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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撒哈拉的故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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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西计算了一夜,第二天他去镇上买了石灰、水泥,再去借了梯子、工具,自己动起手来。
  我们日日夜夜的工作,吃白面包、牛奶和多种维他命维持体力,但是长途艰苦的旅行回来,又接著不能休息,我们都突然瘦得眼睛又大又亮,脚步不稳。
  “荷西,我将来是可以休息的,你下星期马上要工作,不能休息一两天再做吗?”
  荷西在梯子上望也不望我。
  “我们何必那么省,而且——我——我银行里还有钱。”
  “你不知道此地泥水匠是用小时收工资的吗?而且我做得不比他们差。”
  “你这个混蛋,你要把钱存到老了,给将来的小孩子乱用吗?”
  “如果将来我们有孩子,他十二岁就得出去半工半读,不会给他钱的。”
  “你将来的钱要给谁用?”我在梯子下面又轻轻的问了一句。
  “给父母养老,你的父母以后我们离开沙漠,安定下来了,都要接来。”
  我听见他提到我千山万水外的双亲,眼睛开始湿了。
  “父亲母亲都是很体谅我们而内心又很骄傲的人,父亲尤其不肯住外国——”
  “管他肯不肯,你回去双手挟来,他们再要逃回台湾,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于是我为著这个乘龙快婿的空中楼阁,只好再努力调石灰水泥,梯子上不时有啪啪的湿块落下来,打在我的头顶和鼻尖上。
  “荷西,你要快学中文。”
  “学不会,这个我拒绝。”
  荷西什么都行,就是语言很没有天份,法文搞了快十年,我看他还是不太会讲,更别说中文了,这个我是不逼他的。
  最后一天,这个家,里里外外粉刷成洁白的,在坟场区内可真是鹤立鸡群,没有编门牌也不必去市政府申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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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份,我们多领了一个月的底薪,(我们是做十一个月的工,拿十四个月的钱。)结婚补助,房租津贴,统统发下来了。
  荷西下班了,跑斜坡近路回来,一进门就将钱从每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丢在地上,绿绿的一大堆。
  在我看来,也许不惊人,但是对初出茅庐的荷西,却是生平第一次赚那么多钱。
  “你看,你看,现在可以买海棉垫了,可以再买一床毯子,可以有床单,有枕头,可以出去吃饭,可以再买一个存水桶,可以添新锅,新帐篷——”拜金的两个人跪在地上对著钞票膜拜。
  把钱数清楚了,我笑吟吟的拿出八千块来分在一旁。
  “这做什么?”
  “给你添衣服,你的长裤都磨亮了,衬衫领子都破了,袜子都是洞洞,鞋,也该有一双体面些的。”
  “我不要,先给家,再来装修我,沙漠里用不著衣服。”
  他仍穿鞋底有洞的皮鞋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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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空心砖铺在房间的右排,上面用棺材外板放上,再买了两个厚海棉垫,一个竖放靠墙,一个贴著平放在板上,上面盖上跟窗廉一样的彩色条纹布,后面用线密密缝起来。
  它,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长沙发,重重的色彩配上雪白的墙,分外的明朗美丽。
  桌子,我用白布铺上,上面放了母亲寄来给我的细竹廉卷。爱我的母亲,甚至寄了我要的中国棉纸糊的灯罩来。
  陶土的茶具,我也收到了一份,爱友林复南寄来了大卷现代版书,平先生航空送了我大箱的皇冠丛书,父亲下班看到怪里怪气的海报,他也会买下来给我。姐姐向我进贡衣服,弟弟们最有意思,他们搞了一件和服似的浴衣来给荷西,穿上了像三船敏郎——我最欣赏的几个男演员之一。
  等母亲的棉纸灯罩低低的挂著,林怀民那张黑底白字的“灵门舞集”四个龙飞凤舞的中国书法贴在墙上时,我们这个家,开始有了说不出的气氛和情调。
  这样的家,才有了精益求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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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西上班时,我将书架油了一层深木色,不是油漆,是用一种褐色的东西刷上去,中文不知叫什么。书架的感觉又厚重多了。
  我常常分析自己,人,生下来被分到的阶级是很难再摆脱的。我的家,对沙哈拉威人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我,却脱不开这个枷锁,要使四周的环境复杂得跟从前一样。
