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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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两下模模糊糊想起来是有人带着她玩的,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似乎就是秦昭了,也只有他变着法的哄她,带她玩儿。
风吹雨急,不一时卫善面上便全是水雾,此刻心神舒畅,她正满面带笑,不意魏人杰突然趴到窗口来,他哪里懂得音律,瞪大眼儿看着卫善,卫善两只袖口都湿了,紧紧贴在雪白腕子上。
他突然低身,把卫善唬了一跳,伸手就把砸了个杯子在他身上,被魏人杰一把接住“哎哎”两声,不及说话,又吃卫善一记闭窗羹。
魏人杰这回叩了叩窗:“哎,我又不是故意吓唬你,你这杯子还要不要了?”
第75章 情诗
麟德殿地势低; 地台却建得高,里头用是旧藏读书用的,存着这些纸页卷轴; 染上些湿气就要霉坏; 六月六晒书节还未到,便先劈头盖脸下了一场好雨。
秦昭在窗前独座; 案前一片湿意; 手边卷轴粘了水气墨色氤氲; 院外急雨打落了一片石榴花; 落红满地,枝叶间藏着一个个灯笼大小的石榴; 秦昭坐在窗前; 被秦显在背后拍了一记:“发什么愣?”
他是不论雨雪天气都要去耍一套刀的,越是落雨耍的越是起劲; 今天却不是去耍刀; 而是骑马出城了; 连着下了两天雨; 出城道路泥泞; 秦显从外头来; 一身短打,靴子裤子上一块一块的湿泥斑,秦昭的衣裳被他拍上一巴掌,肩头就是一个五指印。
小太监奉了一碗热茶来,这个天吃热的到惬意; 秦显手里托着茶,伸手去翻秦昭叠在案上的书卷,翻了两页笑起来:“你怎么看起这些来。”
翻着的那本是诗经,秦显还是小时候被卫敬容盯着背过书,久已不看,不意一翻就翻到这个,里头还夹着一大一小两片青竹叶,光是竹叶就占了大半页,露出来的那一句正是“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朗声一笑:“咱们要能一同作战就好。”只派秦昭领军往吴地去,他可不闷得很,都在朝里呆了许久了,休也休整过了,迫不及待要出去活动活动手脚。
那两片青竹叶是秦昭随手夹进去的,自己也不知是夹在了哪一页,翻开来看了方才笑起来,对秦显道:“李从仪的残部还在流窜,这些日子又有再冒头的势态,朝中许要派你过去清剿。”
清剿流匪和攻打吴江,秦显自然想去攻打吴江,秦昭笑起来:“攻打吴江哪是我这一支军队就能攻下来的,我不过先去驻扎罢了。”
吴江是块难啃的骨头,比起李从仪流窜的那一小股人,吴江有钱有粮有兵,这边不动,江宁王也按捺着不动,真要打起来,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动的。
吴江当年也曾乱过,周师良投了大业,他的残部就归顺了江宁王,确是有几个能打的将领,吴江不缺钱粮,给他们这些当时的乱军也发了厚饷给了官职,这些人也没什么好闹的,反而保家卫国起来。
当年魏宽和贺明达两个联手也没能歼灭厉振南,还能让他再逃回吴江去,把关口守得铁桶一般,如今两边各安,要打还真不是二三年间就能打下来的。
外头大雨不住,秦显换下湿衣,干脆在屋中长桌上铺开域图,吴江的域图就是闭着眼睛都给画出来了,这些年也两边暗地通商,来来往往的也不真是商贩,年年都要斩杀几个吴江过来的细作,吴江也是一样,派过去还能再回来的,十之一二。
两边情势未明,但大业军力是远胜吴江的,这些年后方安定,便一直在等一个开战的机会,北边多是马战,而要攻进吴江,便要用水战,朝上便在议造战船的事。正元帝志取天下,可不是只要这地图上的一块,总归要打,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两人论过战事,小太监送了软饼上来,秦显包了肉,秦昭却不吃这些,要了一碗汤面,吃软食暖胃,秦显知道这是在云州时得的毛病,连着几天吃受潮霉坏的军粮,回了朝便仔细养着,拍一拍他:“得亏是去吴江,那儿吃食倒合你的胃口,等攻下吴江来,封你当江宁王得了。”
他说得这话,秦昭却不能这么干听着:“真等打完了仗,我且得寻个景色秀丽的地方泛舟垂钓,真钓上鱼来,就当场切开吃鱼脍。”
他连说带笑,神色很是向往,他一说完,秦显便哈哈笑起来:“那还得娇妻美眷,我上回说的,你可想好了?”
