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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白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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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歇斯底里地一边喊叫一边砸门,像一只急不可耐扑向灯火的蛾子,其结果可想而知。门终于开了,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般,场面和她在心里诅咒一万遍的情景一模一样,她耳边顿时涌起波浪般汹涌的嘲笑声,这是从地狱里发出的笑声,令她心惊肉跳。她脸色煞白地看着躲在马杰身后的海小妹那种因胆怯而涨得通红的桃花脸,再看看马杰的脸上宛如淤伤的口红印,她恨不得立即将海小妹撕得粉碎。然而当门打开的瞬间,她的心就像得了心胍梗死似的停止了跳动,此时不仅已经凉了好半天,而且凉得像一块冰,就连平时忙碌得像水波一样灵动的眼神也如死水一般静寂,因此她冰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海小妹像死刑被撤销似的一脸侥幸地扭着包裹在黄色吊带裙里的娇媚的翘臀,灰溜溜地溜出门。马杰本想以自己野兽般的本能直面白雪,但是看着妻子绝望的眼神,他顿时将头缩进了牢狱般的躯壳里。屋子里的空气顿时被抽干了,白雪发白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凶狠地瞪着马杰,用足了力气扇出一个耳光,打得马杰一个趔趄,眼冒金星,他定了定神,刚想发作,发现白雪没再理他,而是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卧室,随手重重地关上门。马杰像干缩的木乃伊似的立了半天,然后又像是陀螺似的在原地转着圈,脑海中浮现出妻子死人似的目光,他恐惧地走到卧室门前,使劲地推了推卧室的门,门已经锁上了。他刚将耳朵贴在门上,卧室里便传出了山崩地裂般的嚎啕声,白雪绝望的惨嚎声,哭得马杰心如刀绞。他像一头离群的孤狼似的退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抄发上,刚坐下就听见卧室里“哗”的一声脆响,是镜子摔碎的声音,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妖妇!”便点上一支炳,一边抽一边问自己:“镜子碎了,还能拼凑起来吗?”在马杰心里,白雪就像地狱之后,占据着重要位置。他一向认为女人有双重性,要么是地狱之后,要么是纯洁的天使,他曾经向往过天使,但是总觉得可望而不可即,他甚至怀疑趣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天使,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是在他看来,所谓的水绝不是纯净水,而是他妈的金水,金子熬成的水。马杰像一头疲惫的海豹,无精打采地准备表演最后一个节目。他在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等待着白雪兴师问罪,然而白雪并没有给他机会,因为卧室里不仅哭声停止了,而且阒然无声。他一边想象着与白雪妥协的诡计,一边暗自嘲笑道:“看来魔鬼也有哭累的时候。”窗外柠檬黄的阳光渐渐变成了青灰色,犹如马杰阴沉的日光,这种日光像天上的浮云一样在房间里不受控制地飘荡着,窥视对马杰来说已经形成了习惯,甚至是思维方式,一个想做他人的人随时随地都想窥视到他人的秘密,他却万万想不到偷情的秘密在妻子面前如此狼狈地暴露了,他羞愧地发现自己在瞠目结舌地窥视他人的时候,自己也正在被窥视。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妈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言怎么做自己?”就在他这些胡思乱想漂浮在他大脑的死海上之时,窗外淅渐沥沥地下起了雨。屋子里静极了,马杰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与白雪妥协的计谋。黑暗不可阻挡地降临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暴雨像恶魔似的拍打着窗玻璃,马杰觉得自己的脑袋像铅球一样沉,好像填满了全世界肮脏的东西,他只能垂在胸前,好像要与躯壳分离似的。他突然有一种作呕的感觉,很想喝口水,刚站起身,就听见卧室照传来了“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马杰心里一惊,连忙跑到卧室前敲门,一边敲一边喊:“白雪,白雪你开门,你开开门啊……”卧室里没有一点声音,马杰急了,胃里顿时打了结,内心深处陡然生出不知所措的恐惧,他崩溃地将门踹开,立即惊呆了,其见白雪脸色煞白地躺在地板上,左手里拿着个空药瓶。那药他太熟悉了,是治自己心律不齐的,平时就放在床头。当过刑警的人大多都有心律不齐的职业病。药瓶已经空了,马杰双腿发软,情不向禁地跪下去,抱起白雪的头像一头疲惫的老狮子哀号着,白雪虽然不省人事,但喉咙深处还有低沉沙哑的呜咽声。马杰背起白雪,门都没锁就往外跑,外面雷雨交加,四周杯弓蛇影,他不敢多想,毫不犹豫地将白雪放在自己奔驰车的后座上,然后自己钻进车里颤抖着双手打着火,猛踩油门,车子像不受控制似的猛冲出去,被一块石头弹跃起来,像在大海中与风浪搏斗的轮船一样起起伏伏地冲入黑暗的雨幕中。

