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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仕途-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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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永远只能俯首贴耳,亦步亦趋。其实乔不群也是这微妙心理作怪,才迟迟没能做出去不去给王怀信还礼的艰难选择。

正感到为难,王怀信敲门进来,手里提着几桶奶粉,说是来给乔不群岳母拜年的。也不肯久坐,喝口茶水,说家里有客,起身走掉。这下再不去给人家还礼,乔不群心里更不安了。好在很快有了机会,初三这天,乔不群陪州州下楼去买花炮,从处级楼前经过,碰上一老一少两位乡下人,正在打听王怀信住处,原来是王怀信父亲和侄儿。老人住在老远乡下,难得到城里来一趟,每次站在坪里打量眼前楼房,栋栋跟火柴盒一样没任何区别,便茫然无措,搞不清儿子到底住在哪个火柴盒里。看着两位经人指点,进入王怀信家那栋楼房,乔不群暗自动起了心思。不管怎么说,王怀信虽是自己下级,他父亲却属自己爷爷辈的老人,去给爷爷辈老人拜个年,你级别再高,也不会太失面子。百善孝为先,官场也没法弃孝道于路旁。过去国人甚至还搞过以孝治国哩。只是时过境迁,以孝治国已显得过于老土,还是以法治国时髦。可再怎么的,孝不碍法,讲法治并不见得非打倒孝道不可。

乔不群不再犹豫,回家提上盛少山送的高级烟酒,进了处级楼。不想一连碰上好几位住在处级楼里的同事。他们嘴上打着招呼,眼睛却老往乔不群手里的礼品袋瞄,眼神怪怪的。也许他们这是第一次碰见局级楼里领导往处级楼里跑,手上还提着沉甸甸的礼品。在他们印象中,从来只有处级楼的人怀揣信封或手提礼品,往局级楼和市级楼跑,今天突然颠倒过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叫人家脑筋怎么转得过弯来?

乔不群无地自容了,像光着屁股走在大街上,那些怪怪的目光针头一样纷纷扎过来,将自己的光屁股扎成百孔千疮的筛子。你都局级了,昂首挺胸跑市级楼,属神经正常范围,人家也好理解,认为你颇有上进心,对得起领导和人民多年的培养。还会羡慕你有本事,跟领导走得近,如今可不是谁想走近领导就能走得近的。不想你却懵懵懂懂跑到处级楼里来了,不是眼睛发花,摸错了门道,就是夜里的觉还没醒,白天仍在梦游。

乔不群只得小心赔着笑脸,努力解释,说有亲戚住在楼里面。同志们将信将疑,欲问谁是亲戚,又意识到自己不是安全局的,没义务打探别人隐私。虽说局级跑处级,大错特错,十恶不赦,到底局级亲戚住在处级楼里,法律还勉强允许。同志们不好计较乔不群的亲戚,也就宽大为怀,放过他,低头往楼下迈去。迈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往上望望,对乔不群这种反常行为,还是有些不怎么想得通。

经历如此沉重的打击,加上王怀信住的楼层高,乔不群来到王家门外时,已是气喘吁吁,热汗涔涔了。刚才同志们视你为怪物,你还可边解释边往楼上逃,如果王怀信也用同志们那样的眼光看你,你想逃都没地方可逃,恐怕只能跳楼了。好在王怀信一见乔不群提着大礼进屋,明白他是来还礼的,自己先不自在起来。脸上用力挤着笑容,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瞧领导,像犯了个天大错误。乔不群连礼都还了回来,想叫王怀信没有任何想法,确实不太容易。明摆着的,领导还了礼,不再欠你什么,也就没了替你说话的义务,你那个纪检监察室主任的希望就渺茫了。

乔不群将王怀信的表情看在眼里,一下子觉得有了底气。估计官场中人都这样,再没底气,只要一到下属面前,底气就会足起来。乔不群不去理会王怀信,只朝王父拱拱手,说:“您就是王爷爷吧?听说您老人家来了,特意来给您拜个年!”王父不知底细,以为儿子有出息,自己也长面子,才有人提着礼物来给你拜年。心下欢喜,也给乔不群作作揖,说:“祝你升官发财,多子多福!”

