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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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去,瞧了屏风后那张飞泉琴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出声吩咐道:“琼瑶,这两日内将那琴收了罢。大小姐说,琴曲沉闷,皇上素来不大喜欢听。”
琼瑶摇头道:“奴婢看得出,小主心里是不愿的。既是如此,又何必为难了自己?便是皇上不喜听琴,小主弹给自己听便好了,何必……要收起来呢?”
洛瑕却道:“有些东西,既然已想着要放下,便还是别再日日见到的好。我怕是自己定力不够,若总是看在眼里,只怕是会……睹物思人。”
这琴是慕晟当初送她,入宫之后,她也曾与元颀一道品评。彼时她虽也不是自由之身,可比之现下,到底是要自由得多了。如今再见到这琴,便是洛瑕自己,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一时意气,只想着要同元颀远走高飞,归隐田园。
她不是不愿随他走,只是,她应当走的那一条路,是一条往彼世的归途。
琼瑶也无法说什么,只得应下。
眼见着更漏中的木箭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已是亥正时分,洛瑕通身一个激灵,豁地起身,琼琚服侍着她披上一件锦色银绒披风,起身往外头而去。
此时皇帝与阖宫妃嫔的仪仗已幡然可见,风中遥遥送来嫣然笑语,听那声音,许是慕心绮。
洛瑕握紧了手中珍珠色细滑的巾帕,亟亟等候在紫石宫宫门之前。
宁波塘被一层薄冰掩饰得如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墨色水晶,反射着泠泠月华,映在她眼底也是一片白芒。
慕心绮似是说了句什么,只见皇帝回过头来看向花汀洲的方向,洛瑕看准着时机,长拜下身去,朗声道:
“婢妾罪身,遥祝吾皇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春秋不老,万岁重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每章字数折半。。。看看这样我的更新速度会不会快一些(^o^)/~
、(二十二)
那一夜洛瑕立在廊檐下,看着倏然多出几倍的宫人们在紫石宫白日里还萧条清冷的庭院里穿梭来去。整个宫苑不多时便被装点得张灯结彩,那金玉辉煌的模样,乍然见了,虽是华丽非凡,可只这样看着,却只觉心底里一片荒芜。
再繁华的所在,待到曲终人散时分,也不过是“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罢了。
琼瑶走近她身畔,压低了声道:“小主若是好了,便动身罢,凤鸾春恩车已在棹口候着了。”
洛瑕拢紧了青莲绒灰鼠斗篷的衣襟,接过琼瑶奉上的手炉,道:“我要奉给皇上的香……可带上了?”
琼瑶微微一笑,将手中捧着的小盒呈给洛瑕过目:“奴婢不敢忘了,都带着呢。”
她于是颔首,才道:“走罢。”
出宫门,乘小舟,至宁波塘边棹口方才上了妃嫔侍寝专乘的凤鸾春恩车。车上四角各缀着璔琮作响的玎玲珠环,辘辘地行驶在宫中的甬道之上,车轮碾过的地方,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里偷偷地瞧着。洛瑕数着转角,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前往荣泽殿的路。上回来时,她心里还充满了对侍寝的恐惧与厌恶,也许便正是因为这样,上天才会安排她侍寝不成,从此禁足的罢。
盛着引魂香香丸的小盒被端端正正放在她膝上。
到达荣泽殿时接引的嬷嬷仍是上回那一位,见洛瑕自春恩车上下来,面上神情自始至终并未出现任何一丝异样,恭谨却冷淡道:“奴婢给常在请安,皇上已等候常在多时了。”
洛瑕含笑谢过,目光划过嬷嬷的面孔,并未多做停留。
内侍在一旁为她打起密织着团龙密纹的帘子,洛瑕进去时,另有宫婢服侍着她解下披风。荣泽殿中的地龙烧得极暖,即便她只单单着一件象牙粉蝉翼纱的寝衣,也并不觉着寒凉。
明黄的幔帐之后隐约可见人影。
“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幔帐一动,殿中沉淀日久的腐朽气息便被这骤然的响动搅得浮泛起来,洛瑕下意识微皱了眉,不着痕迹地掩住了口鼻。下一刻,皇帝一身穿团捻金丝织万字不到头纹样的寝衣衣摆已映入了她眼帘。
洛瑕抬起眼来,以袖掩唇,笑得低婉:“许久不见皇上,皇上还是神采如昔。”
年近花甲的九五之尊口唇微张,布满褶皱的一张脸上挤出些笑容,还未开口,却听洛瑕又笑道:“皇上可别再折煞臣妾,臣妾身为皇上妾侍,以卑微之身服侍皇上,本是臣妾分内之事。”
皇帝被这笑迷了眼,怔了半晌,恍才腆着脸堆笑:“仙子……爱妃说的是,朕也不能辜负了上天将如此佳人赐给朕的一番美意……”
她笑得愈发深,忽而却似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小盒打开了,呈给皇帝:“此香是臣妾特意为皇上调的,皇上闻一闻,可喜欢么?”