秦昭一怔,跟着才记起他说的是娶了善儿,分明想说不是,可耳朵又经不住的发烫,喉间一紧,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秦显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在屋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呼啦啦包了两块饼,一气儿全吃了,豆芽炒的粗肉条,吃得津津有味,嚼了满口肉,咽下去道:“我想娶姜家的姑娘当正妃。”
秦昭知道这事,秦显瞒了旁人,并不曾瞒他,有什么话总是全盘告诉他的,这么顶着日头来去,大雨也不停歇,可见是真的上了心。
秦昭想起那位姜姑娘,面目倒是很美,可总让人难生亲近之意,想到善儿待她极好,送东西回来也总有她一份,可她连一言片纸都不曾托付秦显寄给善儿,便蹙了蹙眉头:“大贺氏就要来了。”
北狄的大贺部族,中原内乱的时候,大贺氏也没少趁机捞油水,又向大业递书函,又不住跟江宁王来往,两边的好处都要占。
大业是想同北狄修好的,起码攻打吴江的时候,北狄不要趁火打劫,他们既有要娶一位公主的意思,那么能嫁的就只有姜碧微了。
秦显略微沉吟,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真要讨她,再封两个公主便是,高句丽还想要一个公主,高昌国也往来国函书信,大业哪有这许多公主,干脆都封一回。
他不在意,秦昭却知北狄与高句丽高昌都不相同,秦显既开了口,他自然要说:“恐怕不是易事,哪怕要提,也缓和着些。”
秦显不是他,他要提什么,须得用功劳去换,秦显只要开口,心里真的想要,正元帝不会不允许,但得看他要的是什么。
秦显换下来的湿衣里藏着一块软帕,绣了几株兰草,秦显身上衣裳从外湿到里,那块帕子贴身带着,也沾了雨水,一个一个黑色的墨团,似是匆匆写就,被雨水氲开。
秦显攥在手心里,他会去翻诗经,也就是这帕子上写了两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虽被雨水冲淡了,却记在他心里,秦显又嚼了两口肉,把那帕子塞在袖里,冒雨去了紫宸殿。
大雨一来,正元帝腿上的疼痛便好了许多,倒有精力同朝臣议事了,紫宸殿建在高台之上,南北两边各有二三十扇门,往日大开着吹进来的也是暖风,此时开了紫宸殿这二三十扇大门,风夹着雨水气灌进来,把热气一吹而散。
自入了夏,正元帝少有这么舒爽的时候,他坐在矮坐上,让几个大臣也都坐在席上,光禄寺送来饭食来,候在门边等了许久,这才挥手撒了,让他们赶紧去吃,吃完了再接着议事。
秦显就趁着这个空档去见正元帝,正元帝看几个儿子都有不妥当的地方,独这一个,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的,见他来了,招手叫他过来,就挨着自己坐下,问他道:“显儿吃了没有?陪我再用一点。”
秦显已经吃过饼了,摸一摸肚皮只有七八分饱,到还能再吃一点,小太监捧了食案进来,托起来送上去:“皇后娘娘知道太子过来,特意吩咐添一些黄羊肉。”
这父子两个都爱吃烤过的肉,皮要焦肉在嫩,大快朵颐,越是垫肚的东西吃得越多,再喝上两碗酸汤,正元帝出了一身汗,畅快一叹,把手巾子往托盘里一扔,架着腿道:“说罢。”
儿子这个时候来找他,分明就是有事,正元帝难得露出一点慈爱的目光来,秦显倒红了脸,很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姜碧微雪白的脸,两道浅淡的眉,便心中动念:“我,我想讨姜家那个姑娘。”
正元帝“嗬”了一声,倒不惊讶他说这话,连日往离宫跑,止都止不住,大雨里还要去一回,那就是真上了心,他一直等着儿子开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正元帝对着秦显很愿意当一个慈父,原来以为他是一时贪图新鲜,姜家的姑娘也确是生得出众,蜀地在姜远手里有二十年了,便是一棵树也长得枝繁叶茂,要连根拔起并不容易,姜家旧部还有心中不服的,攻打吴江准备了几年,不能在此时生乱。
正元帝还架着腿,秦显来的倒是时候,他腿疾一热便发作,一凉就好受许多,又不能天天拿湿巾敷着,这大风大雨的天气,旁人厌恶道路泥泞浑身透湿,他却喜欢这雨下得懂事,可又不能天天盼着它下,再多下几天,就要担心水患了。
皇帝有皇帝的烦恼,正元帝一时感慨,眼看儿子老老实实低头坐着,盘着腿小山也似,面孔发红,眼睛里还带点亮,伸手就拍他一下:“当真想要?”
