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第6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抬头时,宛然已经在盈盈向我行礼,我忙上前扶起。其实,论如今的地位,宛然根本无需向我行礼的,她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王的嫡福晋,而我不过是个过气阿哥的福晋罢了。
“姐姐,妹妹今日又来叨扰啦。近日妹妹新练习了一首曲子,还望姐姐过府去指点一、二。”宛然笑着说。
我歪头看她,她也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论实际年龄,宛然比我小上几岁,可是,论目前的容颜,我反而看着比她更年轻些。她显然时常有心事,而她的性格又是撂不开的那种,故而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纹,好在最近情绪尚佳,眼底嘴角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喜悦,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也许是身体底子不好的缘故,宛然也非常瘦削,光看她的背影,确实和我有着八分相似,甚至有些神态动作,都有着我的痕迹。
我在心里反复思量,去见,还是不见?所谓相见争如不见,不过就是我此刻的心情了,相见了又能如何?彼此拥抱得再紧,吻得再深刻,不过让两个人更加伤心而已。我始终是十三的福晋,他始终是十四阿哥,无法改变,再说了,他马上要从云端坠入深渊。想到此节,我无法安坐了,是呀,他现在越是兴奋越是得意,几个月后,他就会越加痛苦越加悲愤,我应该给他一些心理准备,给他一些安慰才对呀。
“妹妹,你是劝我去看看你家十四爷的吧。明儿就是他启程回西宁的日子,我和你家爷那么多年的情份,一定是要送上一送的。”我站起来,向玲珑说了一声,跟着宛然一起去大将军府了。
离十四书房的院子还隔着老远,宛然就收住了脚步,“姐姐,爷在书房里等你,我就不过去了。”
我向她点点头,自己举步往十四书房走去。
才进了院子,就看见十四的身影站在窗前,他的眼睛只是痴痴望着外面,不知这样的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多久,难道我若不出现,他竟然打算在窗边站到明天出发为止吗?
见到我的身影,他瞬间冲出屋子,直冲到我跟前才收住步子,“我真怕你不会来了,你一定生气了,连除夕夜都没有看到你。”
我唯有叹息,“胤帧,你若再做出格的事情,我就真的生气了。再怎样,我都是你的十三嫂,你再不肯接受,都无法改变的。胤帧,你若真为我好,就请记住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
我这话是存心往重里说的,无论他听得进去与否,我都要强调。
他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好在他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过来牵我的手,陪着小心说:“婉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晓得自己错了,你总要给我机会让我改吧。”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我也不忍心再加责备,随他一同进了书房。
坐下后,我俩却找不出要说的话,其实,他不过就是想再和我见上一面,任何话在我俩之间都是苍白的,没有意义的。我俩相识相知二十多年,语言早已成为多余的工具,彼此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每一种动作,都能够让对方明白无误地读懂,即便我俩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心里还是有着共鸣。
我解下一直系在身上的那只玫瑰荷包,将十四当年送给我,我贴身收藏了那么多年的护身符取出,将护身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从书案上拿过一把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缕青丝放入荷包中,又用力掰断了自己左手的五个指甲也放入荷包,将荷包轻轻推到十四的眼前。
“胤帧,我不能够陪你前往,可你懂的,我一颗心总是挂住你,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
十四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着我剪下头发,看着我掰断指甲,他眼中浮着一层晶莹,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
他牢牢抓紧那个荷包,他那么用力,手指都泛了白。
“婉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够荣登大位,你可愿意做我的后宫第一人?”
原来如此,这是十四第一次如此明白地向我表露出他的野心和想法,难道,他向往那把椅子,竟只是为了得到我,为了从十三身边将我夺去吗?
