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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凤凰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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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善大方承认了,袁妙之声音依旧冷清:“那也很好了,你要习字,总比别人见得多些。”家学渊源更强家中广厦良田。
  她口吻并不客气,秦昭侧身看看卫善,怕她脸上挂不住,出声回护她:“善儿这样聪明,真下起功夫来,定比我写得好。”
  魏人秀剪了一盘花来,这话便岔了过去,卫善却没生气,还挑了一朵送到袁妙之手里,白芍正好配她梅子青色的一身衣裙。
  有女眷在,袁慕之袁含之两个都立在亭外,秦昭说上两句也到亭外去,邀了他们往靶场去看射箭,留几个姑娘在此一道赏花。
  魏人秀当着袁妙之更不敢开口了,就怕自己有说的不对地方叫她耻笑,可三人坐着不说话却也古怪,于是便问卫善:“你怎么知道进城门的税收的?”
  卫善笑起来:“我看了胡大人的奏疏,里头写了这些。”是一年的财务奏报,以肉来算,一年里城中收了多少肉税,便能算出今岁城中吃了多少头猪,较之去岁是多了还是少了,城中人口又添了几户,其余菜蔬新果又有多少。
  “这样细的事也要报给陛下知道?”魏人秀不解,连袁妙之也不知道,她颇觉得意外,看了卫善一眼。
  袁妙之读书便只在诗文上下功夫,叫四岁能诗,六岁能文,后来又专攻书画花鸟,通身才气,可这些俗务便是她不懂的了。
  卫善略知道皮毛,手指头沾着茶水画了一座城,什么人从什么门进城,进城税收的越是多,百姓的日子便越是好:“正元八年收税不满三万,到去岁已经七万有余了。”
  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袁妙之,袁礼贤这样能干,要是早知有这么一天,当年出龙门山会不会绕过青州,取道业州,投到卫家门下来。
  魏人秀瞪大眼儿,袁妙之更是对卫善刮目相看,卫善自己却觉得惭愧,这些东西明明就摆在眼前,她上辈子竟没有费心留意看一看。
  至天色将暮,几家各要回城,秦昭还是派人挖了两株芍药给卫善装盆带走,她们骑马,袁妙之坐车,她掀了车帘儿问卫善:“过两日城外踏青你去不去?”
  卫善一口应了,还同她约法三章:“踏青便踏青,我可不会作诗。”
  “知道了。”说完这一句她便放下车帘子。
  魏人秀听了艳慕,眼巴巴看着卫善,卫善笑起来:“你去不去?”
  魏人秀圆眼一弯:“去。”
  袁家魏家同朝中大臣几乎都无来往,魏家是刺头无人敢去招惹,袁家却是自忖清高朋而不党,卫善突然得了两个姑娘的喜欢,不仅卫修大奇,袁含之也问妹妹:“怎么竟同她交好起来?”
  袁妙之抿唇浅笑:“敏而好学,言之有物,如何不能相交?”
  袁含之也不是没见过卫善,倒不意妹妹能对她有这般评语,小姑娘家一道,不过打打秋千放放风筝:“那也很好,你也该出门多走动走动。”
  回城路上已是傍晚,魏人杰同卫修两个又没比出高下来,约定了再比一场,魏人秀到了城门口便拿眼去看小吏收税,见行人把铜钱夹在耳上,小吏伸手摸了,一来一回都没人说话,把铜钱往藤筐里一扔,收了一天税,这些钱快满了一箩筐。
  两家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魏人秀对卫善依依不舍,卫善笑起来,拉了她的手:“住得这样近,你立时来玩就是了。”
  魏人秀怕她爹不肯,想着回去要跟亲娘撒娇,用力点头:“嗯,我带我的弓来给你。”她小时候练弓时用的,卫善此时用着正好。
  骑马踏花近郊赏春,袁妙之办了一场踏青宴,卫善也办了一场,清明送礼上门的人家都接了帖子,请女眷到京郊园中赏玩,原来只听见名头的,这回也见一见一人,卫善不摆架子,倒听了许多原来从不知道的细闻。
  原不过看着袁妙之请宴上都是些袁礼贤的门生故交的女儿妹妹们,卫善立时学了来,把这宴会改得更有趣味些,还专让卫管家做了两种帖子,打着玩闹的旗号,把人请了来,没料到再小的官家女,嘴里也有卫善不知道的事。此时虽无用处,但往后总归有用。
  四月里正元帝带着皇后皇子往太祖陵设祭,打进都城,坐上御座的头一件事就是追封了正元帝那个短命的爹当皇帝,死了快要五十年了,还能得个皇帝的封号,按制修起陵园,四时有人祭扫。
  还在奉先殿里设了他的画像,画像就是按着正元帝的模样来画的,画完呈送给赵太后看,赵太后哪里还记得这个短命的丈夫,看看差不多,点了头,就此挂在奉先殿中。
  正元帝派人往业州去就在埋骨之地起出骸骨来,原来连件裹尸的衣裳都没有,如今却睡进金丝楠木的棺材里,一路运回京城来。
  再让业州的地方官员把正元帝祖宗十八代都考查出来,若是有名人名家的便攀上一点血脉,发诏文的时候才能更好看些。
  正元帝未能免俗,寻着业州当地百年以前的望族,拿出名头来也得叫得响亮,硬按在自己家先祖头上,那一家传承到如今还有后人在,一并都归在皇族之中,还给了田地银米派了差事,当一个“封口官”。
  袁礼贤要编修五礼时就是以此起的头,追根溯源以立国本,国总得有个国的样子,追封正元帝父亲是太祖皇帝,又在南郊建太祖陵园。
  四月里是正元帝亲爹的忌辰,正元帝要带着赵太后,卫敬容和两个儿子去致祭,礼部拟定一篇祭文,由官员诵读,正元帝拜他根本不知道长了什么模样的亲爹,再领着儿子们回来。
  秦昰原想跟着到卫家来玩,既要祭祀太祖陵,这几日便不在宫中,卫善依旧给他收拾了屋子,卫修还买了个小木马,屋里全是他玩的东西,就等着接他出宫玩耍两日。
  到四月初八这一日,卫平和卫善到宫中接了秦昰出来,秦昰打扮得似个富户人家的小公子,几个人还从九仙门出来。
  似这样的日子,当值的俱都不是功勋家的子弟,可这回当值的还是赵二虎,他一只手握枪站着,人立得直挺挺的,枪也直挺挺的。
  卫善走过去了,还侧身望望他,这一望他,他就挺得更直了,大气都不敢喘,卫善觉得好笑,又扭过身来,逗卫平怀里抱着秦昰:“姐姐要去天仙庙,你去不去?”