  慢慢的,我又步回过去的我了,也就是说,我又在风花雪月起来。
  荷西上班去了,我就到家对面的垃圾场去拾破烂。
  用旧的汽车外胎,我拾回来洗清洁,平放在席子上,里面填上一个红布坐垫,像一个鸟巢,谁来了也抢著坐。
  深绿色的大水瓶。我抱回家来,上面插上一丛怒放的野地荆棘,那感觉有一种强烈痛苦的诗意。
  不同的汽水瓶,我买下小罐的油漆给它们厚厚的涂上印地安人似的图案和色彩。
  骆驼的头骨早已放在书架上。我又逼著荷西用铁皮和玻璃做了一盏风灯。
  快腐烂的羊皮,拾回来学沙哈威人先用盐,再涂“色伯”(明矾)硝出来,又是一张坐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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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到了,我们离开沙漠回马德里去看公婆。
  再回来,荷西童年的书到大学的,都搬来了,沙漠的小屋,从此有了书香。
  我看沙漠真妩媚,沙漠看我却不是这回事。
  可怜的文明人啊!跳不出这些无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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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家里还差植物,没有绿意。”
  有一个晚上我对荷西说。
  “差的东西很多,永远不会满足的。”
  “不会,所以要去各处捡。”
  那个晚上,我们爬进了总督家的矮墙,用四只手拼命挖他的花。
  “快,塞在塑胶袋里,快,还要那一棵大的爬藤的。”
  “天啊,这个鬼根怎么长得那么深啊!”
  “泥土也要,快丢进来。”
  “够了吧!有三棵了。”荷西轻声问。
  “再要一棵,再一棵我就好了。”我还在拔。
  突然,我看到站在总督前门的那个卫兵慢慢踱过来了,我吓得魂飞胆裂,将大包塑胶袋一下塞在荷西胸前,急叫他。
  “抱住我,抱紧,用力亲我,狼来了,快!”
  荷西一把抱住我,可怜的花被我们夹在中间。
  卫兵果然快步走上来,枪弹□哒上了膛。
  “做什么?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
  “我——我们——”“快出去,这里不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我们彼此用手抱紧,住短墙走去,天啊,爬墙时花不要掉出来才好。
  “嘘,走大门出去,快!”卫兵又大喝。
  我们就慢步互抱著跑掉了,我还向卫兵鞠了一个十五度的躬。
  这件事我后来告诉外籍军团的老司令,他大笑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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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家,我还是不满足,没有音乐的地方,总像一幅山水画缺了溪水瀑布一样。
  为了省出录音机的钱,我步行到很远的“外籍兵团”的福利社去买菜。
  第一次去时,我很不自在,我也不会像其他的妇女们一样乱挤乱抢,我规规矩矩的排队,等了四小时才买到一篮子菜,价格比一般的杂货店要便宜三分之一。
  后来我常常去,那些军人看出我的确是有教养,就来路见不平了。
  他们甚而有点偏心,我一到柜台,还没有挤进去,他们就会公然隔著胖大粗鲁的女人群,高声问我∶“今天要什么?”
  我把单子递过去,过了一会儿,他们从后门整盒的装好,我付了钱,跑去叫计程车,远远车还没停好,就有军装大汉扛了盒子来替我装进车内,我不出半小时又回家了。
  这里驻著的兵种很多,我独爱外籍兵团。(也就是我以前说的沙漠兵团。)他们有男子气,能吃苦,尊重应该受敬重的某些妇女。他们会打仗,也会风雅,每星期天的黄昏,外籍兵团的交响乐团就在市政府广场上演奏,音乐从《魔笛》《荒山之夜》《玻丽路》种种古典的一直吹到《风流寡妇》才收场。
  录音机、录音带就在军营的福利社里省出来了。
  电视、洗衣机却一直不能吸引我。
  我们又开始存钱,下一个计划是一匹白马,现代的马都可以分期付款,但是荷西不要做现代人,他一定要一次付清。
  所以只好再走路,等三五个月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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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镇上唯一快捷的路径就是穿过两个沙哈拉威人的大坟场,他们埋葬人的方式是用布包起来放在沙洞里,上面再盖上零乱的石块。
  我有一日照例在一堆堆石块里绕著走,免得踏在永远睡过去的人身上打拢了他们的安宁。
  这时,我看见一个极老的沙哈拉威男人,坐在坟边,我好奇的上去看他在做什么,走近了才发觉他在刻石头。
  天啊!他的脚下堆了快二十个石刻的形象,有立体凸出的人脸,有鸟,有小孩的站姿,有妇女裸体的卧姿正张开著双脚,私处居然又连刻著半个在出生婴儿的身形,还刻了许许多多不用的动物,羚羊、骆驼……
  我震惊得要昏了过去,蹲下来问他∶“伟大的艺术家啊,你这些东西卖不卖?”
