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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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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子文文静静地在苍凉的灯影里抬首,近乎悲悯地望着他:“今晚没命的是你。”
  他咬牙笑道:“你怎知道!”
  “我就是知道。”
  他发了狠,拔出腰间匕首,便向他那只手刺了下去。那小子这才松开。
  他顺势便翻进墙内去。
  顺着同伙的指示上楼,直奔那鞑子的房间去。可悄悄用匕首划开了门,便怔
  了。
  原本说好的,由同伙先上去踩点,确定那鞑子是搂着姑娘进了房,脱了衣裳远了兵器之后,他才好上去动手。可是房门一开,那鞑子非但刀箭都还在身上,而且房中并非他一个鞑子,另外还有两个草原模样的汉子!
  暗杀都是取巧,硬碰硬的功夫却不太擅长。更何况以他十岁身量,去跟三个草原汉子厮打!
  他是后来才知道,是他同伙出卖了他,那晚上就想让他死——他从前勒死的那个领头的内监,就是那个同伙的远亲。
  那晚他像只兔子,被三只老虎围攻。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大不了举刀自尽。
  却没想到关键时刻,房内的几盏灯竟齐刷刷一同熄灭。
  三个汉字在光线变换的一瞬间不适应,他却感受到一个人无声进来站在他身畔。低声对他说:“左边那个交给你,必须一招致命。右边两个我包了。”
  他都没能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在蜡烛袅袅的白烟里,看见那身影矫捷如猴,踏着桌子直接扑向那两人脖子,从其中一个的脖子转到另一人的脖子,便听得两声闷哼。他自己也不敢怠慢,以几乎相同的动作窜上左边那汉子的肩膀,将手里的弓弦狠狠缠上那人的脖颈……
  那晚也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去,到后来几乎用弓弦生生将那人的脖子整个切断!
  是那小子冷冷按住他手腕,说:“够了,已死透了。赶紧脱身!”
  他便于那夜认识了大人。可是大人那时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大人甚至都没告诉他身份,只说是路见不平,碰巧看见他那同伙图谋不轨的模样。
  他是后来才知道,大人那时还只是皇上身边品级很低的小内监,到大宁来是为了替皇上探听宁王在本地是否安分。
  皇上和大人的怀疑都没错,宁王本不安分。
  后来的两年内,他成为宁王最为倚重的杀手,替宁王除掉了不少敌人。比如那些敢于在皇上面前打宁王小报告的地方官员……
  后来在大人集证之下,皇上撤掉宁王领防驻地的兵权,将宁王藩国内迁至南昌……朝廷追究宁王,又碍着宁王本为皇室血脉,于是便只归责为手下的教唆。宁王府一干手下全都因此落罪。
  他也难逃,一并被定了死罪,绑赴法场。
  那天,他实则已在法场,刽子手朝天向大片刀喷了一碗酒溅了他一身。他知道死亡已到眼前。却猛然听得“刀下留人”,仰头看去,众人一分,那个尖帽白靴的少年依旧骑着他毫不起眼的小毛驴,嘚嘚而来。
  大人亲自将他扶起,彼时十三岁的少年便昂然指斥监斩官,轻柔却森冷地说:“他的命,咱家自当亲向万岁保奏,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大人亲自将他扶上毛驴,昂然环望一众不忿的官员,淡然说:“人,咱家是非要带走不可。众位大人若不乐意,那就将咱家一并斩了吧!”
  小小年纪,竟震慑全场,全场不下千人,无人再敢阻拦。
  从此他就留在大人身边,陪着大人从小小内监一路走到御马监掌印太监高位,再到如今……他的命、他的荣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他便也自然将自己的一切也都毫无保留地献给大人。
  他以为,这会是一辈子。
  。
  藏花的泣声在这夜色里格外哀婉动人,纵是石头怕也化了。
  可惜司夜染却只淡淡掠了掠眉:“你既记得从前事就好。你我初遇,便是因宁王事起。朝廷将宁王内迁至南昌,老宁王幸得寿终正寝。不过到了今代宁王,却又不安生了。”
  “花,你最了解宁王府。你便走一趟吧,去南昌,好好儿地替本官,替朝廷,看稳了宁王府。但凡又半点动静,都要飞报来知。”
  南昌!藏花心底咯噔一声。
  南昌与京师远隔千山万水,大人又分明没有说清楚究竟是要他去多久……他这若是一走,就要与大人远隔关山,更不知相逢何期了么?
