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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分歧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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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克里斯蒂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那又怎样?”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名次,最好不要养成输给低排名对手的习惯。”老四说。他的声音压过新生的抱怨声和嘟囔声。他把粉笔放进口袋,就在我身边走过去了,都没朝我这边看一眼。那些话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刺痛,它们提醒我,那些排名低的人指的就是我。

很显然,这也提醒了莫莉。

“你,”她的小眼睛对着我,“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希望她扑过来,或者打我一顿,但她只是脚跟点地转过身,昂首阔步走出了宿舍。这样更糟。如果她要发飙,打我一拳或两拳,怒气很快就发泄完了。可她转身离开了,离开就意味着她会密谋什么,离开就意味着我要随时警戒,以防不测。

排名公布出来之后,皮特的行为也很反常,他什么都没说。平日里但凡有事不如他的意,他总会抱怨不停,这次还真让人吃惊。他只是走到床铺那儿坐下,解开鞋带。这更让我感觉不安。他不会满足于第二名的位置,那不是他的性格。

威尔和克里斯蒂娜互相击掌,然后威尔用他那比我肩胛骨还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背。

“看看你,第六名耶!”威尔咧嘴笑了下。

“可能还是不够好。”我提醒他。

“会好的,别担心。”他说道,“我们该庆祝一下。”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克里斯蒂娜一手抓起我的胳膊,一手抓起艾尔的胳膊,“艾尔,来嘛。我们又不清楚本派新生的表现怎么样,一切都还不确定,不要那么悲观。”

“我只想上床睡觉。”他喃喃说着,挣开了克里斯蒂娜的手。

漫步在通道里,很容易忘记艾尔,忘记莫莉的报复以及皮特可疑的平静,也能轻易假装任何隔阂我们友谊的裂痕都不存在。可徘徊在脑海深处的事实是,克里斯蒂娜和威尔也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想打进前十,就不得不先打败他们俩。

我只希望到时候不必背叛他们。

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宿舍里静得出奇,静得诡异,平日里大家的呼吸声吵得我心烦意乱,可这会儿又太静了。每当悄无声息的时候,我就会想念家人。谢天谢地,无畏派的宿舍通常都吵得要命。

我想起母亲来。如果她出身无畏派,为什么要选择无私派?难道她喜欢无私派宁静、平淡的生活,还有美德——所有那些我一旦想起就无比怀念的特质?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从她年轻起就认识她,然后告诉我那时她是什么样子?我想就算有人认识,大概也不愿意谈起。转派者一旦成为新派别成员,就不应该谈起从前的派别。这样比较容易将对家庭的忠诚转移到派别上——践行“派别远重于血缘”的信条。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想起母亲的嘱咐。她要我去告诉迦勒察看情境模拟的血清——为什么?是血清的成分跟我成为“分歧者”有关,还是与我处境危险有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吗?我叹了口气。我有一千个问题,可还没等得及问其中任何一个她就转身离开了。现在它们全都在我的头脑里盘旋,我怀疑在找到答案前根本无法入睡。

这时,宿舍那头传来一阵扭打的声音。我从枕头上抬起头,眼睛还没适应这黑暗,凝视着这一片漆黑,就好像还没有睁开眼睛一样。我听到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吱声,厮打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重响。

然后一声哀号划破夜晚的宁静,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霎时凝固,毛发都立了起来。我把毯子扔在身后,光脚站在石头的地面上,辨不清叫声是从哪里来的,可隐约能看见大概几个床那么远的地上躺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又一声尖叫刺穿我的耳膜。

“快开灯。”有人喊。

我冲着那声音走过去,很缓慢地走,生怕踩到什么东西绊倒自己。我感觉自己像在催眠状态。真的不想看那惨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那样的惨叫只可能意味着血腥、白骨或痛苦,那是来自心窝深处传遍全身寸寸肌肤的惨叫。

灯开了。

爱德华躺在床铺旁边的地上,痛苦地抓着脸,头部周围有一摊血,在他抓挠的手指缝里突立着一个银色刀柄。心跳声在耳朵里轰轰响着,我认出这刀就是餐厅里切黄油的刀。刀锋插进他的眼睛里。