皇帝依言深深嗅了一口,面上现出极度沉醉的神情,末了赞道:“此香香气怡人,朕心甚悦。只是这香味……怎地却像是有些熟悉?仿佛是在哪里闻过?”
“这便是了。”洛瑕眼梢微含,曼声道,“皇上喜欢的香,大抵都有相似之处,再者世上用以调香的香料翻来覆去多也不过那数十种,有所相似也是难免。”
她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暗想,这香皇帝自然是闻过的,从前慕心绮可不就是用了这香,来承宠的么?为掩人耳目,她也不过略略增减变动了几味无关紧要的香料,然而于大体气味,却是影响不大的。
“唔,爱妃说得有理。”皇帝捻须思索,也颔首道。
“那臣妾这便为皇上焚香。”
她取了小银签子,挑了盒中的两枚香丸放进熏炉之中。引魂香见效极快,只需焚上一两颗,便可在盏茶之内散出香气,在人身上生效也不过片刻之间。洛瑕有过亲身体会,对其效用虽是深信不疑,可毕竟头回动手施用在人身上,而人人体质不同,皇帝用这香时日也久了,究竟是否能如预测的一般很快奏效,却也无法确定。
引魂香中为掩去重要成分的气味,她着意加了许多龙涎香在里头,即便香气未散尽时为人觉察,也只会以为是皇帝常用的龙涎香,哪里会想到还多了这些催情的药物在里头。待到龙涎香的气味已全然弥散出来,洛瑕取出袖中的醒神香囊,放到鼻端深深一嗅,直让七窍之间都被薄荷冰片的清凉刺得一个激灵,才回转了身,移步向皇帝身后走去,依依道:“皇上日理万机,劳累一天了,臣妾为皇上按一按,解解乏。”
她的指尖疏落有致地为皇帝按摩起头部的几处大穴,柔声细语同皇帝道:“这样力道,皇上觉着可还合适么?”
皇帝自喉咙里极享受地“唔”了一声,微眯了眼,听着声音也变得有些困倦:“爱妃从前也是极温婉的,只是几月不见,柔情似水却更胜往昔……”
洛瑕手上动作不停,一臂盈盈笑答:“臣妾侍奉皇上,自然是要极尽温柔。”
在她手中动作之下,本应放松下来的皇帝,呼吸却逐渐的急促而沉重起来。洛瑕知是引魂香开始奏效,又腾出手来取出醒神香囊小心一嗅。如此过不多时,皇帝的面色便整个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洛瑕见此,便开始着手将皇帝挪至龙榻之上。
皇帝年近花甲,兼之为所谓“清修”,常年食素且服用丹药,身体底子早已不似年轻时硬朗强健。洛瑕也并非娇生惯养长大,力气较之此世的大家闺秀终究要大些,因此将皇帝搬上龙榻也并不很费力。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为免吸入引魂香迷乱神智,洛瑕都是持续嗅着醒神的香囊来度过的。待到熏炉里的香丸焚尽了,殿中那一股淫靡晕眩的香气也大多散去之后,洛瑕方才褪下寝衣,几乎是半裸着身子将自己裹进龙榻上的另一床锦被之中,等待着宫人进来。
依着后宫侍寝的规矩,低位妃嫔是不能在皇帝寝宫过夜的。顶多留到戌时前后,便要被寝殿侍奉的宫人叫起,送回自己宫中去。洛瑕此时位份不过正六品常在,自然也是一般对待。
不多时,便听得那引路嬷嬷在窗下恭谨道:“常在,时候到了,请常在起身罢。”
洛瑕应了一声:“知道了。”便裹着锦被起了身。
方才一直紧张,她此时倒也不困。唤宫人进来前,也没忘了将熏炉中引魂香的香烬挑出来藏在贴身的衣袋里。虽说形状气味都相似,不易被觉察,但毕竟还是小心些好。
那嬷嬷进来服侍她更衣时,眼光不着痕迹地将她周身打量了好几回。洛瑕抬眼时,两人目光恰巧对上,嬷嬷怔了一瞬,很快地别开了目光。
早有所耳闻女子是与不是完璧之身,若是极为亲近或是观察仔细之人,也都并非不能觉察。宫中的嬷嬷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早已活成了人精,极有可能已对她所谓“侍寝”一事生疑。况且此人向来似是有些不喜她,若是此人根本是效命于赵姬或是旁的谁,将此事告知其主子,那么洛瑕自己……
她正想着,岂料那嬷嬷却蓦地开了口:“常在小主……”
洛瑕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开那嬷嬷伸来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让女主重回宫斗了(^o^)/~每一回写皇帝老头子,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家男主{{{(》_《 )}}}