我不由得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男人靠征服天下来赢得女人,而女人则靠征服男人来赢得天下。”十四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为了他好,也为了我自己,我今天都要将话说个透彻明白了。
“无论你是在哪个位置,无论你变成什么身份,无论你位多高权多重,也无论你是否会跌落尘埃,对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十四弟弟,你莫要有那些胡思乱想。宛然待你如何,谁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怎忍心将她抛开。我一向敬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没有畏首畏尾的时候,但是,你若把这份心思着落在我身上,那真是白费了,我说过,今生我若有负胤祥,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十四一把掩住了我的口,“不准你说这个字。我发誓,我以后再不这样想了,我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哪怕你只为他人而笑。”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握住他的手,“莫要辜负了你的福晋们,她们都是深爱你的。”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十四轻轻和道,“我只能够答应你,我会好好待她们,至于我的心,别说你管不了,就是我自个,我都管不住。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努力吗?就是去西北的这几年,我都在尝试着,也许沙场上的激烈残酷可以让我淡忘对你的想念,可是我错了,每一次的胜利,我都越发渴望是你在我身边分享,就象你一直在十三哥身边那样。”
十四将荷包收入袖中,眼光转向了窗外。
我站起身来,略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胤帧,人站的越高,跌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希望你懂得这个道理。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没有错,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一句话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自己千万保重,我走了。”
我举步向门走去,堪堪走到门口,已被十四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脸贴在我的背上,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泪水浸润了我的背心。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疼痛,但是我只有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提醒的我也都提醒了,下面只能够让他自己去理解了。
。
龙驭宾天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下旬,康熙爷兴许是在宫里呆久了心里有些烦闷,兴许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激发了他围猎的兴致,总而言之,康老爷子突然决定去城外的南苑打猎数日,而且不顾自己已是六十九岁高龄的人,还亲自骑马上阵。结果,猎物尚未打着,康熙爷已经偶感风寒病倒了。
《清圣祖实录》上说,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康熙一行人前往南苑行猎。因为身体不舒服,康熙于十一月初七回到了畅春园。《永宪录》则记载说,康熙在十一月初七从南苑回到畅春园,次日有病,康熙还传旨说:“偶感风寒。本日即透汗。自初十至十五日静养斋戒,一应奏章,不必启奏”。
康老爷子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在随后几天静养的日子里,康熙爷虽然不看奏折了,但还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处理。比如在初九那天,因为自己已经卧病不起,便让四阿哥代他前往南郊天坛进行冬至的祭天大礼。祭祀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五日,康熙爷一向看重祭天大礼这件事情,这次实在是因为自己起不来了,所以才让胤禛代替自己。之所以让四阿哥去,也就是因为四阿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他上一年还曾去过盛京祭奠祖陵),或许是因为康熙爷已经在心中将四阿哥立为储君,觉得他代替自己去行礼最合适,也让上苍看看这位未来的帝王,请求上苍和祖宗保佑。为此,康熙爷还特意叮嘱四阿哥务必先去斋所沐浴斋戒,以表示对上天的诚意。
这几日,十三面上虽然没带出来,但是我俩向来心有灵犀,再说这紧要关头,他心里若是平静如常我反而不信了,四阿哥那边一天几次派人过来送信问讯,也往乾清宫那边至少一日三次差人请安,十三心里肯定也是和滚油煎着一般着急上火吧。
十一月初十,天色已是挺晚,我刚和十三用完晚膳,正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呢。小栓飞奔着过来报,李德全来了,说是康熙爷召十三和我进宫。
我当时就是一蒙,召见十三我能够理解,召见我就有些莫名了,难道我也是老爷子需要安排后事中的一员吗?