迈拉站在爱德华脚边,尖叫着,周围也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呼喊着求救。爱德华躺在地上翻滚,哭号。我在他头边蹲下来,膝盖跪进血泊中,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

“躺着别动。”我说。尽管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我觉得很冷静,就像头浸入水中一样。爱德华又在挣扎,我大声而且严厉地说,“听我说,躺平别动,呼吸。”

“我的眼!”他尖叫。

我闻到一股恶臭,原来是有人吐了。

“拔出去!”他喊着,“拔掉,快点给我把刀子拔掉!”

我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他看不见我,心里涌上一股笑的冲动,兴奋异常。如果我要帮助他就得抑制住这种不正常的兴奋,必须忘记自我。

“不行,”我坚定地说,“必须让医生来拔,听见没?让医生来拔。来,深呼吸。”

“疼。”他啜泣着。

“我知道很疼。”这不是我的口气,而是母亲的口气。我好像看见在我们家门口的人行道上,她蹲在我跟前,擦去我脸上因为磕破膝盖而流下的泪水,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那时候我五岁。

“会没事的。”我故作坚定地说,好像我不是在随口安抚他,但其实我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没事。不可能没事。

护士赶来了,吩咐我往后退一步,我照做了,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膝盖上全是爱德华的血。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只有两张面孔不见了。

德鲁。

还有皮特。

他们把爱德华带走后,我拿着一套换洗的衣服来到浴室,顺便把手洗干净。克里斯蒂娜跟着我来了,站在浴室门口,什么也没说。我很高兴她能这么做,因为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拼命地冲洗手掌的纹路,用指甲抠出甲缝里的血迹;然后换上带来的裤子,把沾满血迹的衣服扔进垃圾箱;又抽了一大把纸巾。得有人去清理宿舍里的秽物,既然我觉得自己再睡不着了,还是我去清理的好。

就在我伸手去握门把手时,克里斯蒂娜突然说话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吧?”

“是的。”

“那我们应该告诉别人吗?”

“你真的以为无畏派的人会出面解决吗?”我说,“让你吊在峡谷上面不顾你死活的是他们吧?让我们相互往死里打的也是他们吧?”

她什么话也没说。

在那之后,我花了半个小时,一个人跪在宿舍的地面上,擦洗爱德华的血。克里斯蒂娜帮我把沾满血迹的脏纸巾扔掉,再递给我新的。迈拉不见了,她可能跟着爱德华去了医院。

那天晚上没有人睡得好。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威尔说,“但我还是希望今天不要放假。”

我点点头。我懂他的意思。有事可做能帮人分心,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分心。

我不常跟威尔单独在一起。但艾尔和克里斯蒂娜都在补觉,我和威尔都一刻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虽然他没那么说,可我知道。

我来回抠着手指甲。清理过爱德华的血后,我已经彻底地洗过手了,可仍然觉得它们还沾在手上。我跟威尔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处可去。

“要不我们去看他?”威尔建议,“可说什么好呢?‘我和你不太熟,但看到你眼睛被刀子戳了,我也很不好受’?”

这一点也不好笑,他一说出口我就知道了。但喉咙里还是不由分说涌上一股笑意,因为实在憋不住我就笑了出来。威尔盯了我一会儿,也大笑了起来。有时候,你所有的选择只剩下哭或者笑,笑似乎比较好一些。这话真是再对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抱歉,”我说,“只是这话真的太荒唐了。”

我不想为爱德华掉眼泪——至少不是为朋友或爱人深切而悲伤地痛哭的那种方式。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想哭是因为惨剧发生了,我亲眼看见了它,却又无能为力。想要惩罚皮特的人没有权力,有权力的人又不想去惩罚他。尽管无畏派有明确规定不许用这种方式伤人,但有艾瑞克这样的人掌权,它就不可能被强制执行。

我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在其他派别,如果据实相告,那我们就是勇敢的人,但在这里……在无畏派……勇敢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你读过派别宣言吗?”威尔问。

