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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天风-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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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如水进沸油锅,嗡的一声在朝堂上便炸了开来。附和响应者有之,气愤漫骂者有之,冷笑不屑者有之,闭目养神者竟亦有之。
  浅水清看了一眼公孙石,公孙石微微点了点头,也站了出来:“陛下,臣要向皇上推举一位国之功臣。”
  苍野望道:“讲。”
  “铁风旗掌旗浅水清,以微薄之兵,扫平整个止水,功高盖世,为帝国创下不世奇功,我帝国终于又出了一位旷世良将。如此英雄人物,帝国若不重奖重用,只怕要白白寒了军心了。”
  沈昱怒目瞪向公孙石:“无德臣子,纵有天功,又岂可因公废法理法纪!”
  公孙石冷笑回应:“挟财入京,一路需士兵卫护,又何来兵困相府之说。”
  刑名司周良立刻道:“若非兵困兵逼,又何需两千人之多!”
  新科状元,中侍郎申奇道:“这正说明浅将军为国尽忠,不遗余力!”
  沈昱再接口:“偏要宅选槐树胡同,与相爷比邻而居?”
  公孙石立刻冷笑:“莫不成沈大人是因为浅将军没有住在你家附近而心有不满?又或是沈大人你做南家忠狗做惯了,以至于都忘了连南相也是为帝国在效力!”
  “公孙石,你他妈的放屁,你才是浅水清的忠狗呢!”
  公孙石摸着胡子笑:“沈大人掌天下礼仪,口出不逊,着实是令人失望啊。老夫要做,也只做帝国忠狗,做得心甘情愿,做得无怨无悔。”
  朝堂上的热闹在一瞬间升到顶点,浅水清的名字就仿佛一个火药桶的引线,在顷刻间引发了一场朝廷上的争辩大爆炸。有关于浅水清的压轴大戏在这刻正式开始,于纷纷攘攘中演出这场描尽众生百态的人生大戏。
  以礼仪司沈昱为开始,尚书省各部官员,如刑名司周良,司封蒋元等,与以公孙石为首,申奇等新晋官员附从,展开了一场堂而皇之的朝堂角力。
  假如是南山岳在这里,他一定会惊愕发现,原来朝堂上支持浅水清的人,竟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绝大多数的年轻官员和武将,几乎都是站在浅水清的一边,而大多数的老臣子,则是站在南山岳的一边。
  这是新与老两股势力的对撞,两股不同势力在朝堂上的角逐,不仅仅代表了两个人的命运,同时也影响着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新人们渴望浅水清能出头,从而为自己踏着老一辈的尸骨更上层楼打下良好的基础,老人们则要捍卫自己的权力,绝不让新晋小子们有踩在自己头上的机会。
  早在半年前,浅水清便已努力培养属于自己的新兴势力,在这刻突然拿出来的时候,俨然是一幅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气象。
  沈昱的声音在这刻高亢起来:“浅水清不听军令,骄横跋扈,杀戮止水,结怨天下,虽薄有微功,却凭功自骄,屡犯国法军规。在赤水镇,他纵容部下借粮生事,导致惊掌旗身死,方篡居其位,在大梁城,他分发宫女,殿柱题字,视皇产如无物,回到帝国,他又借病不归,拖延时日,月后方返,如今又兵困相府,以下犯上,更是罪上加罪!陛下,浅水清其人,手段残忍,目无法纪,心肠歹毒,这样的将军,别说是赏他封他了,就是让他留在朝中,都是对天下臣德的侮辱!”
  “正是正是!”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公孙石也冷笑道:“浅水清领万人平天下,一切所作所为,皆为战争需要。礼仪与军事历来是冲突的两件事,沈大人每日修身,以恭谦温良为己德,不明军事,不知兵法,到也罢了,但是如此夸夸其谈掩其功名,彰其过失,你当陛下也如你般是个兵法白痴吗?”
  那句温谦恭良本是用来形容对女人的要求的,这刻被公孙石用上,显然是在暗中嘲讽沈昱,连浅水清都不能不叹服姜果然是老的辣。
  沈昱气得大叫:“公孙石你放屁!”
