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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凤凰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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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娘子是会水的,青霜却不会,在庄子上也没地方让她学凫水的,卫善一知道上官娘子还会水,水性不错,便叫人做了一件贴身水靠,预备到了业州,找个地方跟上官娘子学水性。上辈子在小瀛台里,看了五年的水,总想着自己若是会水,也不必囚困其中了。
  沉香见卫善放纵她,扁了扁嘴儿:“撒出去就野,往后可拘不回来了。”两人在船舱里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听见青霜“哎哟”一声,她本就年少身轻,从桅杆上跳下来的时候江风正盛,差点儿就要落进江里,被王七一把勾住了。
  青霜也知道自己闯祸,若是被上官娘子知道还得受罚,赶紧闪进舱里来,缩在椅子上不敢再去了,王七露了这么一手,正被卫善在看眼里,原来以为他只是手上有力,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功夫。
  她上船时秦昭送了几匣子点心,这个天也存不住,干脆全拿出来,还特意让青霜送了一碟给王七,等到了业州,好分派他去打听杨家事。
  青霜红着脸端了糖果子去了,碟子上装得满满当当的,她偷捏一颗塞进嘴里,端着点心满船找王七,他刚刚倏地出现,这会儿竟不知躲去了哪里,青霜绕了一圈也没寻着,看着香糖咽咽唾沫,又拿了个糖球塞到嘴里去。
  绕了一圈没能寻着人,只好又端着点心果子回到舱中,卫善已经歪在榻上看起书来,青霜把碟子搁在桌上,又伸手挑了一个。
  窗外江风灌进舱中,正午竟也不觉得暑热,两面窗户大开,沉香还拿了软绸披帛盖在卫善身上,风一暖,人就发困,卫善手上书翻了两页,将将有些困意,便听见外面魏人杰的粗嗓子:“不成,咱们再比!”
  跟着就是卫修叹息的声音,卫修才刚上船就往各处去检视,跟着同来的秦昭副将叫作吴三,卫善听了就笑,一个吴三一个王七,难道二哥手下的人都以数字排名号不成。
  吴三名字不出众,人品相貌就更不出众,寻常一个黑脸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手上厚厚一层老茧,说话作事都很谦逊,卫修跟着他在船上船下走一回,便知道他是个极付实干的人才。
  卫修自己就爱钻研兵法,再加上有个魏疯子缠着他比试,这几个月间比原来不知用功多少,内行听门道,吴三略略提上两句,他便知道吴三熟悉水战,论不着魏人杰来缠他,他已经跟住了吴三,两个论起水战该怎么打来。
  卫修躲了半日,到底是被魏人杰给堵住了,卫善听见小哥哥的声音笑了起来:“请他们到舟中来,叫人给他们上壶茶,等会儿必要口渴的。”
  轻翻过一页书去,托腮沉思,也不知道卫管事在业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第63章 痴缠
  舟船中度日; 倒没想得那么无趣,船队前有一支领头船,带着加印的公文; 算着船队来的日子; 各州各县时有供给。
  卫善派了小顺子跟着,他一身太监服色; 一看就是公主身边的宦官; 叫他跟着那些兵丁; 拿东西的时候酌情看着; 路上各县各州有贫有富,别为了供给伤了民生。
  各县官员都穿得朴素; 天下初定百业待兴; 大夏朝乱了这许多年,早把家底都吃空了; 田荒人少; 除了大州府里尚算富饶; 余下州县要供千人食水; 便很有些吃力了。
  船队里本就有一只粮船专运米面; 带出来粮食足够; 新鲜果蔬肉食却得民人供给,卫善看过上一年的财报,京城门税肉税越收越多,可比之大夏差得还远。
  这些沿途供给,卫善便有一半是拿钱买来; 消息传得极快,沿着运河本就通商船,官船未到,商船先把消息带到了下一个港口,等官船到时,码头上挤挤挨挨都是人,挑担背筐做生意,摘来的白樱桃小甜瓜累在筐中,山上新摘下来的满开石榴卖给宫人簪头。
  沉香几个买了一大把来,摘在瓶中,又捣了凤草,给卫善染指甲用,花瓣捣出汁水来,拿平头竹棒儿挑在指甲上。
