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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浪子·江湖-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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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几件是公平的。”楚梦轻笑道:“试看徐弈,从小兢兢业业,无论在家族还是在武林中的声望都是如日中天,本当顺利继承银龙堡。岂知人算不及天算,徐不疑压根儿就没有信任过他。”

玉秋水转过头去,又看向窗外,说道:“你今天的任务达成得如何?”

“徐弈似乎……已经想到那种方法了。”楚梦轻声道:“我看今晚他就会动手。”

“既是如此,我们也要准备一下了。”玉秋水的声音平静如水,身上却隐隐散出了和她的身子决不相称的杀气。

楚梦依旧是满脸的笑容:“本以为师傅对江乘风的骨肉会手下留情的,想不到杀意竟浓烈至此。”

玉秋水甜甜一笑,道:“因为他是江乘风的儿子,却不是我的。”

楚梦飘然退后,笑道:“无怪乎师傅能教出如烟春天的成长,也能教出我秋冬的肃杀。”

玉秋水笑了笑,道:“小博,准备行动。”

帐后一道人影一闪不见,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中。楚梦沉默片刻,说道:“如果师傅对自己的骨肉也可以有秋冬之意,我们的大计将更加圆满。”

玉秋水冷冷地道:“连自己的手足和骨肉都可以舍弃,那成功了还有什么意义?”

楚梦低叹一声,道:“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他……不也害死了义子么?”

玉秋水显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浑身一颤,不再说话。寒风透过窗子吹来,两人都不自禁地将衣服紧了紧,接着默然对视半晌,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变

徐不疑的寝室内,徐不疑躺在床上睡得正酣,这些天来银龙堡的明争暗斗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静养,江南第一大势力的主人,就像完全被人忽略了一样。

前些日子与太湖水寨那一战,厉天、李闲、孙凌联手夹击所造成的创伤,几乎将徐不疑直接送去见了阎王。虽然已将息了这么久,但还能明显看见睡梦中的徐不疑双颊塌陷,鬓角与须眉都已隐现风霜。可以想见,若是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必定是黯然无神。

但徐弈却清楚地知道,徐不疑康复的日子已绝对不远了。

徐不疑床边,原本通宵侍立的丫鬟此刻正软倒在地上,一个浑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立在漆黑的屋子里,仿佛深夜的幽灵。

冰冷的目光落在徐不疑的脸上,男子的身子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又回复如常。手掌缓缓抬起,整个房间里的气息似乎在刹那间凝固了。

手掌落在半空,徐不疑原本安详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男子不由得滞了一下,当手掌落下时,徐不疑已经一个翻身避了开来,手掌无声地击在床上,棉被丝毫无损,床板却哗啦一声裂得粉碎。徐不疑闷哼一声,直跌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这个逆子早晚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徐不疑瘫坐在地上,似乎是认了命,一动不动地说道:“只不过你似乎太莽撞了些。如果我猝死,全堡上下都会起疑。”

男子一声不吭,缓缓揭下面罩,露出徐弈俊朗的面庞。

徐弈随手扔掉面罩,微笑道:“不劳父亲大人费心。父亲的后事,孩儿已经安排妥当了。”

徐不疑微笑道:“爹知道你凡事都会铺条很好的后路。只不过……”

没等他话说完,徐弈的另一掌又已挥出,强烈的气劲压得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徐弈心知肚明,如果徐不疑大声唿救起来,那什么都泡汤了,必须趁他似乎还没反应到这点时速战速决。

徐不疑勉强打了个滚,随手掀起被子。掌力击在被子上,柔软的棉被竟也四分五裂。徐弈暗叹一声,本以为徐不疑熟睡之中,必当手到拿来,银枪太过醒目,就没有带上。谁知竟会变成这种状况,若是银枪在手,徐不疑怎也躲不过这一击的。

“住手!”

寝室的门砰然打开,徐弈心中狂震,手掌硬生生停在半空,再也击不下去了。在这一刻,他已知道了,徐不疑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早有准备。他徐弈这半生的心血,就在这一刹那间付诸东流。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龙沧海、雷南原等一批原本已将他奉为新主的银龙堡骨干高手。

见徐弈竟然犯下弑父之罪,这批银龙堡的元老心中的震惊实是无以复加。龙沧海颤声说道:“少主!你……你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堡主的位置本就是早晚要传给你的啊!”

