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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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有个嬷嬷喊了一声，“大阿哥，您慢着点儿，别呛着了。”大阿哥？弘昌在胤祥的府里不也是大阿哥吗？我心上一提，顺着喊声便看过去，正见到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孩子，吃个饭好像是在玩捉迷藏似的，又跑又跳的，真是半点儿也不安生。
这是弘昌吗？那孩子从我眼前儿蹦跳着跑过，眉眼之间似乎真有几分胤祥的样子，我喜不自胜，竟什么也顾不得了，小跑了几步把那正跑得欢实的孩子一把抱起来放在怀里，略带着顺手掂了掂，小家伙还挺沉的。
可这孩子丝毫不领情，一到我怀里便哇哇的哭起来，这一哭可把我的心浇了个透心凉，眼泪哗哗的就涌出来，我们母子分开了太久，他竟然都不认得我这个亲娘了。
守着孩子的嬷嬷显然看见了我，但看着我这一身儿的打扮，也自知我是个惹不起的，并不敢贸然把孩子从我怀里抱走，身子恭敬的往下俯了俯，“给福晋请安。”估计她也不知道我就竟是哪位福晋，只瞧着我穿着的正红色的吉服，便极其有眼力见儿的给我行了礼。
可这孩子哭得是撕心裂肺的，嬷嬷也是担忧的不行，她试探着问，“福晋，把大阿哥先交给奴婢哄着吧。”我没理她，抱着弘昌的胳膊左右摇晃，又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乖啊，好孩子，不哭了——”
“弘春怎么哭得这样伤心？”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弘……弘春？来不及细想那个令我觉得熟悉的声音，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的心下如一颗惊雷凭空炸响，惊得我把那哭得不行的孩子一把塞回了那个嬷嬷怀里。
“你……你是哪家的？”我颤颤巍巍的指着那个嬷嬷，她被我问的一头雾水，“回……回福晋，奴婢是十四爷府中的，侧……侧福晋命奴婢伺候好大阿哥。”
“他……他也是大阿哥……”我垂了头小声呢喃，看来我真是想孩子想的昏了头了。
说话间，方才那位女子已走到了近旁，我回过身去，果然看见蕴秀正冲我走了过来，按理说她的身份是不能进宫的，可凭着四爷待她的情分，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呢？我俩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蕴秀走到我面前微微一愣，我苦笑，这身嫡福晋的行头的确是太惹眼了些，她随即还是回过神来，道了声，“福晋吉祥。”这个礼猛地提醒了我，我们再回不到从前了。
旧友相见，却无法畅叙幽情，这个中滋味，又能付予谁人说呢？
两个儿子
“请问您是？”我故意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脸上的肌肉僵硬，竟连笑也笑不出来。
“回福晋的话，妾身是四爷府上的格格。”蕴秀闻声仔细答了，又问，“福晋当真是喜欢孩子，可怎么才抱了一会子就把他放下了呢？”
“我……我不会哄，怕哭坏了他……”我绞尽脑汁的搪塞着，支支吾吾的好好歹歹算是寻了个似是而非的由头，凭我这么多年对蕴秀的了解，我总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已经对刚才的一幕心生疑惑了。
“抱……抱抱……”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儿正蹒跚着步子跌跌撞撞地向我俩这儿来，后面的嬷嬷一刻也不敢怠慢的紧跟着他，小孩儿走到蕴秀面前的时候，两只小手向外伸开，一下子扑进蕴秀怀里。
“昌儿，几日不见你又长高了——”蕴秀颇为熟稔的把孩子抱起来，用帕子他仔细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子，“哎呦这小身子骨儿也沉了，我都快抱不动了……”
昌——儿，我愣愣的看着蕴秀怀里的孩子，听了蕴秀的话，那孩子嘿嘿的傻乐，特别像胤祥犯浑冲我撒娇时候儿的样子。他圆滚滚的身子像一团小肉球似的，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腻在蕴秀身上，还不停的用他的小脑袋蹭着蕴秀的下巴颏儿。
昌儿，他是我的昌儿，我的心兴奋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我近乎贪婪的看着他，想把他的样貌、动作、甚至说的话都一丝不落刻进脑子里，这是我两年未见的昌儿啊！
和远儿仅眉眼有些像胤裪不同的是，弘昌长得很像胤祥，他若是再长大一些，父子俩看上去应该就像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一样，唯独他那双眼睛很像我，哦不，应该说是他的生母——从前的纳兰筠筱，还多了一股子小孩子特有的灵气。
弘昌在蕴秀怀里欢喜够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身旁站着的我，“咦？”可爱的童声还很稚嫩，说出来的音调总会惹人发笑，伸出小手来指着我的鼻子，“你……你是谁呀？昌儿不认得——”
