这番话不由又信了几分;更何况水她水圣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吞入了“天婴珠”,倘若方才有半句虚言,早已毒发舌胀,生生窒息而死。

姬远玄沉声道:“此事不仅关系到拓拔太子个人毁誉,更关系到鬼国的元凶、大荒的局势,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水圣女未说清来龙去脉之前,谁若敢动她分毫,就休怪寡人不客气了!”

缚南仙怒笑道:“臭小子,我偏要杀她,你能奈我何!”嘴上虽不服软,但毕竟经脉重伤在先,被应龙这般正面对撼,气血翻涌,疼得几乎连手指都弯不起来,更别说继续与他拼斗了。

乌丝兰玛道:“我被那黑衣女子囚在冰洞之中,动弹不得,惟有不住地拿话套她。过了几日,才渐渐摸清她的底细,知道她原来竟是几百年前被神帝封困在这里的九翼天龙。两年前,她阴差阳错,怀上了青帝灵感抑的孩子,不想出生不过半年多,便无端夭折了……”

拓拔野陡然大震,缚南仙喝道:“天儿莫听她胡言挑拨!你肩上的七星日月印假得了吗?除了灵感仰,谁又有那日月七星锁?”周身青光吞吐,眼眸中杀机大作,似是在强聚真气,伺机而动。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了,缚龙神又何必苦苦掩饰?只要有那七星日月锁,想要将那印记烙在谁的身上,还不是举手之劳?”乌丝兰玛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果拓拔太子真是你的亲生孩子,那么你葬在冰洞中的婴儿骸骨又是谁?你又为何在那石碑上刻写‘爱儿缚青羽之墓’?”

缚南仙身子一颤,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

乌丝兰玛道:“我被你囚在冰洞中数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身逃走,留心观察了百余日,发现你每月十五都会消失不见,直到翌日凌晨,才会红肿着眼睛,从内洞的秘道中出来。

“于是到了那年中秋,我趁你不在,施展‘崩雪春洪诀’,拼着经脉俱断的危险,将周身穴道尽数冲开,又用‘凝冰诀’封镇公孙青阳为冰人,藏在洞口外的冰川之下,然后在冰壁上刻了‘承蒙厚待,已归北海,请勿远送’。写完这十二个字,我已是精疲力竭,于是披好隐身纱,藏在洞角,屏息等待。”

拓拔野心下凛然,她这调虎离山之计与流沙仙子何其相似!否则以她甫冲断经脉的赢弱之躯,抱着婴儿在雪山间奔跑一夜,就算不被缚南仙追回,也必被漫天盘旋的雪鸠争相扑猎啄食。

乌丝兰玛道:“那一夜漫长得像是过了几百年,将近黎明,你从秘道中出来,见我和青阳双双失踪,惊骇恶怒,发狂似的冲出山洞,朝北赶去。听着你的啸声越来越远,我这才起身钻入秘道之中,小心翼翼地擦去身后留下的所有蛛丝马迹。

“秘道蜿蜒悠长,走了数里,才到达一个石洞之中,瞧见那坑底的石棺,还有那墓碑的刻文,我登时明白你为什么对公孙青阳这般痴迷宠溺了。你的孩子死了,死在两年前的月圆之夜。所以每个月的十五,你都会到缚青羽的墓室,陪他过上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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