徐弈的心中只觉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到了。听见龙沧海的话,徐弈微微苦笑一声,道:“是吗?”

雷南原艰涩地道:“少主是否受了谁的胁迫?不妨说出来,堡主一定会原谅你的。”

徐弈心中一动,这批高手个个都对自己无比信任,事情或许真有挽回的机会。

正在此时,徐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自觉地让开道,徐博目瞪口呆地望着房内,失声道:“大哥?爹?”

众人默不作声,徐弈和徐不疑也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古怪。徐博环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走入房中,笑道:“徐弈你这没用的东西!杀个重伤的病人居然都杀不了!早知道我就自己动手了!”

众人同时愕然,徐弈剑眉一轩,没有说话。

“妈的,你杀不了,我来杀!”徐博怒喝一声,短枪忽然在手,风驰电掣般越过徐弈,向刚刚站起身的徐不疑投射而去。

“住手!”众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徐博竟敢当所有人的面明目张胆地向父亲动手?除了住手两个字,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去拦阻。

短枪到了徐不疑身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忽然一个回马枪,瞬间到了徐弈的胸口。

众人只看得唿吸都停顿了,徐博这一枪,居然只是个虚招!其真正目标竟是徐弈!

徐弈嘴角牵出一丝微笑,身形稍稍后挫半步,撮指成刀,斜斜斩在徐博的枪身上。徐博倒退了一步,苦笑道:“你竟然有准备了?”

徐弈微笑道:“因为你刚才刺向他时,他一点紧张的神情都没有。”话音未落,只见徐博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徐弈暗叫不好,只觉身后一股高度集中的狂勐劲气透背而来,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了。只好勉强功聚后背,硬生生挨了这一击。

“噗!”徐弈狂喷一口鲜血,尽数洒在徐博的身上,徐博不闪不避,只是笑着看着他。徐弈勐然转过头来,只见徐不疑负手卓立,神色说不出的嘲讽。

“你……你竟已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刚才竟一直深藏不露!”徐弈深吸一口气,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地说道。

徐不疑微笑道:“我身体没有复原,而小博并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一意要逃,我们谁都拦不住你。不用这种办法,安能留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银枪公子呢?”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徐弈冷冷地笑了笑,扫了一眼门外那些被目不暇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的高手们,说道:“你以为,现在就能留下我么?”

话音未落,身子已倒飞而起,投向右首的窗子。徐不疑和徐博都没有拦他,微笑着看他撞破窗子飞了出去,又忽然箭一般倒射而回。

窗外,玉秋水的玉簪在星空下,闪闪发亮。

徐弈勐喘几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悲伤的色彩,然后电射向左边的窗子。不等他撞破,窗子已自动打开,一条白练在窗上打了个转,又灵蛇般缩了回去。

徐弈长叹一声,终于静了下来,定定地盯着窗外。

夜色里,楚梦一袭雪白的衣裳,宛如月宫嫦娥。星光闪烁下,那张绝世容颜变得疑幻疑真。徐弈的眼逐渐蒙胧起来。二十年来,什么黑白合一,什么一统江湖,所有的迷梦逐渐在心中缓缓消散,整个世界,就只剩那抹浓雾般的白。

第一百六十章 吊丧

次日午前。李闲等人终于抵达了长江联。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这路上的日子其实不过短短三数天,江南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李闲一行来到长江联时,秦淮与张勐、韩开山正领着一群手下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到来。

秦淮微笑着,眼神明亮而清澈,有种欣慰而又如释重负的神情。清丽的脸庞,虽与当初分离时相比已经憔悴得多了,但却丝毫无损她楚楚的丰韵。李闲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知道杨乱在北方后,心中对秦淮的担忧终于在此刻完全消失,有的只是久别重逢的欣悦。转眼望去,江乘风也明显地露出了笑容,连厉天的脸上也感受不到冰寒了。

司徒贝贝好奇地睁大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传说中的女人,看着看着,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眼前的秦淮,在某些方面的感觉上,像极了他们心中念念不忘的萧如非。虽然明知她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与萧如非完全不同,但不知为什么,却总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秦淮的目光也落在司徒贝贝身上,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但李闲却稍稍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秦淮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就像是勾引有妇之夫时被捉奸在床的那种惶愧。

以秦淮的性格,本不该有这种担忧的。那她的惶恐是因为什么?