  “大人!”藏花匍匐在地,声泪俱下:“小的宁愿大人杀了小的,也不愿这般离开大人!”
  “你说什么呢。”司夜染偏头而睨:“这是朝廷的差事,几时轮到你我说个不字?再说,你觉得这灵济宫上下,我还能找出另外一个人比你更适合去宁王府的人么?”
  司夜染说完便转身,一甩披风抬步就走。
  “准备一下吧。两日后,我亲自替你饯行。”
  。
  这样浓黑的夜色,伴随纯黑的披风,裹住司夜染满身。
  他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宫墙夹道,踽踽无声地走。
  藏花的哭声还在他耳边萦回,这些年来藏花替他杀过的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
  对于那些敢挡他的道、想要加害他的人,藏花从来毫不留情。藏花一双手上染满的鲜血,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更不能改变已经选定的方向。
  大约走到了“水镜台”左近,正在这时,暗夜里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欺入他视野。
  他一怔,沉声喝:“谁?”
  。
  那抹窈窕身影一窒,全身缩紧片刻,才耸起肩胛向他转过身来。
  幸那门内透出微弱灯光来,影绰绰笼住那人面颊。
  正是兰芽。
  她今晚总归睡不着,一闭眼就都是冯谷的死状,她索性起身掂着腰牌出门,想要先试试这腰牌究竟管不管用。
  入夜掌灯后,灵济宫内各个院子都要下钥落锁,不准再随便走动了。她仗着腰牌绕了一圈儿,路上遇见巡夜的侍卫,看了她的腰牌后竟都恭恭敬敬让她走了。
  她实在高兴。
  心下一高兴,便想找人喝酒。也好聊聊虎子的事。
  自是不能去找虎子本人。他自己既然还没想说,那她就得继续装作还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陈桐倚。
  秦直碧太聪明,她怕她一旦喝酒说起来,没三言两语就被秦直碧给猜着了;相比较,还是一向乐天的陈桐倚保准些。
  可是她刚踏上“水镜台”的门阶,就被夜色里那森凉入骨的声音叫住了。
  她登时只觉头皮发麻,真有些后悔自己今晚的得意忘形,如果不来水镜台就不会又撞上这个阎王……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麻木转身,恭谨施礼:“大人,是小的。”
  。
  兰芽被叫住前后的反应,全都落进司夜染眼底。
  他微微仰头,眯眼打量着她。
  她之前像个猴儿,喜滋滋地蹦上门阶去,现在倒像是根儿被霜打了的茄子。
  司夜染一声轻嗤:“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水镜台来干什么?”
  他状似无意地转了转指上一枚玉环,“你要去,也该去找秦直碧或者虎子,你倒跑这水镜台来做什么!”
  兰芽见隐瞒不过,便垂首答:“小的是想找陈桐倚喝杯酒。”
  “大半夜的,你,喝酒?”
  兰芽知道他是说什么呢,便压低声音说:“……他们,又不知我是女儿身。”
  兰芽心说:只有你自己知道罢了!
  司夜染良久无声,半晌却寒凉地“嗤”了一声:“为什么今晚想喝酒?”
  兰芽忖了忖,不知藏花那边将冯谷的事跟他说了没,她倒不好先说,便说:“……是因为得了腰牌,心里欢喜。”
  司夜染挑眉:“哦?竟然那般喜欢那块腰牌?”
  兰芽悄然抬头,在幽幽灯影里,由衷地向他展颜一笑:“是,非常喜欢!谢过大人!”
  “嘁……”司夜染长长地嗤了声。
  该说的都说完了,兰芽便再一施礼:“大人,可否允小的进去了?小的保证,这次不会造次,就真的只是跟陈桐倚他们喝一杯。喝完了,小的就乖乖回听兰轩去。”
  说到这个地步,总差不多了吧?
  兰芽觑着司夜染的反应,却见他分明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却还是立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兰芽的心便是一沉。看样子他还是不打算允许她去喝酒了……她忍住叹息,只好说:“大人的意思,小的知错了。这大半夜的私出听兰轩已是罪过,就更不该还去找人喝酒……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大人宽宥。小的,告退。”
  兰芽躬身施礼,准备等他允了之后,扭身便走。却没想到他只轻嗤了声,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喝酒~”
  兰芽抬眸:“大人允了?”便又忍不住笑起来,指着门内:“那小的进去了,谢谢大人!”
