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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以千面侯君心-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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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直傻眼了,眼中尽是抑郁,刚要开步,突然想起正事儿,拉住玄墨道出了心中搔痒了他许久的问题:“你等等,我且问你,当日一跪,你真是对我情深至此么?”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啊——玄墨侧头遥遥远眺,远处的大草甸上,正有一匹大野驴在欺负一匹小野驴,殊不知,那个大的是仗着自己是头公的?还是仗着自己是长辈?



真假太监真假太监

           那次“坦白”之后,方直一直避玄墨避得远远的,因为那个责,他不想负、不敢负,也决计负不起来。他也只能偷偷地认命,在玄墨眼里,他注定要背着不负责的黑锅。然而饱受煎熬的他不知道,这只不过是玄墨下得脱身之计罢了,也就是说,是个圈套。如此一来,正中玄墨下怀,两下安好,继续赶路。
    终于在六月初二这天,一行人赶回了京城,合家团聚的激动高兴自是毋庸赘言了。
    掌灯时分,太子书房。
    太子抚额单肘撑在书案上,灯影憧憧,晃得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噼——啵——”烛花开裂,炸开这团死寂。
    “他们决定何时动手?”
    “吉时,太和殿前的花阶上。”原来。书房里还有另一名男子,静静地坐在背光处,五官全埋在黑暗里。听太子开口问,他才简单作答。两人对话,精简干练,语调沉稳,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如同深山中两名执子对弈的修道之人一般自然沉静。
    “你怎么想?”太子终于抬起了头。
    “小鬼要闹,权当给阎王平白添个乐子。”
    “哦?这恭维的话听着似乎不那么顺耳。”太子挑眉一笑。
    暗处的男子却不再吭声。
    太子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两只胳膊肘分别支在左右的扶手上,偏头看向那男子,真诚地说到:“承嶪,此番,我宁愿以热血溅轩辕,也要换回你的舒心展颜,三年了,你当真未曾放下么?”
    被唤作承嶪的男子掉过脸来与他对视,凝望了许久,也不言语。太子终是苦笑,拍拍他的肩膀道:“罢了罢了,就当我没问。到时我会让齐剑调御林军助你。”
    “是助你。”承嶪沉声更正道。
    “好好好,助我,还真是锱铢必较。”太子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却有了笑意,“对了,怎么也得叫方直有个准备。”
    “没那个必要。”明摆着承嶪不想把挚友牵下水。
    “没必要?!好歹书儿是方直的外甥女儿,而且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真干起来,我顾得上兄弟顾不上女人,到时方直不上谁上?”
    承嶪的脊梁向后挺了挺,嘴角挑出一抹恍然却满是揶揄的笑,眼中尽写:原来是这样啊。
    镇国侯府。万事俱备,只等大婚。眼下这心无旁骛的等待,平白无故地叫人心慌,甚至慌到紧张,府里上上下下,一夜之间都变得小心翼翼,似乎稍高的声调就会震落梁上的彩绸花。方直更是一反常态,自打前夜去了趟东宫,回来就整日挂着一脑门子官司进进出出。
    婚礼前一天下午,方亦男给玄墨送来一把扇子。
    “母妃啊,您又不是不知孩儿压根儿就用不着扇子。”别忘了玄墨可是真正的“冰肌雪骨”,送扇子给玄墨无异于送个喇叭给聋子。玄墨说着随手把檀木盒子推还给方亦男。
    方亦男执意取出折扇硬塞到玄墨手中,微微一颔首道:“小墨,眼下风气使然,但凡有身份的女子都要持折扇。好歹你也是个公主,即使再不情愿,为了蒙古和镇国侯府的脸面,你也咬牙装装样子嗯?再说了,除了自己家人,谁知道你生来体寒?答应娘,明儿个千万要扇不离手啊!”方亦男可谓是软硬兼施。
    玄墨忖度了好半天,终是道出了自己的担心:“若给小舅舅看到,指不定又该怎么嘲笑我装相咧!”