派别宣言是在派别成立之后写下的。我们在学校时就学过,不过我从来没有读过。

“你读过?”我紧锁眉头,看着威尔,然后想起他曾经为了好玩儿背下城市地图,“哦,你肯定读过。算我没问。”

“我记得无畏派宣言中有一条写着,‘日常小事见英雄,维护他人见勇气’。”

威尔叹了口气。

他不需要说别的,我懂他的意思。也许无畏派成立的意图是好的,有正确的理念,有正确的目标,可后来渐行渐远。我忽然意识到,博学派同样如此。很久以前,博学派也只是为行善而追求知识和创造力,而如今,他们以贪婪之心追求知识和创造力。如果无畏派和博学派如此,那其他派别大概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以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尽管在无畏派看到了它的堕落,但我不能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惧怕无派别那完全隔离、听起来生不如死的生活,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爱上了这里,我看见了一个值得拯救的派别。或许,有朝一日,无畏派可以重新变得勇敢而高尚。

“我们去餐厅吧,”威尔说,“去吃蛋糕。”

“好。”我笑了笑。

走在去往基地深坑的路上,我重复着威尔引用的话,以免忘记:

“日常小事见英雄,维护他人见勇气。”

多么美好的想法。

晚些时候,我们回到宿舍时,爱德华的床铺已经清空了,所有的抽屉都开着,也空了。房间那头,迈拉那边也是一样。

当我问克里斯蒂娜他们去了哪儿,她只说:“他们退出了。”

“迈拉也退出了?”

“她说没有爱德华,她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反正早晚也是出局的命。”克里斯蒂娜耸耸肩,好像不知怎样才好。如果那是真的,她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样也好,最起码……艾尔不会被挤掉了。”

艾尔本来会出局的,爱德华的离开挽救了他。出了这等事,无畏派决定饶了他,直到下一关。

“还有谁出局了?”我问。

克里斯蒂娜又耸了耸肩:“两个本派新生,没记住他们的名字。”

我点点头,看着“黑板”。有人划掉了爱德华和迈拉的名字,其他人的名次都改了,每人晋升了一个名次:皮特第一,威尔第二,我第五。第一关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共有九个人。

现在我们还有七个人。

第十七章 飞越沼泽地

正午时分,正是午餐时间。

我一个人坐在陌生的走廊里。来到这里,是因为我需要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宿舍。如果我把寝具都带到这里来,或许就永远不用再回那里了。也许是幻觉,我总觉得那里还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尽管我已经拼命擦拭过地面,直擦到双手酸痛,而且今早还有人在上面洒了漂白粉。

我捏了捏鼻梁,不禁感慨万分。在别的人不愿做的时候主动去擦地板,这是我母亲会做的那种事。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起码能办到的就是有时候像她一样去做事。

我听见有人走近了,脚步声回响在石头地面上,于是赶紧低下头盯着脚上的鞋。一个星期前,我把灰色运动鞋换成了黑色运动鞋,并且把灰色的鞋放进了抽屉里。我不舍得把它们扔掉,尽管我知道对一双旧运动鞋有感情挺傻的,好像它们可以带我回家似的。

“翠丝?”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尤莱亚站在我面前。他冲一起走的本派新生挥了挥手,他们都会意地交换了下眼神,继续前行。

“你还好吧?”他问。

“昨晚很难熬。”

“是啊,我听说爱德华的事了。”尤莱亚往前看了一眼,本派新生渐行渐远,从转弯处一拐,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他咧嘴笑了一下,“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什么?”我不解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型的考验‘仪式’。”他说,“来吧,我们得快点,不然追不上他们了。”

我很快地考虑了一下我的选择,要么坐在这里,要么跟他们离开无畏派基地。

我站起来,跟尤莱亚一路小跑着追赶本派新生的队伍。

“他们一般只让有无畏派哥哥姐姐的新生来,但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你,你装成我们中的一员就行。”

“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做一些危险的事。”他说。一个我只能形容为“无畏派式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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