  申奇立刻接口:“那沈大人的意思就是陛下其实果如你般不知兵法喽?”
  沈昱没注意到公孙石话里有话,被申奇这么一搭一档,自己刚才的怒斥竟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大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句话,顿失了原来的威风。
  朝堂中响起一片吃吃的低笑声,公孙石长期官场角力,纵然离开朝堂十余载,一朝回朝,竟依然是宝刀未老,只几句话就将对手逼到尴尬境地。难得申奇也有这份天赋,竟然一下就抓住对手的错漏,予以凌厉反击。
  这刻公孙石笑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大人就是自认不懂兵法了,既然不知兵法,又何必在这里谬言军人行为之对错,何不将一切交给皇上处理,陛下自会有公断。说起来,天风军律,凡在外统兵之大将,若遇坚城而下之,可以该城府库之财相赏。浅将军自入止水以来,一路下城无数,本可刮尽所有,尽归囊中,但其心念帝国大业,将所得丝毫不留,全部进献帝国,如此作为实为朝之忠臣,国之栋梁。为何诸位臣工反因此指责将军领兵过众呢?非要那无数财宝尽入贼人之手,大家才心甘不成?又或是妒其功德,反进小人谗言?!”
  这番话,不是不凌厉的,着着实实的击中了对手的要害。
  反驳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苍野望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这场朝堂上的争锋,本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其争执的力度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军务府武选司朱丹心哼道:“沈大人掌天下礼法,本应以身做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不逊,连我们这帮粗鲁武夫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天下尸位素餐者本众多,无德无才而窃居其位者更不在少数,如今看来当以沈大人为此类翘楚了。”
  “朱丹心,你,你,你!!!”沈昱接连你了三声,那句放屁终究是不敢再说出来了。
  朝廷上的热闹依然在继续,彼此你一刀我一枪,谁也不肯退让。
  这是一场注定了的朝争,却仅是开始,而非结束。
  那个时候,在这朝堂上愈演愈烈的激辩之中,浅水清的思想却忽忽悠悠飘向远方。
  戚大哥,你说得当真对呢。这官做得大了,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带着云霓永远离开这朝堂之上,每日里与人吵架,可绝不是我的兴致所在。
  他一时有些感慨,一时有些茫然,以至于朝堂上的那些辩论之话再入不得他的耳朵,只到苍野望的那一声愤怒大吼:
  “够了!”
  才将他从魂飞天外中牵了回来。
  原来苍野望,终于开口了。


第十八章 朝争(2)
  这是一处永远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但是每日里的唇枪舌剑,有时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更令人难以提防。
  与战场不同的是,战场上,永远是那鲜活的生者做为胜利一方的见证者,在这里,却有一个高于律法之上,高于一切权威的人,做那公证之人。
  皇帝!
  封建时代的朝廷论辩,其形式上很类似于现今社会的法庭辩护,法官便如皇帝般神圣,有着绝对的权利。然而相比之下,后者拥有一套健全的制度,讲究证据齐全,一切依法理办事,前者则缺乏这套制度的规范,同时参加的人数众多,场面便极易出现混乱。
  这里,便需要皇帝以其绝对的权威进行震慑,在混乱上升到一个极限高度时将其降到一个可接受的水平。
  在这里,不得不说这样一句:任何形式的会议,之所以会出现争执,吵闹,甚至撕打动手的局面,都与其各自维护利益,维护观点的需要有关,人们在意识深层次里,为了维护自身,总是会竭尽全力的相信自己,并全力淡化对手说话的影响,因此,几乎每个人都是不可被说服的。
  会议的目的,从根本上不是让每个人都认同某一种看法,而是在最终的争执中确立一个明确的方向。在这里,后世时代的人们在长期的研究中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当争辩双方彼此拥有互相交流的权力时,最终的结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且极易引发彼此间的人身攻击,相互漫骂屡见不鲜,从而导致会议的交流功能大大下降。
  法庭辩护中,控辩双方不得互相交流,只可与掌握会议进行的法官说话,便是在此一结论下展开的,并用事实证明了其结论的正确性与重要性,从而成为现代法庭的一个基本特色————两个互相打嘴仗的人,永远的眼里没对手,只对法官说话。