“这是十二福晋，快给你十二伯母请安。”蕴秀轻柔地拍拍弘昌的小脑袋，弘昌的眼睛骨碌碌地望着我直打转儿，声音像是才摘下来的黄瓜一般脆生生的，“十二伯母吉祥。”
蕴秀抱着弘昌转过头来看着我，嘴皮子张了张似乎跟我说了句什么，可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弘昌身上，压根儿就没听到她的话，她只得小声儿唤着我，“福晋、福晋——”
我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说话，慌忙赔礼道，“对不住，方才是我走了神儿，让你见笑了。嗯……你叫我有事儿吗？”
“您怎么说当真是折杀我了。”蕴秀一福身，“我当时是问，您要不要抱一抱弘昌？”
“我能……抱抱他吗？让我……抱抱他……”我的声音哽咽着，我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意，使劲眨了眨眼睛，才没有使自己泪如雨下。
当蕴秀把弘昌胖乎乎的身子挪到我怀里的时候，当我真真正正的触碰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儿子的时候，当弘昌在我怀里不怕生的冲我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蕴秀惊异的瞅着我，弘昌很懂事的举着小手给我擦眼泪儿，装得像小大人儿一样煞有介事的对我说，“乖，十二伯母不哭。”我慌忙抬起袖子擦去剩下的眼泪，强笑道，“今儿风大，十二伯母是被沙子迷了眼。”
我静静的抱着弘昌，他已经两岁多了，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和刚刚足月的远儿相比要重的许多，弘昌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证明纳兰筠筱曾活在这个世上的凭据，也是我曾留给胤祥的唯一一份珍贵的礼物。
看刚才的情形——蕴秀对弘昌这么好，想必她也没忘了我这个故友，还有就是弘昌对她亲近的很，应该蕴秀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到十三皇子府去照看弘昌的缘故，那玉筝呢？她这个名义上的额娘、实质上的养母肯定是不愿意弘昌和他亲娘的好友时常待在一起的，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蕴秀得到了胤祥的默许。知道胤祥还疼爱着这个孩子，我便放心了。
德顺像一阵风似的急火火的跑过来，“哎呦福晋啊，奴才可找到您了，小阿哥一直哭着要找额娘呢，您快过去看看吧。”
我的心一颤，可一想到若是这次分别，不知下次何时才能与弘昌想见，我就不忍心撇下他去照顾远儿，我是多么渴望和贪恋着此刻的温暖，我抱着弘昌往远处走了几步，“再等等、再等等，我再抱一会儿。”
弘昌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了小眼睛愣愣地望着我，然后卯着劲儿往我怀里拱了拱，我把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儿，小孩子的皮肤柔软而有弹性，我问他，“昌儿喜不喜欢十二伯母？”
他点点头，却忽而把脸别了过去不看我，“怎么了？”等我注意到他红了的耳根儿时，才恍然大悟地笑道，“咱家昌儿害羞了呢！”
“福晋、福晋，小阿哥他……”德顺在一旁不住的催促，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远儿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还是无可奈何的把弘昌放了下来，“十二伯母下次再来找昌儿玩儿，好不好？”
弘昌在蕴秀怀里冲我撒娇道，“十二伯母要说话算数哦，昌儿一定等着您——”
“走吧。”我招呼上旁边儿的德顺，转了身快步离开了这儿，我害怕我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告诉弘昌，我就是他的额娘。
“福晋，小阿哥刚喂过奶、没尿、也没发热，奴婢无能，怎么哄小阿哥可就是哭个不停，奴婢是没办法才去找爷的，奴婢——”奶娘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等候着我的发落。
“是这孩子太刁钻了，不关你的事。”我看了她一眼，把正在鬼哭狼嚎顺带荼毒奶娘耳朵的小恶魔揽到我怀里，“哦哦哦，乖啊，远儿不哭了，你个小东西，离了你一阵儿都不成，额娘去看你哥哥，你是吃醋了吧？”
他的哭声就渐渐弱下来，这孩子真是没城府、见好就收，我还须得乘胜追击，“小东西，别哭了，再哭额娘就不要你了。”他委屈的瞪了我一眼，脸颊上还带着泪花，我把他塞回奶娘怀里，叮嘱道，“好好照顾着，他再哭就由着他，小孩子惯不得。”
奶娘低身一福，“是，福晋。”我离了她往席上走，胤裪正在和五阿哥喝酒，这两个人都没有要去争夺皇位的愿望，自然是互相惺惺相惜，我身子一福，“给五哥请安。”
“弟妹回来了，小侄儿怎么样？方才德顺挺急的样子。”五阿哥这人特别敦厚老实且心善体贴，当个普通人还罢了，可他偏生是个皇子，与他那几个呼风唤雨的兄弟相比，这份老实就变了味儿成窝囊了。
我笑着答道，“劳五哥挂记，孩子小，不懂事儿，爱闹脾气，不过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花心思哄一哄就好了。”
