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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阴阳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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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那大黑衫内部风动,慢慢膨胀,鼓得像只蜂桶,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摄进那领黑衫里,里面犹如窝藏了一个包罗万象的神灵世界,从而引发了大家企求揭开这个神秘的强烈欲望,这个神秘的世界通过男仙姑诸如喘气,咳嗽、滚痰、呻吟等逐渐表达出来,与昏昏欲睡的崇拜者慢慢融为一体,仿佛浑身上下都附着魑魅,在摇曳的风烛下,这些眼睛有红的绿的白的黑的,似乎来自天上人间坟场地狱,巫者运用通天的法力邀集一起,构成了令人恐怖又引人神往,激发人人冲动的古往今来的诸维场地,有了这样的气氛和环境,那座小黑衫几乎成了宇宙的主体,那位巫师也自然成了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三姐”代理人。于是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点香烧纸,齐齐地跪在烟雾朦胧的泥地上,向他葡伏爬向前去、摸他的脚,舔他从黑幕里伸出来的手,(这叫通灵),指望传导更多的灵气为自个消祸。而他那双粗糙的“玉手”也相当慷慨大方,有求必应,漫无边际地游走信女们身上每个部位,甚至给予宽襟解带,达到欲达的一切地方,把修炼功德圆满的仙气灌输给信女们的心窝以达到驱邪扶正的功效,而已经有幸率先爬到那领黑布衫罩着神灵世界的姑娘媳妇真诚地接受承幸,以此可以得到“三姐”布福,心意满足地回到原地,最后一批接受通灵后才开始游家运。
  经过一番折腾,大家终于从那神秘的黑幕里听到姜公樟勇那瓮声瓮气的声音:“玉莲,你认认,我是谁?也不叫声公公么?”
  “公公,对,我是你大房媳妇——玉莲哩,你在那儿,我怎么看不见你的真身,家里出事了,你难道不知道?”玉莲葡伏在地,泣不成声。
  “阴阳隔张纸,你看不到我,难道还听不到我的声音?”
  “听出来了,可你自个走了,家里出了祸端,你也不管么?”
  “这祸端因我而起,当年我杀了义军的叛逆,阴魂不散……”
  “我们在清明冬至都没少供奉,每逢生辰忌日也都请客挂灯,逢年过节,都烧香化纸,接你回家享受,你也应该在阴间保佑一家无灾无难,吉祥如意才好!”
  “有我守护,游魂冤鬼只能在门外游荡。只是今年清明时节冤鬼附在外人身上带进屋里,藏在打馃印里,那馃印是桃木做的,有条裂缝,它就躲在里面,不时出来作祟,请家人小心在意,我去也!”
  玉莲听了吃了一惊,清明节没有男人来过,只是春花拿清明馃来认干娘,谁知那个为掩护弃儿母子而被公公杀了的清军探子无头鬼带进来复仇了,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晦气的小寡妇给姜家作了多少难?怪不得婆婆一提她就上气,还有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馃印果然是桃木做的,早已有裂缝,就越发相信公公真的回来了。就哭得泪人一般,满屋子也为之唏嘘,还是胖大嫂有主意,忙跪下:“此鬼不除,家无宁日,祈求三姐高抬贵手,驱邪匡正,凡界将铭记在心,功德无量,万人仰慕供奉答谢!”
  “心诚所致,金玉为开,也罢,吾三姐视家主樟勇在世时耿直无畏,替天行道,布济苍生,吾待日假手救之,凡间一日,上界三年,吾驾五彩祥云去矣;”话音刚断,那男仙姑一把撒去黑罩衫,一口喷出火来,在烛光照辉下,出现一环五彩虹,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都说:“三姐乘云上昆仑山了,起来吧!”
  直到这时,满屋的姑娘媳妇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恢复了常态。
  胖大嫂见他收了巫课,忙打了盆清水,请他洗脸净干手。诸葛光呆都都地坐着。玉莲量了三升米,取七枚鸡子,包了一个红包答谢,他则打了个哈欠:“一场巫下来,等于生了场大病,伤了自身的元气不说,又欠了三姐一笔人情债,还好,我与三姐有三世的情缘。只是隔了九重天。你请我做了一场巫课,等于给了我与三姐会一次面的机遇。以了不了之情。当三姐附身时,我尽量施惠于人,不知那几位姑娘沾了圣光?”在场二十多个年轻的姑娘媳妇方回过神来,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尴尬地低下头来,当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再度搜索时,她们个个都跑了,就是没见到躲避内房的玉林、景芳出来,心里就觉得有几分懊丧。
  人们散了,草堂里只剩下胖大嫂,玉莲,因问道:“请问仙姑,那三姐说:假手救之,不知什么含意,那无头鬼怎么个驱除法?”