    方亦男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你舅舅就是猴亲孩子没个准数,他——”欲说还休,她本想为弟弟在女儿面前辩解一下,告诉她此扇就是方直特意为她打造的兵器——冰绢为面,淬钢为骨,银丝作穗,紫面白骨是为“堇”。但又怕玄墨刨根问底儿,所以下面的话方亦男愣是给强吞了回去。
    玄墨对方亦男的闪烁其词并没多加留心,只是嘴上应和了一句:“孩儿遵命便是。”
    皇家的婚礼盛大而又繁琐。
    新娘子三更沐浴更衣,四更梳头上妆,五更拜别高堂,六更上轿进宫。而且,花轿放着好端端的直线不走,偏要绕着皇城压遍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条大街方可进宫。进入东宫后,还要轮番拜过候在那的高堂……这些还不算,吉时顶在巳时,太子将会携新晋太子妃经太和殿前由鲜花铺筑的甬路——也就是俗称的“花阶”,由十六名童子撒花引向太和殿,接受百官贺拜,并由太子妃宣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等等等等。
    事实上,大婚当天,不但主角辛苦,作陪衬的更辛苦,做新娘子家这边的陪衬那就是无比辛苦。以玄墨为例,新娘子上轿前的一干活动她都得全程陪伴,为喜庆起见,她还必须呵欠连天地从头陪笑到尾。新娘子上轿后,她又要马不停蹄地随府内够等级的女眷赶往皇城内参加祈福宴——这也是玄墨最畏惧最头痛的环节,玄墨打小就怕扎人堆,所以但凡是交际应酬,她向来是能推就推,说她小家子气也好,说她架子大也罢,反正她当众抛投露脸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这回的祈福宴意义重大,推是肯定推不得,可一想那一窝女人,以及漫长无趣的一上午,玄墨的头便会隐隐发胀。要不,酒过三巡,找个什么借口逃出去也好——玄墨如是想。于是,去皇宫的这一路,玄墨的眉心始终拧在一起。
    皇宫南有承文门,北有奉武门,两门正南正北遥相呼应,在两门连成的中轴线上,坐落着规模不等的主殿副殿共计九座,统称为“正九殿”,至于皇上嫔妃们生活起居的宫殿群,则分别排列在以正九殿为界划分的东西两侧。正九殿南起太和殿,北至鸿鹄宫,为皇上上朝议事、举行大典、摆设宫宴而各司其职。
    让玄墨头痛的祈福宴就设在鸿鹄宫的一个侧殿——西泰殿。
    马车驶进奉武门,在内墙根停下,刚下马车,连鸿鹄宫的皮毛都还没看见,玄墨的腿就不争气地开始不听使唤,还打圈。而且,她的“隐疾”又犯了——只要一紧张,不管上回排泄距今有多长时间,哪怕是弹指一挥间,玄墨都会尿意大增。
    玄墨扯扯大舅母陈氏的衣袖,怯怯地说:“舅母,我想尿尿……很想。”一脸隐忍的痛苦让陈氏不忍拒绝。
    陈氏叫来甬路边站着的一个小太监,淡淡地吩咐了几句,就先入西泰殿了。
    玄墨目送陈氏她们走远,屁颠屁颠地跟着小太监去了茅房。在富丽堂皇的茅房里慢条斯理地舒解了一通后,玄墨才不紧不慢地踱出了茅房。
    “公主,东泰殿这边走。”方才那个小太监见玄墨出来,很有眼色地上前领路。
    “你等等。”玄墨并没马上开步,趁四下无人,也不顾忌自己还在茅房门口,当下收腹挺胸做开了深呼吸。一旁的小太监眼底蓄满了笑意。
    “带路吧。”等把呼吸吐纳调整自如了,玄墨才想起正事。
    “喏。”
    玄墨一边四下观望,一边提踢踏踏地挪动着步子。
    小太监一次又一次地折回来寻找跟丢了的玄墨,到后来,干脆紧跟在一旁,由着她的性子走走停停。
    “公主,鸿鹄宫到了,您要去的西泰殿顺着右边这条廊子直走便可,奴才级别不够,恕奴才只能把您送到这儿。”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垂手禀道。
    玄墨抬头四下仰望了一下眼前庞大的建筑群,又叫住了那个小太监:“你等等。”方才那个“等等”让这个太监亲眼见识了堂堂公主在茅房门口大做深呼吸这一骇俗之举,不知这个“等等”又有什么名堂。
    “请公主吩咐。”
    “我问你,你是不是带错了路才不敢陪我走进去?明明这殿上写着‘交泰殿’三个大字,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鸟宫。”
    小太监苦笑不得,偷偷抹了一把脸,说这糊涂公主是假冒的会有人怀疑么?但还是耐下性子给她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您眼前这交泰殿是主殿,它东西两侧各连接一座副殿,分别唤作东、西泰殿,三座殿均属正九殿。因它们连在一起,远观酷似一只展开翅膀的鸿鹄,故三殿合称‘鸿鹄宫’。”
    “哦,这样。”玄墨点点头。
    “公主还有何吩咐?”