十三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晓得他是让我不用担心,无论怎样,他都会挡在我的身前。我向他笑笑,低低地说:“我不害怕,你放心。”
跟着李德全来到畅春园,李德全对十三说,“皇上让十三阿哥先进去说话,十三福晋您且在这里歇一歇。”
十三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回头深深看我一眼,朝里走去。我则是坐在外面,手捧茶盏,边喝茶边耐心等待。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康熙爷应该会在十三日龙驭宾天,那这三天里面就应该是最紧张最关键的三天了,老爷子若是意识到什么的话,确实也是应该将要紧的事情都交待清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三退了出来,脸上犹有泪痕,神色却隐隐透着兴奋,看来这爷俩是把事情说开了,十三多年来的积郁酸楚也有了注解吧。
十三还未来得及和我说话,那边李德全已经在催我,“十三福晋,请。”
我只好快步上前,进了康熙爷的屋子。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小老头,丝毫看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睨视天下的雄姿,也不是大腹便便的冒尖户形象。现在,这位千古一帝,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老头,生命的烛光摇曳在帷帐里,已经暗淡得快要看不清颜色。
“是婉儿吗?”康熙爷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嗡嗡的鼻音。
“婉儿给皇上磕头请安。”我忙上前跪倒在地。
“你可晓得朕为何圈禁十三阿哥,又为何到现在不指派任何职位给他?”康熙爷虽然精神不济,言语间仍是犀利不减。
我按下起伏的心绪,朗声回答:“皇上是用这十年的时间在磨练胤祥的性子,十三阿哥性情光明,重情重义,但嫉恶如仇,不会权变,皇上冷落他十年,就是怕他闯出祸来,或者将自己牵扯进夺储的大乱中,这十年教训皇上料想他能承受得起,以后足可做一个辅佐理政的好帮手了。”
“说的好。”康熙爷声音中透着喜悦,但是迅速被一阵咳嗽声呛住了,李德全忙上前伺候。
康熙爷摆摆手,李德全只好退下。
“朕素闻你是有大智慧的,果然不是他人谬传,也难怪这些年来十三阿哥竟然能够耐住性子,恪守谨慎,看来都是你这个媳妇的功劳呀。来人。”
“奴才在。”李德全忙上前一步应答。
“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十三福晋。”
“嗻。”
一会儿,李德全双手递给我一个锦囊,我满腹狐疑却也只好接在手中,用手摸着,感觉里面是一把钥匙形状的物件。
“朕老了,将来这天下,是要靠你们这些年青人了。今儿说的话,出了门就忘了吧。”
“婉儿谨记在心,皇上龙体要紧。”我再次磕头,心想锦囊里那把钥匙将要开启的没准是免死金牌之类的东西吧。
康熙爷朝我一挥手,我赶紧起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到外屋,我和十三互望一眼,谁都没说什么,看来康熙爷对我俩都下过封口令了。
这一夜,其实我和十三谁都没有睡好,却谁都不敢翻身发出声响。
接下去的两日,十三忙得脚不沾地,我晓得他是去卫戍京城的丰台大营和锐箭营调兵去了,看来连康熙爷自个都防着一手,毕竟十三才是他真正信任的儿子,关键时刻将这把雪藏封存多年的宝剑拔出鞘了。
果然,到了十一月十三日的凌晨,康熙爷的病情急转直下,估计他真的是感觉到自己这次的确是危险了,所以他在十三日丑刻(大约凌晨1点到3点的样子),命人急召当时在斋所的四阿哥胤禛前来畅春园(提前让胤禛前来,一来可能是胤禛在城外,路途稍远,二来因为他要传储位于胤禛)。
在四阿哥还没有到来之前,康熙爷又在寅刻(凌晨3点到5点的样子)将在京城里的阿哥们,包括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等,全部召来(五阿哥胤祺除外,当时他因奉旨前去祭奠东陵而不在京城),加上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
在那些阿哥们到齐之后,四阿哥胤禛大概是在巳刻(上午9点到11点的样子)赶到畅春园,到后便急入寝宫问安。在十三日的白天,四阿哥总共进去过三次,康熙跟四阿哥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当晚戌刻(晚上7点到9点)的时候,康熙便告驾崩。
正当四阿哥“哀恸号呼,实不欲生”的时候,隆科多在诸皇子面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