  而朝会,却没有这种限制。
  从沈昱参奏浅水清,公孙石直言回辩那一刻起,这一场乱子便是注定了的。
  即便是皇帝发了话,但除非他们不开口,只要一开口,就必定会引发新一轮的口舌大战。
  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皇帝的威望了。
  还好,苍野望的威望还是够的。
  这一刻,苍野望的一声够了,让朝堂上终于宁静了一小会,片刻后,御乾院的历明法站出来说道:
  “陛下,今日之争,无非是因为浅将军驻兵槐树胡同一事而起。浅将军之所以驻兵于此,也不过是为了献财于国。既如此,早早派人点收银财进宫,然后命浅将军撤兵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让朝中的诸位臣工如此大动干戈呢。”
  历明法虽是倾向于南山岳的一派,但本质上还是中立的。他这番话,谁也不得罪,彼此各给了台阶下,却也哪一方的意见都不能满足。
  以沈昱为首的人,是渴望以此为由治浅水清的罪,而浅水清,却是势必要将兵困相府进行到底的。
  那个时候,苍野望看了看浅水清,浅水清终于开口了:
  “历相所言甚是,只是财富众多,总需时日清点后方可移交。我旗下看守士兵众多,水清怕他们中难免有宵小之辈,万一做了那监守自盗之事,水清就百死难辞其咎了。所以,还请历相派人到我府上,与我一起亲自查验,验明一批送一批,如此可好?”
  历明法问:“估计需要多少时间?”
  浅水清微微一笑:“让别人点收,我是不放心的,务须我亲自来才行。水清估计,最快也就是半个月左右吧。”
  朝廷一下子就又炸了锅了。
  “浅水清,你是存心拖延时日!”说这话的,是刑名司周良。
  浅水清淡淡道:“周大人若是心急,不妨来我府上一起清点。”
  周良打了一个哆嗦,没敢接口。
  去浅水清的府上?开什么玩笑,这个人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自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第二天浅水清就来个“周大人监守自盗,于是夜盗财出府,被我看守士兵当场棒杀。”
  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浅水清是一定做得出来的。
  御乾院盐铁官吕长津立刻道:“既如此,不妨多派些人去和浅将军一起清点,总能使进度快些。”
  浅水清笑道:“末将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了,历大人尽管派人前来,多多益善,我浅水清一定配合到底。我拿出一件,你们就记一件,然后经我审阅确认之后,再记下一件。”
  吕长津苦着脸道:“你拿一件,他们记一件?那派来再多人又有何用?”
  浅水清正色回答:“可以监督本将军有否中饱私囊!”
  众臣差点吐血,钱都是你拿出来的,你有那不想交的,也早收好留好了,又何必在交钱时再中饱?只是这话不能说,会给皇帝一个大家都贪污有道的感觉,只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浅水清。
  历明法呵呵笑道:“我看也不用这么麻烦了,真要少了什么也就罢了,反正都是浅将军贡献之财,遗留在贵府,就当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也罢。直接命人去取了那些箱子就是。”
  浅水清冷笑:“钱未到手,就打算过河拆桥,甩掉我这捐财之人吗?既如此,就依大人所言,历大人尽管派人来我府上,我浅水清一定把那二十个大箱子全部交到历大人的手中!”
  他说这话时,箱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历明法不用想都知道,若真如此,只怕派去的人回来后必定都是抬着二十个空箱回来的。
  于是这刻,历明法也不敢说话了,他是财相,谁有钱,谁就拿捏着他的命根子,浅水清捐财于国,他就是金主。这刻历明法便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皇帝。
  苍野望微微叹了口气:“浅水清,十天。朕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你必须把所有银财全部交入国库。朕不逼你,你也不许逼朕。”
  浅水清一躬到底:“遵陛下命!”
  在这里,不得不承认一句话:
  政治,本身就是一笔笔以利益为目的的博弈游戏。
  在这场游戏中,权利,未必是主导胜负的关键,利益才是。
  上至皇帝,中到朝廷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为利益所驱使的动物。人们为利益驱使,从而产生交易的行为,而官场上,更是赤裸裸的权钱交易。
  即使是皇帝,和臣子之间也同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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