这话乔不群听着亲切。小时逢年过节,老辈人都喜欢用这样的话相互祝福。其实千百年来,国人折腾来折腾去,也就这几样追求:升官,发财,儿孙满堂。后来人们嘴上说得少些了,骨子里最放不下的仍是这几大件。升官和发财不用说,谁都在为此奔忙,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只怪自己没能耐,对不起列祖列宗。儿孙满堂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操作起来有些难度。可只要做了官,发了财,还是好办,愿意替你生儿子的女人多的是。有钱人包养二奶,借腹生子,这种事多了去了,不说也罢,那些犯案查出来的贪官,又有几个不是情妇打堆,非法生育子女成窝的?

事实如此,话却还不好说得这么露。尤其是在王怀信面前,乔不群还得有个领导的样子。于是对老人说:“机关干部是人民勤务员,只讲为人民服务,不讲升官发财,多子多福。”王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落伍,已跟不上时代,自我检讨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什么见识,又越来越糊涂了,只知道说些老古话。哪像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这是三四十年前中国最流行的伟人语录,王父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这些生动活泼朗朗上口的经典语言已深深植入记忆,无需导演启发,无意间就从嘴里溜了出来。也许发现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口才,王父不免得意起来,望一眼王怀信,意思是说父亲可给你撑了回门面。王怀信却不领情,暗怨父亲不会说话。又不便当乔不群面责怪他,只狠狠瞪老家伙一眼,说:“你只知道乔组长年轻,不知道他是领导,是我的顶头上司。”

王父认真瞧瞧乔不群,有些不相信他这么年轻就当了领导,还是自己儿子上司。在他心目中,干部都是领导,儿子是市里干部,就是市里最大的领导,不想强中更有强中手,领导上面还有领导。王父的目光移向王怀信:“你刚才说什么,他还是组长?”王怀信不耐烦道:“他就是乔组长,分管我们纪检监察室的纪检组长,我正儿八经的顶头上司。”王父哪知纪检监察室和纪检组为何物?却对组长一词并不陌生,说:“这就对啦,你这里有个乔组长,是你顶头上司;咱们组上有个陆组长,也是村里人的顶头上司。”

王怀信哭笑不得,说:“真是灯芯做琴弦——没法跟你谈(弹)。你那组长是什么玩意儿?比村长还低一级,月球上都找不出这么小的官,也拿来跟乔组长比。”忙将父亲支开。

回头跟乔不群聊了会儿,王怀信瞥一眼墙角的礼品袋,说:“乔组长来玩,是看得起我,还提这么贵重的礼物,叫我怎么好意思?”乔不群说:“又不是提给你的,是见你老父来了,特意给他老人家来拜个年。也就几样烟酒,不贵也不重。”

王怀信明知乔不群真正意图不是来给老父拜年,心里暗恨老家伙这次来得不是时候,让乔不群逮着了还礼的借口。却还不好明说,只得代表父亲,感谢乔不群礼节这么周到。

乔不群也不久坐,跟王父打声招呼,要他老人家多在城里玩段时间,转身要出门。王怀信恳请乔不群吃过饭再走,妻子已在厨房做准备了。乔不群本是来还礼的,怎好吃人家饭,又欠下一份情?坚持要走。王怀信只得送客出门。来到楼道口,乔不群回身拦住王怀信,说:“还是回去陪老父吧。”王怀信执意送到楼下,难分难舍跟乔不群握别,又看着客人转过楼角不见了,这才反身上楼。

回屋后,礼品袋已被妻子收走。王怀信却盯着墙角,愣怔了半天。刚好王父上完厕所回来,得意地表扬儿子:“怀信你有两下子,算是做得起人,我刚到,领导就给我拜年来了,还提那么重的礼物。”王怀信没好气道:“那是人家来还礼的,人家进火时,我去送过一个人情。”王父说:“这叫礼尚往来呀,说明你与领导关系好。”

王怀信本不想再睬父亲,却又忍不住道:“跟领导哪存在什么礼尚往来?又不是你们乡下人走亲戚。”王父说:“乡下亲戚越走越亲,领导也越走越亲嘛。你送了领导人情,领导来还礼,你再把人情还给领导,领导再来还礼,你一来我一往的,你跟领导不就越来越亲密了?”王怀信说:“领导上面还有领导,他也要走他上面领导,哪有耐心跟你做下级的这么纠缠不清?”王父不得不承认道:“这个太复杂,我就弄不明白了。”王怀信说:“世上只有下级走上级,给上级送钱送礼,从没有上级走下级,给下级送钱送礼的。一旦上级给下级送起礼来了,这做下级的就太不中用了。”