  卫善双手莹白,指尖饱满,待取下细条布染成淡粉色,几个宫人也都互相帮着染,一个个指尖上都包着细布,举着手不敢动,青霜染了一只就受不住了,干脆把布条给扯了去:“这有什么好玩的,我到外头去看看。”
  五月日光大盛,人人都缩在舱中少出去,独她一个晒黑了一圈,卫善每到傍晚戴了帏帽立在船舷边,她一出去,自有兵丁守卫,码头边的人都要退开三尺外,隔着河岸看一看城中的楼坊铺面,走的地方多了,一眼便能比起贫富来,长久停靠的都算是富县。
  白天夜里都在船上,卫善知道这一路要走一月有余,随船带了许多书来,诗集话本图录,得闲就翻上一回,每到港口驿站便问一问有没有收到叔叔的信。
  卫敬尧的信迟迟没有收到,卫平倒写了信来,告诉她母亲棺柩已经从青州抬了出来,一路请了和尚念经,卫平还手书一封信,在灵前烧化给她,告诉她请灵回去是跟父亲合葬在一起。
  卫善接了信,看得眼眶泛红,吸吸鼻子差点儿落泪,她不曾见过爹,娘长得什么样子更是想不起来,卫修也不记得,大约跟画像上的没差多少,是个娴静端淑的人。
  她眼眶红通通的,卫修知道她心里难受了,取了彩选图叶子戏来同她玩,哄着卫善,总让她赢,两个就在厅里对座掷色子。
  魏人杰背手悬剑溜达进来,他遍寻吴三,怎么也找不着他的人,也不知道藏在哪儿,只好调转头又来找卫修。
  魏人杰是个越输越勇的人,他在吴三手底下没讨着好,一次都没赢过,吴三还当这少年输过一回就长了记性,总得回去刻苦钻研之后回来再打过。
  谁知道魏人杰的钻研就是多打,缠着吴三不放,把卫修都抛到脑后去,卫修乐得躲清闲,每每瞧见魏人杰来了,便祸水东引,一二回之后,吴三也知道魏人杰就是一个武痴,与武相关都感兴趣,越是磨他,他就越要比试。
  吴三也被他缠不过,惹不起就只好躲起来,这一千兵丁都是他的人,要在这舟中藏得不见人影是桩易事,却没料到魏人杰恨不得翻起三层船板来,这股子倔劲跟魏宽像了个十成十。
  他今儿又转了半天也还没能找着吴三,只好来找卫修,看卫修在陪卫善下棋,啧了一声:“小姑娘的玩意儿,这有什么好玩的,来来,咱们开打。”
  卫善手里捏着棋子,抬眉睇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卫修手里捏着牌,仿佛老僧入定,只作听不见他说的话,紧紧盯着升官图,魏人杰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本来想催他的,不意竟看住了。
  他自然没玩过升官图,这些东西都是小姑娘玩的,家里没人碰,魏人秀就是因为既不会猜迷行令,又不会打牌下棋,这才一直都交不上朋友,这东西虽易上手。
  别个玩时她站着,连看都看不会,更别说能插进去一块玩了,一格一格密密麻麻,棋谱铺开来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四小逼子拿小盅里摇晃,按点数走格子。
  魏人杰好胜心起,等他们玩了一局,也要加进去一块,这东西就是赌运,并没有什么算计,谁知道他竟也津津有味,力大起来,差点儿把色盅捏碎。
  光是赌运道,卫善的手气比这两个都要强些,原来饮宴,回回得着彩头的便是她,只当旁人让她,谁知魏人杰竟玩不过她。
  他是样样都想赢的人,迷上一样,就要先赢到无味,吴三卫修立时得闲,魏人杰每日里绕着船舱走一回,便要跟卫善约战。
  她不应,他就没法子,难得不成还能闯进屋子让她玩不成,越是玩不成就越是想玩,仔细思量一回并没什么意思,可依旧还是想赢。
  卫修被他缠不过,干脆教他学了两招围棋,布局好似战局,魏人杰哪里学过这个,家里没一个精通这个的,被百来个密密麻麻的棋格子给震住了,卫修指点了棋盘:“你就当这是山这是水,这是我的兵。”
  船上会下棋的只有卫善棋力最弱,跟卫善下了几局,琢磨出许多道道来,虽还是输得多,却别有兴致,牵扯上输赢,他就连害羞都给忘了,自上了船便少往卫善门前来,这会儿在外头“叫阵”,卫善不出,便拿他的佩剑剑鞘来敲卫善的窗户,回回只有三个字:“哎,比不比?”
  卫善知道他这是闲得发慌了,魏人秀说两个哥哥在天要把一身的力气都使完了,身上衣服裤子被汗湿透了才能安稳睡得着,但凡还有一丝力气那也是不安稳的。
  在船上他又不能举石锁,一把力气没地儿用,可不天天缠人,原来只缠卫修一个,后来又有吴三,跟着又是卫善。
  卫善忍了他多日,算着时候他刚来了,悄悄躲在那扇窗户后头,只等他剑鞘一碰就开窗喝止他,魏人杰一无所觉,还按时来敲窗,手里捧着他的棋盘。
  剑鞘才刚碰上窗框,卫善突得推开窗,瞪圆了眼睛盯住魏人杰,弯眉紧皱,叉腰发怒,:“谁跟你下棋,臭棋篓子!”