    “我该打赏你是吧?”玄墨偏头认真地想了想。
    “小的不敢。”
    “我走得急,没带现银,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归哪宫,回头我让人捎给你。”
    “小的惶恐。”
    “别跟我磨叽,好歹你也男人过,怎么这么不爽利?!”玄墨稍高了嗓门,不由自主地压上了一大步,小太监随即后退了一小步。
    玄墨见状心里不住盘算:“这什么世道呀?!打个赏比讨债还难!”
    “奴才,奴才……”
    “你倒是快说呀!镇国侯府出这点打赏银还是出得起的!”照这架势,估计这小太监再不松口玄墨就要动手了。
    一听“镇国侯”三个字,小太监眼前一亮,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此公主是“何方神圣”,小声说道:“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见他畏畏缩缩,似乎很见不得人的样子,玄墨以为他不好意思当众讨赏,便很同情地随他闪到静处。
    “不瞒公主说,奴才从属御林军,之所以乔装成太监只是为了方便走动,大喜的日子宫中侍卫太多不好看。所以您就别为难奴才了,您的赏奴才要不得。”
    玄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便走。
    “哎,公主请留步。”这假太监话还没说完,情急之下疾走两步拦住了玄墨,“只因公主身份特殊奴才才如实禀告,但此事事关机密,还望公主保密。”
    “那是自然。”玄墨应允,又欲举步。
    “公主且慢。”这假太监事儿还真多。
    “又怎么了?”
    “请……请公主今日多加小心。奴才告退。”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玄墨走出几步,回过味儿来,自己要小心些什么?用尽脚趾头也想不透,罢了,由他去吧,玄墨笑笑。
    玄墨刚踏上通往西泰殿的长廊半步,一颗红心便又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花容也失去了光彩,一步一挪地往前蹭着,三不五时,就偷偷地或掐或捶几下不怎么听话的大腿,警醒它不能走顺拐。
    一个太监从玄墨身畔经过,阴差阳错地瞥见了玄墨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动作,他身形明显顿了顿,便又折了回来,尽管他不清楚玄墨的身份,但还是一腔热忱地问:“您是不是腿——麻了?要奴才效劳么?”
    玄墨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宽袖下还放在大腿上的手悄悄地缩回并握紧,拘谨地冲他笑了笑。
    那太监进退有度,见玄墨为难,旋即躬身后退三步,作出惊恐状,唯唯诺诺道:“奴才多心了,奴才该死。”
    玄墨不应景儿地又想起了方才那回事,给那个假太监一搅合,玄墨都有些神神道道的,眼下也只顾盯着眼前这个太监直瞅,至于他在那儿叨叨了些什么她是半点也没听进去。玄墨此刻很想问他:“你是男人么?”干脆点就是“你是太监么?”不过这话说出口有些伤人,玄墨克制了好半天,终于别过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把已到嘴边的话换成了:“你下去吧。”这才打发了那个一直傻站在那儿的“真假未辨”的太监。



隔空打扇

           磨蹭得再慢,玄墨也还是到了西泰殿门前,负责通传的太监笑脸迎上前来,打千儿道:“这位主子,敢问如何称呼?”这奴才啊,通病就是“奴大欺主”和“见人下菜碟”,见玄墨尚还年幼,又是孑然一人,通传太监逾矩地稍稍抬头打量了几眼玄墨。这一打量倒好,当他瞧出了玄墨一身看似素雅的汉袍竟是由轻如蝉翼、贵比黄金的云萝锦缝制而成的,气焰顿时灭了几分,头又耷拉下去了。
    玄墨斟酌片刻,在搞清楚这太监的意图后,决定要将可能会引来的注意力降至最低,避重就轻地说:“我姓方,通传就免了罢。”
    通传太监闻言骤然一身冷汗,身形又矮了一截,虽说今日来赴宴的姓方的不只镇国侯府一户,但能穿得起云萝锦的就不好说了。他颤巍巍地又问了一句:“奴才惶恐,不敢不予您通传,敢问您来自——”
    照理说,不经通传就兀自入宴是极失身份的一件事,这事玄墨求之不得,可有人却拉不下这脸,没办法,越是真正有身份的人就越懂得低调。这不,太监这边还没问完,就被一声娇喝打断:“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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