他点头，然后对着胤裪道，“今儿也喝得差不多了，五哥酒量差，怕喝醉了出洋相儿，我先过去了。十二弟，你也是，别酗酒坏了身子。”这五阿哥真是不负盛名，这般心细如发的考虑到女人都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喝酒，这不嘛？看到我来就走了。
“谢五哥提点。”胤裪冲着五阿哥的背影道，也不晓得五阿哥听见了没有。“见到啦？”
“嗯，远儿还算听话，哄哄就不哭了。”我这话一出口我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弘昌，连忙补上，“他……他很好。”
“哦。”他简短地应了声，然后两人一时无话。
我鼓起勇气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着的沉默，“我……我能不能时常去看看他？”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些得寸进尺，但是弘昌，我真的舍不得他，于是我紧张地开始口不择言，“我……挑你们上朝的时候去，我……我没别的目的，只是想去看看昌儿，他等我去找他玩儿，我……我不想失信，我……”
他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是难掩的苦涩，“你……你何必这么紧张，我又没说不让你去。”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不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你是我丈夫，你有权利反对的。”我开始纠结起来，一方面想去看弘昌，一方面又不想惹胤裪伤心，我可以把对胤祥的感情埋藏在心里，却不能忽视弘昌的喜怒哀乐，每当我抱着远儿的时候，我都会自己想象着弘昌像他这么大时候的样子，当远儿被我小心翼翼呵护的时候，玉筝是不是能不计前嫌的去照顾弘昌呢？比起弘昌来说，远儿要幸福得太多。
身边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有用吗？我可以留住你的人，却拴不住你的心——”
无巧不书
次日天不亮胤裪起来上朝的时候，我便醒了，眯着眼躺在床上假寐，透过两个眼皮儿间的缝隙看着素荷给他穿上朝服、带上朝珠，他临出门时回头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叹口气就出了门，我不知道他是否早已看出了我正醒着，却宽容地不肯拆穿我，心里被深深的愧疚填满，这辈子，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这一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了天大亮、众人都起了，才爬起来让素荷给我梳妆，我要到曾经生活过一年多的地方去看看，却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如果有可能，我实在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可是我的儿子还在那儿，也许我这一生也不会听到弘昌喊我一声“额娘”了，但是我想尽我所能的，给他多一点儿的爱。
要进胤祥的府邸，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去拜见兆佳氏，看到她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什么心情，会不会在马车还未到的时候，便知难而退地掉头就走，在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犹豫了好一阵子，来时的勇气似乎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门房的小太监们一见到十二爷府的马车便赶着进去传话，我想退缩也来不及了，干脆一狠心一咬牙，为了弘昌，这点子别扭算得了什么。
“给十二福晋请安。”大门口的侍卫们哗哗哗地甩着袖子打千儿，我一点头，昂首挺胸地就往里走，可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害得我几乎直不起腰来，这曾经是我最熟悉的地方，如今却要以这样陌生的方式故地重游，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坚强，过去就是过去，我逃避不了，可也不能让它毁了我现在的生活。
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过来传话，“福晋您等等，我们福晋马上就过来了。”我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不碍的，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庆瑶给十二嫂请安。”我闻声抬头，眼前这位估计就是让我膈应了良久的情敌兆佳氏了，来者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眉目之间透着说不出的爽朗，这股子爽朗劲儿和胤祥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