  “这有何难?游魂系姜公所致,只要给他做堂公德,超度他,让他早日转世投胎。你还得取一只白雄鸡的血,一条黑雌狗的血,淋上女人裹脚布,贴上:‘姜太在此,百无禁忌,黄金万两’的咒符,包起馃印,再送到百步外烧化,待那股浓浓的黑烟上来时,我再做巫课,请三姐约南海观音回来,打开宝瓶,由观世音收回紫竹林,由天篷元帅看管,就不能再造孽人间了。还有你堂屋里有众多阴棺存放,鬼怪出没,扰乱阳世的安宁。须取泰山石镇之,上刻:‘泰山石在此,敢当镇宅之宝’”。
  待诸葛光收拾行当,回陈月韵家入宿。玉林和景芳才从房里出来,景芳不解地问:“那火从哪儿来的?
  玉林笑道:“那三姐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七个女儿中第三位,法力无边。我在台上做过王母娘娘,也做过七仙女,精通吐水喷火的法门,不信打四两白干来,当场面试。”
  一头水雾的玉莲翻着眼白:“我说呢,通灵时光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姑嫂俩离开草屋,玉林因说:“你兄不在家,我和小跟牢见得清冷,今已夜深了,你那牛栏屋前洞后透的,何以避风雨?还不如搬过来与我做伴,那雕花床是郑少春给我的,比你睡门板如何?”
  “二嫂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是‘白牛精操白地’不自画地为牢,还去招人嫌吗?”
  “那是洪家娘舅为了得到外甥家财编造的鬼话,要是你公公是皇上,还说你操金銮殿哩,你也成了倾国倾城的妲己了。四叔不是说我是戏子,我娘儿俩至今还上不了家谱。我就不信,他们能比我们高明?我们家弄得乌七八糟还不是这些不要脸的臭男子,我们还是挺胸昂首做人吧!何苦仰其鼻息?他们奈何得了吗?……”
  次日奉母命,景花准备去烧香许愿。但她这些日子以来只对书籍感兴趣,把求神拜佛一律视为无稽之谈。更说不上虔诚。近来家里频频出事,自己命运多舛,不去求神又去求谁呢?再说老堵在房里读书做针线也觉厌烦,不如将计就计,出去散散心也好。
  自从订婚以来,没有出过二门,那五哥也被拘禁在散粉铺里,不准同她接触,把一个协调活跃的家庭变成死水一潭,没了笑脸。因此也巴不得出去散心,于是约了玉林穿街而行。
  炎夏收尾,秋凉步虚。街道两侧农家古院里的香樟红枫悉悉索索落下卷叶铺就了一地。她俩拉着留着前后仓发式的小跟牢划过满街的人眼,很快来到十府阴殿。
  阴阳街又名殿前街,每年四月初八庙会时人山人海,各种农器具,山货、草鞋、凉席、竹木制品,古玩,花色繁多的吃食都在此搭篷设摊叫卖,还有博彩的、算命的、抽牌测字的、鸟儿叼命的,打场卖武的、耍猴的、卖唱拉琴的,卖梨膏糖的、行乞的……显得格外热闹。由于村镇人头增多,街道往南延伸,才慢慢地脱离了十府阴殿,阴阳街的街字同界字谐音,人们认为是人世在阴世交界的地方。故改为阴阳街。
  姑嫂一行三人来到殿前街,曾有过繁华的街面已毁于战火,成了一堆瓦砾,庙宇倒塌,满目荒凉,唯有山门还孤傲地立在流失的岁月中,它成了阴阳街历史变迁的唯一见证。
  “姑姑,菩萨为什么要戴凉帽?”小跟牢不解地问。
  “这个么,你得问娘去,我可不晓得哩!”景花看到露天的菩萨都戴着凉帽,忍俊不禁:“这些泥塑木雕的菩萨自身难保,还能保佑他人?”
  原来十府阴庙塑的不是如来、观世音、十八罗汉。而是十大阎王,称谓十殿,每殿都有个阎王,黑白无常、判官、牛头马脸、红绿小鬼罗列,还有上刀山,下火海、走奈河桥、抽筋扒皮,挖眼割舌,上铜烙,下油锅、锯身磨体等极为恐怖的泥塑像群,同真人一样大小,神态毕真。栩栩如生。而且凡受其酷刑的全部是女人,其罪名是生前对丈夫不忠,对公婆不孝,没想到女人生前已经成为受尽男权社会凌辱,死后还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惨绝人寰的虐待,这一切都表明了我们这个由几千年金钱和文化沉淀堆叠起来的社会实际上是关押妇女的牢笼,在这个牢笼里没有婚姻自由,没有生存和向往美好权利,这座阴曹地府实际上就是这个社会对妇女岐视的象征,是真正压在广大妇女头上的大山,可我还顺从母命向这样的“大山”磕头许愿,这不是天大的笑活么?