  我伸手去拿起一个人脸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粗糙感人而自然的创作,我一定要抢过来。
  这个老人茫然的抬头望我,他的表情盯似疯了一样。
  我拿了他三个雕像,塞给他一千块钱,进镇的事也忘了,就往家里逃去。他这才哑声嚷起来,蹒跚的上来追我。
  我抱紧了这些石块,不肯放手。
  他捉著我拉我回去,我又拼命问他∶“是不是不够,我现在手边没有钱了,我再加你,再加——。”
  他不会说话,又弯下腰去拾起了两只鸟的石像塞在我怀里,这才放我走了。
  我那一日,饭也没有吃,躺在地上把玩赏著这伟大无名氏的艺术品,我内心的感动不能用字迹形容。
  沙哈拉威邻居看见我买下的东西是花了一千块弄来的,笑得几乎快死去,他们想,我是一个白痴。我想,这只是文化层次的不同,而产生的不能相通。
  对我,这是无价之宝啊!
  第二日,荷西又给了我两千块钱,我去上坟,那个老人没有再出现。
  烈日照著空旷的坟场,除了黄沙石堆之外,一无人迹。我那五个石像,好似鬼魂送给我的纪念品,我感激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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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顶的大方洞,不久也被荷西盖上了。
  我们的家,又添了羊皮鼓,羊皮水袋,皮风箱,水烟壶,沙漠人手织的彩色大床罩,奇形怪状的风沙聚合的石头——此地人叫它沙漠的玫瑰。
  我们订的杂志也陆续的寄来了,除了西班牙文及中文的之外,当然少不了一份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
  我们的家,在一年以后,已成了一个真正艺术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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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身的同事们放假了,总也不厌的老远跑来坐上一整天。
  没有家的人来了,我总想尽办法给他们吃到一些新鲜的水果和菜蔬,也做糖醋排骨。
  荷西就这样交到了几个对我们死心塌地的爱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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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不是吃了就算了的,他们母亲千里外由西班牙寄来的火腿香肠,总也不会忘了叫荷西下班带来分给我,都是有良心的人。
  有一个周末,荷西突然捧了一大把最名贵的“天堂鸟”的花回来,我慢慢的伸手接过来,怕这一大把花重拿了,红艳的鸟要飞回天堂去。
  “马诺林给你的。”
  我收到了比黄金还要可贵的礼物。
  以后每一个周末都是天堂鸟在墙角怒放著燃烧著它们自己。这花都是转给荷西带回来的。
  荷西,他的书籍大致都是平原大野、深海、星空的介绍,他不喜欢探讨人内心的问题,他也看,但总是说人生的面相不应那么去分析的。
  所以,他对天堂鸟很爱护的换淡水,加阿斯匹灵片,切掉渐渐腐烂的茎梗,对马诺林的心理,他就没有去当心他。
  马诺林自从燃烧的火鸟进了我们家之后,再也不肯来了。
  有一天荷西上工去了,我跑去公司打内线电话,打马诺林,我说我要单独见他一面。
  他来了,我给他一杯冰汽水,严肃的望著他。
  “说匣来吧!心里会舒畅很多。”
  “我——我——你还不明白吗?”他用手抱著头,苦闷极了的姿势。
  “我以前有点觉得,现在才明白了。马诺林,好朋友,你抬起头来啊!”
  “我没有任何企图,我没有抱一点点希望,你不用责怪我。”
  “不要再送花了好吗?我受不起。”
  “好,我走了,请你谅解我,我对不起你,还有荷西,我——。”
  “毕葛,(我叫他的姓)你没有侵犯我,你给了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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