医生们与死神搏斗了一宿,白雪仍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浑身抽搐着,脸一阵阵地痉挛,每次痉挛都双眼暴突、咬牙切齿,仿佛死神冷冰冰的手攫住了她的心,拼命地摇摆着企图使她身体中全部的零件都分崩离折。马杰坐在白雪旁边握着她惨白的手,表情痛苦沮丧,嘴里喃喃自语着,不知道他是在忏悔,还是在自怜。只觉得随着白雪生命信号越来越弱,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在腐烂。白雪不愧是开美容院的,她永远有一副画好的面孔,好像她的头发也从来没露出过本色,要么是暗红色,要么是褐色,反正不是黑色。如今她躺在病床上像被通了电的木乃伊一样,我更不敢认了,这简直就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白雪,绝对是另一个人,真正的白雪早就脱离了这个恐怖的躯壳,淡出了我们的视线,远行去了。尽管回忆的触须卷曲缠绕着马杰体内痛苦的细胞,但是我坚信,如果一个人的心真的烂了,那么这个人的自我也就像掉住地上的镜子一样破碎了,破碎的镜子怎么可能映出白雪完整的面孔呢?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焦急的人们都盼着白雪早点醒过来,一宿过去了,白雪没有醒过来;一天又过去了,白雪仍然没有醒过来。最后负责抢救的医生遗憾地告诉我,虽然白雪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早已经脑死亡,现在的呼吸是靠呼吸机维持,现在呼吸机一撤,心脏马上就会停止跳动。马杰在旁边听罢,绝望地瘫在地上。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棵大树树根被虫蛀了,一阵风吹过轰然倒地似的。

白雪死了,她停止忙碌的唯一方式就是毁灭自己,还有别的方法吗?她为什么绝望了。因为她的精神寄托就是和马杰宛如蜘蛛丝般的感情,如今这根蛛丝被一只突然闯过来的花蝴蝶撞断了,她细若游丝般的精神生活也就终止了,还有什么必要再留在这个世界上呢?一个白雪走了,千千万万个白雪仍然忙碌着,有什么区别吗?或许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独一无二,那是因为脸画得不一样,其实脑袋长得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那就让白雪代表他们走吧,尽管他们早晚要步白雪的后尘。

马杰用颤抖的手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了字,江冰冰、贝妮和关文蕙站在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白明海悲愤欲绝地闯过来骂道:“姓马的,你她妈的杀人犯,你得偿命!”我连忙拦住他,劝道:“明海,你冷静点!”人在失落的情绪下会变成另一个人,就仿佛自己的躯体内猛然注入了别人的生命,别人就是他人,对,是他人,反正不是自己。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情绪,当白明海趴在我的肩头呜呜地大哭的时候,狗日的马杰竟然像孩子似的趴在贝妮怀里抽泣,我理解贝妮的心情,但我仍然觉得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情景不堪入目,说句心里话,我并不认为马杰心里真的那么留恋白雪,一个一心想做他人的人一定是个好演员。白雪的衣服是江冰冰和关文蕙一起去买的,是贝妮陪着马杰给白雪换了衣服,换衣服时我们都离开了病房,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当我把门关上时,听到马杰声嘶力竭的哭声:“雪儿,是我害了你呀,我对不起你呀,我是个畜生,雪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再也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你醒醒,醒醒,你怎么舍得我们的儿子呀……”这哭声绝望凄厉,让所有听见的人撕心裂肺,而我却感觉,白雪恢复了真我,一切抛弃了躯壳的人都能恢复真我,否则生与死还有什么区别。在这个物质的世界里情爱像花样游泳一样可以展示,白雪的离去只不过是一切展示的结束。白雪在人们的一片悲声中被我和太平间老头一起抬担到了平车上,老头长了一张像核桃皮一样皱巴的脸,一边推着平车一边嘟嚷道:“姑娘呀,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学习死亡的,你怎么还没有学会就走了呢?”老头的话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感,我观察他的长相、言谈和思维方式都与众不同,像是一个以死为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太平间老头,我竟然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找块大理石雕琢的冲动。