  以前香火最旺盛的时期,大殿进口处还设有暗板机关,不知情的香客们一脚踩上暗板,触动机关,左右两个真人大小的吊死鬼分别抛过弧形的绳索,套住你的脖子,这时不论你前进或后退一步,就会分别拉紧绳索,这时无人救护就会被勒死或吓死。由于太恐怖了,吓死不少人,后来才折除的。
  这阴府占有整整一块台地,有山门、院场、有前殿,大殿和后殿,翘角重檐,巍峨壮观,气势恢宏,有七十二重门,三十六方天井,梁柱有豆腐桶粗细。由于年久失修,部分倒塌,后来由地保兼民团首领姜严良带领湘军,拆去构筑营盘,才使这座古刹成了瓦砾,后来他被太平军所斩,有人说这是一种报应。
  殿宇拆去,那些塑像谁都不敢碰一下,还是原样露天当值,日晒雨淋,也属可怜,好心的香客买来许多凉帽,一一戴上,让它们在破砖烂瓦的废墟上苦度岁月。景花本来不大相信神鬼之说,可母亲把自家的命运寄托在这些自身难保的泥塑木雕的阎王爷身上,也觉好笑。
  杨玉林却十分喜爱这数百尊形态各异的塑像,她逐一审视,赞叹不已:“这是多么难得的艺术珍品啊,可现在就要全毁了!”
  姑嫂俩许完也愿,收拾香篮准备回家,忽然想起小跟牢,这个调皮蛋野到那儿去了,找遍整个殿基都无影踪,玉林急得快哭了,景花却扑哧一下笑了:“不用找了,我们回去吧”玉林见景花笑了,知道她儿子有下落,但不知他在何处,诚请见下文。
  第二十一回   慕毓秀油嘴闲调情   嫌脩薄簧舌忙开托
  小跟牢是母亲的心头肉,玉林见他突然失踪,急出了眼泪,景花却笑痛了肚子:“哪不是他?”
  原来顽皮的小跟牢戴上不知那儿弄来的顶破凉帽,站在塑像林里,冷眼间那儿分得真伪,还以为一尊塑像哩。玉林惊喜,上前抱起来亲了一口:“这个坏透了的小杂种,把我们都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他们回到家,景芳正在打扫院庭,大嫂在杀鸭,坐在门槛上小彩正在闹着要出去玩,见小跟牢回来就拉着他的小手到小门外竹园里爬猴儿竿去了。景花见盘里有切片的西瓜,还有苏式月饼,时新糕点,这才想起今儿是中秋。可如今死了长工,周众哗然, 散粉销量骤降,麻车,糖坊先后停业,家业败落,至亲隔离,家人冷脸相照,谁还有闲情逸致品茗赏月呢?她竟不顾母令,自到西院听玉林细叙昨夜笑话连串的巫事了。
  范氏从内房里见小丫头出去,也不阻拦,接待贵客的诸事已备,看着天井,日已当午:“时候已不算早了,怎么还没有来?”
  “树丛沿到这里有七十里,恐怕还要一会儿才到哩!”玉莲从厨房里应出声来。
  秋水如镜,行人移影,草径点缀着古柏的漏辉。塘塍上急急忙忙来了一行北乡口音的男女,三个年轻伙计挑着礼盒跟着两位穿戴体面的女人,他们因赶路而冒汗,不得不在桂花树下歇歇足,喘口气。
  八月金桂盛开,那小花柱上蜂蝶狂舞,溢发出沁人肺腑的芬芳,那两位妇女收了洋伞,蹲在水边整理云鬓,还折支桂花插结。指着塘埠头正在捣衣的女人说:“你看,这里水好,人也清秀,怪不得那个代表兄相亲的程鸿用‘钟灵毓透’来形容这颗古河道上的明珠,还说这位花环得主当之无愧,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这也许痴情人看花了眼,不作为凭。可这阴阳街确实风景如画,秀女如云,比起野猫山不知要好多少倍,怪不得堂屋闺秀不肯出阁。”
  在塘埠头捣衣裳的有春花,陈月韵等七八个妇女,他们停下衣槌,打量这伙生人议论:“不像过路的,又是谁家订了亲,起节来了。”
  “不错,那位四十来岁是老张婆,一向在兰溪铁岭背卖嘴皮吃饭的皮条客,上次姜家订亲不是她做的媒?今日这等排场莫非起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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