、(二十三)
“请小主更衣。”
那嬷嬷仿佛对洛瑕下意识的避之不及视而不见,神色如常服侍她披上了青莲灰鼠绒的斗篷,低头恭请:“小主这边走。”
因是妃嫔,位份又低,洛瑕侍寝时只能在西暖阁。荣泽殿正殿为皇帝寝殿,皇帝独寝时一般宿在此处。东西有暖阁各一,东暖阁一般为皇后或是位份极尊的妃嫔侍寝时所用,西暖阁则是一般妃嫔侍寝所用。三处都属皇帝寝宫,但尊卑高下立见。
自西暖阁出来,便有候在门口的软轿将洛瑕送回。凤鸾春恩车只在前往侍寝时乘坐,回去时大多是由一顶软轿,将妃嫔送回自己宫里。
直至坐在了轿子里,洛瑕的一颗提在喉咙口的心,才算是略微放下了些。
那嬷嬷究竟为何不曾有所举动,她无从知晓,可无论如何,只要能够蒙混过开初这一段,再往后头,她便更有把握能够抓得住皇帝的心,教皇帝不对自己生疑。在这宫里活着,即便她有元颀庇护,有慕心绮联手,可洛瑕毕竟根基不深,皇帝的宠爱,到底是她最大的倚靠。一朝荣宠,便有了一朝生存的资本。前人道是后宫里没有宠爱的女子便形同于行尸走肉,可哪里不是呢?皇帝的宠爱,听着倒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可古来后宫里弄权的,有几个不是荣宠盛极?
即便是坐在软轿之内,可冬夜夜露寒凉,已有些沾湿衣角。甬道里风声萧飒,隔着轿帘往外头天幕望去,只见一轮银月光华凄清如霜,和着钻过轿帘不断拂动这她裙衫的冷风,却教洛瑕想起深秋时节那个她差点侍寝的夜里,她与元颀的初相遇。
同样的甬道风声,同样的冷月流光,衣衫也是相似,她也还是同一个她,可到底再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会在她危难时提剑将她护在怀里了。
他是她的最后一重保障,可若不到情非得已性命垂危,她却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再由他来护着了。
软轿在宁波塘棹口边停下,早有琼瑶领着内侍撑了小舟候在此处。洛瑕自软轿上下来,对上琼瑶隐含询问的一双眼,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
她又转向抬轿的几名内监含笑道:“几位公公路上辛苦了。琼瑶。”
琼瑶会意,出手极是大方,赏了几人各一锭银子,道:“劳烦几位公公了。这点意思,是我家小主请几位公公吃酒的。”
几人自然谢过,复又抬了软轿回去。
洛瑕上了小舟,因有外人在,也不多话。
待到了花汀洲,洛瑕一样吩咐打赏了撑船的内监,回到寝殿时,已是丑正时分过了。
“小主快些歇息罢,一早起还要往含福宫请安呢。”
此时她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一路提心吊胆,一时间只觉口渴得不行。见桌上晾着一壶茉莉花水,也不顾仪态便仰脖一饮而尽。
她胡乱就着清水洗去面上妆容,琼瑶为她拆下发髻,又换了件家常的玉兰色寝衣。一番折腾下来,洛瑕倒不似先前困倦,吩咐她道:“明日你着琼琚知会大小姐一声,便说我这边成了。只一样,负责动手的那几人,教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琼瑶也严肃起来:“小主放心,那几人效命于府中已久,忠心是不会错的。”
洛瑕颔首:“那便好。”她略微想了一想,仿佛并没什么要紧事,也便放了琼瑶值夜,睡下了。
隔日清早,洛瑕起身梳妆方毕,一刻也不敢耽误,便动身前去了赵姬的含福宫定省。
原本按后宫仪制,妃嫔初次侍寝翌日应当前往皇后宫中请安,但如今的皇后身染沉疴已久,居于中室殿深居简出,连掌六宫事的大权都推去。兼之高位妃嫔虽多,但大多已年纪不轻,皇帝这才将六宫之权交与位份虽不是最尊,但胜在为人决断凌厉的赵姬手中。
赵姬得此大权,自是愈发的锋芒毕露,一时之间在后宫风头无人能及。甚至有人猜测,若是皇后一日仙逝,继后之位必定是赵姬囊中之物。到时子凭母贵,赵姬所诞育的十六皇子,也便名正言顺地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