王妻一旁道:“我看爸的意见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你有必要找个机会再去趟乔家。”王怀信说:“怎么去?把人家提来的烟酒原样还回去?”王妻说:“除了烟酒,就不可送些别的了?”王怀信说:“送别的什么?送农副产品,不值几个钱;送衣帽鞋袜,不知人家喜好;送彩电冰箱,人家自己有,没地方摆放;送耳环项链,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我的情人和小蜜。说来说去,人民币除外,还是烟酒这些东西你好出手,人家也好处理。”

夫妻俩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好办法,王怀信烦躁起来:“算了算了,无非不做这个纪检监察室主任。”拿过遥控器,去调电视节目。调了半天,没调出个合口味的节目,不是大吵大闹的古装戏,就是没完没了的广告。干脆扔下遥控器,望着天花板生起闷气来。

刚好屏幕上的广告打完,出现一档读书节目。王妻灵机一动,推推王怀信,说:“乔不群读书人出身,上书店买两本书给他送去,不正好?”王怀信说:“书值几个钱呀?谁好意思出手?”王妻骂道:“你是个死脑筋,送书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不可趁机来点别的动作,比如给他儿子压岁钱什么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第二天王怀信就上了新华书店。虽说送书只是个借口,可选书时还得动动脑筋,不能逮住什么是什么。读书人有读书人的特点,喜欢读自己熟悉的题材或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的书。比如学生喜欢青春励志类,年轻人喜欢爱情婚姻类,老年人喜欢保健养生类,生意人喜欢世俗人情类。王怀信和乔不群身为官场中人,平时爱看看官场方面的东西,两人还曾议论过这个话题。

刚好书店里来了两本官场小说,正是他们熟悉的作者所著,王怀信毫不犹豫掏出钱来,将书买下。从新华书店一回来,王怀信就上了乔不群家。见是来给自己送书的,乔不群倒也高兴,跟王怀信说起最近看过的书来。不想临走时,王怀信还给了州州一个不薄的红包,说是压岁钱。乔不群从州州手上拿过红包,想还给王怀信,他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望眼乔不群扔在茶几上的红包,史宇寒笑道:“你去给王怀信还礼时,我就估计他会来这一套。现在看你还怎么去给他还礼。”乔不群说:“这个王怀信真难对付。”史宇寒说:“有什么难对付的?到时设法让他戴上纪检监察室主任帽子,你就不欠他的了。王怀信搞了多年纪检监察,你跟他也还合手,从你分管领导角度考虑,我看他做主任比其他人合适。”

乔不群一时还想不出别的高招,说:“那盛少山呢?又拿什么打发他?”史宇寒说:“盛少山究竟是烟酒,不是现金,你没必要有太大压力。”乔不群说:“本来盛少山那里,也想找个机会,给他读中学的女儿个小红包,他也像王怀信那么难缠,没完没了的,那就麻烦了。”史宇寒又讥笑起乔不群来:“我说过你不是做领导的料,这话看来并没错。现在还只王怀信和盛少山来给你送点小钱小礼,你就搞得这么神经兮兮的,像发生了七级地震。以后官做得再大点,送钱送礼的人更多,看你还要不要吃饭睡觉。”乔不群自嘲道:“到那个时候,钱物收得多了,神经变得麻木,也就不会这么在乎了。”

嘴里说着盛少山,又想起他送的挂历来,乔不群下意识往墙上瞧了瞧,这才发觉春节长假即将过去。忽想起还没去给乔副书记拜年,也不知他回桃林没有。忙拨对方手机,说是刚好到家。乔不群就约定,明天去给他们拜年。

乔副书记还住在党校。第二天夫妻俩带上州州,提着礼品,打的赶了过去。乔家夫妇非常高兴,拉着州州的手,问长问短,自然又给了红包。两家已不是一般关系,说话也就随便,没什么顾忌。中饭喝酒时,乔副书记还感叹起来:“党校虽然跟别的学校不同,学校领导多少有些人情往来,可再怎么的也不像做纪委领导,人际关系这么复杂。”乔不群问:“是不是有人拜年拜到乔书记老家去了?”乔副书记说:“可不是?本想躲到老家,过几天清静日子,这些人就是不让你清静。”

三句不离本行,不觉又聊到纪检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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