  魏人杰一怕女人哭,二怕女人怒,一看卫善的样子就想起自己亲娘来,返身赶紧走了,原来不管是多漂亮的姑娘,发起怒来都让人害怕。
  魏人杰果然连着几天都没来,他开始教别人下棋了,跟他的徒弟们比,整个船上这许多人,从这儿比到业州也足够。
  船行过永城,两岸立时富饶起来,栽柳种树,河面上船只往来,这么一比,刚出京城便算得寥落,卫善不明所以,派小顺子去问个究竟。
  自京都往业州是北上,这一段运河分成两截,一半归了大业,一半还在江宁王的手里,江宁王早已经称帝,可袁礼贤修史,把前朝末帝算作是大夏的最后一个皇帝,还给他定了谥号,把他和沈青丝的尸身都收裹起来,葬进了大夏的帝陵里。
  他不及逃走藏匿,真等被抓了又想拼命,最后被砍死了,染红了一池芙蓉汤,沈青丝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虽也受了轻薄,到底是有名的美人,末帝为她造的宫殿巨舟样样都能载入史册,艳名远播,魏宽把她送到正元帝的面前。
  大家造反为的还不就是钱和女人,这样绝顶漂亮的美人儿,自然要充进后宫去,正元帝有没有意动过卫善不知,但她知道沈青丝最后是被赐死的,三尺白绫缢死了她。
  后来才知道,是袁礼贤进言请正元帝赐死她的,开国皇帝纳了亡国妖姬,实是不智之举,当效几代明君,美人不过枯骨,江山才是万代基业。
  沈青丝怎么个美法,卫善不知,末帝为她画的那一百零八幅美人图都被一把火给烧毁了,半片纸页都没留下,可却留下许多诗作,从头夸到脚,再从脚夸到头。
  正元帝如此宠爱杨云翘,竟会舍得下手杀掉沈青丝,卫善原来不懂,现在也明白过来,他和袁相一样,要的是“明君”的名声,自然不能留下沈青丝。
  大夏末帝死了,空把帝位让给了江宁王,江宁王是末帝的叔叔,比他年长些,逃到吴地,一等到皇帝生死的消息传过去,便皇袍加身称了帝。
  大业无人承认江宁王的帝位,江宁王却牢牢占着这么一块富庶的宝地,截断了自清江到越州的这一段运河,上面的东西下不来,下面的东西也上不去。
  江越特产丰饶,官方是截断了的,可如今哪个不知夏朝钞关司的官员最富,从手里漏出几只船来,把底下产的江米丝绸偷运出来,运河上一天也不知要过多少条不登记在册的私船,自清江口出,到宿州卸货,再由大业商贩买下,运到各地去。
  这时节已经有菱米新藕,这些时鲜货是一种,最贵的是女人家用的东西,胭脂水粉金银头面,卫善的官船靠着岸边,小太监小宫人便往集市中去,收罗了新鲜的玩意儿供她解闷,这些便是在港口听来的。
  卫善蹙了眉头,魏人杰也蹙了眉头,只有卫修看着他们俩笑起来:“这有什么,朝中也不是不知道,可两边物产互有依赖,断是断不了的。”
  卫善依旧蹙眉:“能运米面就能运盐铁,朝中也不禁止么?”
  卫修摸摸鼻子,睨了一眼魏人杰,告诉卫善道:“咱们手里的铁器就是拿米粮换来的,这事儿也不止干了几年。”
  拿粮换钱换铁的事年年都干,几方在打仗,两边都要粮草,卫家铁器不多,可这些年征战,别个毁田荒地,只业州耕种不断,后方粮草充足,别人粮尽的时候,便拿粮食跟人换铁器。
  卫善灵光一现,袁礼贤的罪名里除了谋反还有通敌,这通敌说的就是江宁王,难道通敌就是指这运河上的商船不成?


第64章 赠花
  卫善好容易出来一趟; 路上时间有余,便处处留心多带一双眼睛,她原来可从没想过; 运河上通商的这些私货船; 能把闻名天下的贤相给扳倒。
  袁礼贤和叔叔一样是顶着污名死去的,纵后来有人平反昭雪; 一条命也已经断送了; 他最后不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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