秦显饼也不吃了,搁到盘上,两只手紧攥成拳,抬头看住正元帝:“当真。”
正元帝嚼了一口羊肉,肉烤得极嫩,一口咬下去还带着肉汁香,他一口咬掉半块,在嘴里嚼了两下,囫囵吞下去,秦显赶紧替他又包了一个,接过饼来冲这个他最喜欢的儿子笑一笑:“只可为侧。”
秦显咧着嘴笑了起来,目光灼灼看着父亲,正元帝看他这样子又气又笑,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就这么点出息不成?”
秦显原来已有八分饱,这会儿又饿了起来,吃了一盘子黄羊肉,正元帝便笑:“似你这个年纪,也偷宰过羊,多少年都再没吃得这么香了。”
父子两个用完了饭,正元帝便让王忠去丹凤宫,让妻子心里有个底,他顺着儿子,也得姜碧微能抬得起来,仔细教她规矩,不能再作它想。
第76章 和亲
秦显是想让姜碧微当正妃的; 可他也知道亲爹的脾气,最不喜人得寸进尺,他能这么容易应下; 已是秦显意料之外; 就算父亲对他诸多宽忍,此时也不能再提娶为正妃的事。
侧位已定; 再往母亲跟前使力; 央她替碧微说两句好话; 总归选上来的那些秀女都归她管; 好与不好也都是她说了算。
譬如攻城,已得一地; 先自休兵整顿; 待下回再往上进攻。
秦显是换了干衣裳来的,来的时候就心急; 衣裾湿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干脆连伞都不撑了; 满面喜意大步踩着水坑往麟德殿去; 身后的小太监小跑起来都追不上; 知道他心情上佳; 轻呼太子殿下慢些。
秦显哪里慢得下来,两三步绕进了廊庑,一面走一面吩咐:“去提我的刀来,我要到演武场去。”才刚换的一身干衣,这会儿又要去舞刀; 小太监应得一声是,急急回去取刀。
一个撑着把全没用场的伞小跑跟上,一个也顾不得风雨了,知道太子殿下性急,紧赶慢赶回去取刀,甫一进殿门就见晋王殿下立下廊下,背手看着檐下雨帘,矮身行了个礼,水线顺着袖子滑落下去,湿了一地。
秦昭看他行色匆匆问道:“怎么走得这样急?大哥可是失落了什么东西?”
小太监把腰一弯:“太子殿下吩咐取他的刀,他要往演武场去。”
秦显人生得威武,力气极大,跟魏人骄两个比拼,也各有赢面,他的刀比演武场里摆的那些可不同,还要更重上些,一个人哪里抬得动,秦昭一听便笑了:“就你一个回来拿刀?你怎么抬得动。”转头吩咐两个力壮年的抬刀送去。
小太监千恩万谢,秦昭便问道:“才回来怎么又想着要去耍刀了?”
秦昭语音温和,小太监越发恭敬:“太子殿下有了兴致,出了紫宸殿就往演武场去了。”
“知道了。”秦昭依旧温声,把手挥一挥,那小太监躬身后退,秦昭便还立在檐前看雨,心致这样高,那就是所谋衬意了,他心中拧眉,怎么也没想到正元帝竟真能允诺把正妃之位给姜家女,就算蜀地残余连根拔除,等到秦显上位,姜家也依旧可以再把旧人提起来,培植自己的势力。
不意正元帝爱子如此,又或许是自觉能把蜀地旧部打散,让他们一心归顺大业,本来蜀地的兵丁都已经收整改编,只待作战时一支一支调派出来。
这一手在周师良身上用过,他的兵就是这么被打散了,分散在各地,这些大头兵吃了谁的饭,就听谁的话,本来也没有一心效忠的心志,那几个副将调往各处,有的寻由头折杀了,有的降级了,再想提起来也不容易。
袁相又提议把归来流民安排到蜀地去,只说那里田地多富饶,流民出逃是为了活命,如今既无战事,这些人便又慢慢回来,安排在蜀地耕种劳作,还能免去蜀地三年的赋税。
才刚从蜀地搜刮了一批回来的,再给个三年休养生息,这三年里调走兵丁入住各地流民,再过个三年,纵还有人记得姜远,大业也是占了理的,本就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