  她刚想欢跳过去,司夜染却又冷冷一声:“站住。”
  然后,就又什么都不说了。
  兰芽彻底懵了,心说这位有病么?
  敌不动,我亦不动。兰芽在沉默间用力思忖,渐渐捋出一点头绪来——不过这点头绪,却活生生把她肝儿都吓颤了。
  看她明明有话想说,却忍着不肯说的模样,司夜染轻哼一声:“说来听听。”
  兰芽蹙眉:“小的,不敢。”
  “我叫你说,你就说!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本官不罚你了便是。”
  兰芽情知躲不过,只能磨磨蹭蹭说:“……大人既允小的喝酒,却又拦着不准进水镜台去——难不成是说,大人的意思是,小的可以喝酒,却不可以是跟水镜台内的陈桐倚等人?大人是要小的另外找人去?”
  “嗯。”他只清淡应了。
  兰芽有些棘手:“好吧,那小的去找虎子或者秦公子。再不行,就把双宝或者三阳给拎起来。”
  “蠢不可及!”
  他也不知怎地,竟似恼了。一甩袖子,抬步就走!
  他这又是要怎样!
  兰芽扎撒着手,瞪着他背影,满心的狐疑。
  司夜染走得远了,整个黑袍身影都融入了夜色里去。就在渐
  渐看不见了的时候,忽地从浓黑彼端冷冷道:“还不跟上来?”
  。
  兰芽只得认命,手脚冰凉地跟上去。他也并不停步等她,依旧保持原来步速。
  这么黑的夜,前头又是比鬼还可怕的人……兰芽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家人的骸骨之上,越走越觉得冷。
  终于前方漏出一片光明来。
  她回神望去,原来是到了司夜染的卧处,观鱼台。
  他裹着黑袍,正立在门阶上的光晕里,无声冷寂地打量着她。
  她只好悄然提一口气,将记忆都暂时推远,尝试着向他勾起唇角:“大人请入内安歇吧。小的送大人到这里,就告辞了。”
  司夜染忍住一把掐死她的冲动,深吸口气沉声道:“进来!”
  说罢他径自抬步进门,不再看兰芽。
  。
  兰芽这才彻底傻了。
  原来前边他的意思是,允许她喝酒,但是不准跟陈桐倚喝——但是可以跟他喝?
  候在门口的初礼看不下去了,赶紧朝兰芽一招手:“快进来吧。难道还要大人三催四请?”
  司夜染早走得没了影儿,兰芽跟着初礼一壁走一壁低声嘟哝:“礼公公,大人这是何意?”
  初礼举袖悄悄打了个呵欠:“对不住了公子,大人心思只得公子自己去揣摩,小的可不敢妄言。”
  。
  进了房去,初义等几个小内监已手脚麻利地将一壶酒两只杯,并几碟下酒小菜摆上了桌。
  初礼安顿兰芽坐下,便带着那几个告退而去。初礼还特地将门儿都给带上了。门枢旋转,嘎吱一声,让兰芽就更是坐不稳当。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人儿。她不确定司夜染在不在,也不确定司夜染的意思是不是其实是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儿喝。
  其实就算真的要她一个人儿喝,其实也无妨。
  她便擎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伸筷子尝尝碟子里的小菜,俱都精致典雅,入口清香疏淡,极是可口。
  司夜染从屏风后面转出,瞧见的正是兰芽这自得其乐的一幕。
  他轻咳了一声。
  兰芽吓了一大跳,一颗莲子好悬卡了嗓子,她起身一边施礼,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
  司夜染忍不住轻轻白了她一眼,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换过了衣裳,褪去了之前那件仿若夜色染就的乌黑大披风,此时换上了一件鸭卵青的儒衫,倒似和蔼了些。
  看兰芽还站着,他微微颔首:“坐下吧。是让你来喝酒,又不是罚你的站。”
  兰芽坐下,掩住心慌,问:“敢问大人,此为何意?”
  司夜染瞟了她一眼:“酒里就算有毒,你方才也都喝过了,现在问已是晚了。”
  兰芽轻叹:“小的不是怀疑大人在酒里下了毒。小的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与小的一同喝酒?”
  司夜染自己抓过酒壶,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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