已经是深夜了,天空漆黑一片,下了一天一宿的雨,地上还湿漉漉的,天气凉了许多,悠悠长夜让人无限悲凉。快到太平间的时候,我拦住马杰,捏了捏他的肩膀,没让他进去。我是怕他再受刺激。其他人陪着马杰,我一个人随着老头把白雪推进太平间。一到太平间,我立即有了一种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我感觉空气中有无数真正的生命形式在舒展,尽管阴气森森,但这或许就是自由的真相,难道生命只有转化为幽灵才会找到彼岸?我最后看了一眼白雪因生前痛苦而扭曲的脸,我似乎明白了一个事实:活着不愿意界定自我的人,死了到地狱或天国也躲不过!死亡不是魂飞魄散,相反,恰恰是灵魂的最后聚拢。

·11·

阴:真真假假

四、太极:归一



白雪死后,海小妹去了法国,据说嫁给了一位法国服装设计师。马杰将大禹生态园当成了他生命中的诺亚方舟,然而在我看来,大禹生态园不过是一艘摇摇欲坠的泰坦尼克。之所以有这种判断,是因为我从王伯寿嘴里听到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消息。本来辞职以后,我再也没有接触过王伯寿,但是最近他的痛风犯了,一只脚肿得不能走路,疼痛难忍。由于他长期吃秋水仙碱、别嘌呤醇等西药,已经产生了抗药性,许多西医束手无策,当然更主要的是顾虑王伯寿的身份不敢轻易下药。无奈之下想到了我,因为在我的精心打造之下,北斗医院已经成为治疗疑难杂症的权威医院。我向王伯寿推荐了卜老,本来王伯寿笃信西医,绝不看中医的,他认为看中医对不住他所受的教育,王伯寿拥有科学史博士学位。我告诉他卜老是中西医结合,他才欣然应允。我和卜老沟通后,卜老答应在家里为王伯寿诊治。

傍晚,镶着金边的云朵在暮色的天空中飘荡,我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王伯寿若西红柿般夸张的鼻子,感觉自己在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程后,突然邂逅了一位老熟人。难道镜子里的映像真的是他?我之所以质问自己,是因为我惊讶地发现,尽管我和王伯寿久违了,但是我们之间的不同之处仍然小于相似之处,可我却误认为命运为我换了一张面孔,我早已经独一无二了呢!王伯寿有一张国字脸,八字眉,眉毛很黑,小眼睛,黄眼珠,眼神亲和中透着锋芒,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人看透似的,但此时却呈现出一副喜优参半的神情,仿佛有什么不祥之兆的蛛网轻轻拂过脸庞。我从后视镜中发现他正侧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观察我,好像我正在伺机嘲笑他似的。我赶紧避开他的眼神,一瞬间,我有一种长期潜伏而终于暴露了的沮丧。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扯了扯嘴角,笑着问:“你觉得马杰这个人怎么样?”在我的记忆中,我并不觉得王伯寿了解我和马杰的关系,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表明他不仅了解,而且还似乎透露出他对马杰印象不佳。我没有猜透他这句话的意图,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我和马杰是同流合污者。我感到手掌心又湿又黏,胃里仿佛有一条泥鳅在蠕动,好像无意间卷入了他人的设计漩涡中似的,然而马杰对于我来说无论如何都算不得他人,他只是想做他人而已。我机警地反问道:“您和马杰很熟悉?”说完我又扫了一眼后视镜,斑驳的镜子让他变得很陌生,车厢内弥漫着谴责的氛围,他板着脸说:“敢和我平起平坐也算得上一个人物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听起来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我笑了笑,那种令人作呕的假笑,怀着模糊的欢欣和担心,试探地问:“怎么可能呢?莫非马杰吃了熊心豹子胆?”王伯寿通过后视镜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像我是个合谋参与者。他垂下嘴角阴沉地一笑,用轻蔑嘲讽的口吻说:“文化节就要开幕了,这是东州市的一件大事,许多企业都给予了赞助,大禹生态园作为举足轻重的企业却无动于衷,组委会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便找上门去,没想到那个马杰却大言不惭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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