今日的李闲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对凡事都漫不经心的小浪子了,在无数阴谋诡计中挣扎过后,李闲在刹那间就已明白了秦淮的心事。心中暗自计较,没有说话。现在不是谈男女事的时候,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秦淮身边那两个家伙躲躲闪闪的目光。

正常情况下,张勐和韩开山见到他,应该会说两句粗口骂两声娘,以示友好才对。这会儿却像是刚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羞羞答答地躲在秦淮后面,一脸的尴尬。

“大家都活着。”李闲嘻嘻笑着说道:“真好。”

韩开山忙不迭地应和道:“是啊是啊,真好。”

“好你个大头鬼!”李闲骂道:“还不准备酒宴为我们接风洗尘,难道要老子这个远客掏腰包不成?”

韩开山如获皇恩大赦,急急向里冲去。秦淮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笑道:“等等。”

李闲望向秦淮,知道秦淮此举必定是要揭示出某些特别的事情了。

“李教主已经不是客了。”秦淮微笑道:“从今往后,长江联举众加入重阳,任李教主驱策。除非李教主嫌弃长江联只是一伙不入流的盗匪,不肯接纳。”

李闲心中震了一下,秦淮竟当众宣布出这样的决定,只能证明江南的形势将会出乎他们的任何一种意料。

江乘风也是愕然,见李闲似乎不易回答,便插嘴道:“这种事情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议吧。眼下我们还是客呢,喝酒喝酒!”

李闲大笑道:“就是就是!先喝酒!”

气氛忽然轻松了起来,至少表面如此。

众人围坐在内堂的酒桌上,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尽情饮着上等好酒。厉天一个人坐得老远,捧着一坛梨花酒无限享受。

酒至半酣。李闲目视秦淮,秦淮会意,挥退了仆役。原本哄闹的内厅忽然鸦雀无声,只有厉天酒入咽喉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

江乘风率先发言道:“江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秦淮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遗憾:“昨天深夜,徐弈身亡。”

“噗!”厉天一口酒全喷了出来,不能置信地捧着酒坛发愣。转眼望去,李闲和司徒贝贝呆若木鸡,而江乘风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楚梦那袭纯白如雾的衣裳。

尽管李闲已预估过任意一种坏结果,也绝想不出事情居然会起了这么一个变化。徐弈死了?那个永远谦恭的徐弈、志比天高的徐弈、智深如海的徐弈,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对徐弈的能耐,李闲向来敬服,他甚至认为就算这个江湖上所有人都死光了,徐弈也绝对不会死的。

来不及去思考徐弈的死亡带来的后果,李闲的脑海里只存在着一种无法相信的念头。

李闲瞥了眼江乘风,只见他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原本深邃的目光空洞洞的,似乎已经丧失了生命力。“这个消息……可靠吗?”李闲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得到这个消息时,我们也和你一样震惊。”秦淮看了看张勐和韩开山,说道:“消息是张二爷和韩三爷带回来的,他们清晨去见徐弈,结果见到的却是灵堂。银龙堡的人对徐弈的死因讳莫如深,我们半点原因都猜不出来。”

江乘风缓缓开口了:“在此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秦淮把徐弈来访的过程和因果细细说了一遍,众人都陷入沉思。

“他这么做,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江乘风闭上眼,无力地叹道:“如果非有一个原因让他死,那么估计他就是死在这里。”

李闲点点头,说道:“是的,他忘了银龙堡的主人毕竟还不是他。”

“但是,他理应不会忽略这么关键的问题的。如果连这个都想不到,他就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徐弈了。”江乘风缓缓道:“他一定还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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