  “去!”秦昰哪里知道天仙庙是个什么地方,但听二哥说过有庙会,他就要去。
  马车上收拾得齐整整的点心食水,不让秦昰吃外头的东西,又怕他馋,专叫府里的师傅做了几样,买了鲜果子浇上饴糖,拿磨秃的竹签了串起来,两个算是一支,搁在小碟子里。
  卫善这样细致,卫平却心疼起来,抱了秦昰不撒手:“我来带他,你只管玩就是了。”说着把他抱到马上,秦昰欢叫起来,比起坐车,他自然更爱坐马。
  才行到宫道边,遇上了秦昭,卫善坐在车里,掀了车帘问他:“二哥往哪里去?”
  秦昭笑一笑:“祖母差我去城外药王庙领佛豆,说是吃了那个百病不生,我正要去。”他是日日都去赵太后宫中请安的,赵太后不定有多喜欢他,但她自来看男比看女顺眼,卫善怎么都讨不着她的好,她却能记得给秦昭预备吃食。
  卫善扁扁嘴儿:“咱们顺路,一道去逛逛庙会罢。”
  秦昰看见他,就不肯再坐在卫平的马上了,伸手就要抱,圆身子挨在秦昭身上,兴兴头头告诉秦昭想吃玉泉门外的凉果子,樱桃酪和榆钱蒸糕。


第22章 天仙
  天仙庙在西直门外玉泉桥边,供奉着碧霞元君,传说四月初八元君娘娘从天上下凡来,坐镇天仙庙中,保人安康听人祈求,是以每到此日城中女子都要来上香拜元君。
  卫善从没来过,她先是长居宫中,后来又进了杨家,城中女子盛会,竟从来不曾见过,她先还坐车,后来马车难行,干脆就骑到马上,周围又围着常服打扮的兵丁,民人再挤,也不敢往她面前来。
  出了西直门,一路就都是烧香的妇人,个个都打扮起来,富些的簪着银簪包了翠帕,贫些的扎两三朵绒花,臂上都挎着小篮儿,里头搁着供给元君娘娘的果品点心。
  不独是天仙庙,永福寺药王庙前也都是人,只天仙庙里俱是妇人敬香,庙前集会便全是售卖胭脂水粉贴花片儿的,货郎担了担子叫卖,卖散珠儿的也有,卖仿生花也有,一支不过几文钱,插戴在头上也可添一件妆饰,挤挤挨挨都是人,骑在马上放眼望去一片红红绿绿。
  女子一多便有城中泼皮在寺庙外闲转,偷摸一把沾沾脂粉也是乐事,是以五城兵马司这一天便特意派些人手到天仙庙前,防着拍花子拐孩子妇人的。
  秦昭也不牵马绳,由着马走,他的马懒洋洋的甩着蹄子,一路直行,偶尔要伸头去看看道路两边卖的吃食,被秦昭伸手摸一摸,立马就老实了。
  两人并排骑马,卫善的枣红马比秦昭的大黑马矮了许多,大黑马不住拿马尾巴去扫小红马的腿,小红马便快行两步,秦昭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卫善戴了帏帽,轻纱上缀着珠翠压帽,身边又跟着奴仆,一看就是有权势人家出来的姑娘,倒无人敢招惹她,只小贩顶着花翠跟在她马边叫卖。
  围着的兵丁便挥手驱赶,卫善听见叫卖得有趣的也多看两眼,秦昰更是从来没见过,两只眼儿盯着不放,什么粗制的玩意儿都觉得有趣,还有他半臂长的串糖葫芦,哪里有自己家做的干净好吃,可红艳艳的插在草垛上,他看了就直咽唾沫。
  怀仁钻进钻出,买了好玩的东西就送到马前,秦昰才骑一会儿就热得脸上淌汗,由沉香落琼两个陪到车里去,趴在车窗上看这个看那个,看看哪个都想要。
  车还没到天仙庙,就已经堆满了东西,秦昭在外征战,见多了流离失所,逃难逃兵祸的灾民,多是衣不蔽体瘦骨崚峋,哪有这般繁华景况。
  到了天仙庙前,卫平几个不能进去,卫善也不要人清庙,她常服来此,就是来拜元君娘娘的,原来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不得不信,自也要捻香祝祷许愿求签。
  沉香兰舟带着广白竹苓跟在卫善身后进了天仙庙,过了钟鼓楼香亭便是正殿,里头供着金身,两边垂帘挂幡,三月十五元君换袍,天仙庙香火鼎盛,前朝还有在庙外搭台给元君娘娘敬戏的,连唱两天方才换衣。
  如今没有搭台的了,却还有富户捐帔,五彩丝绣帔一层一层盖在金身上,前边排了十好几个小娘子正预备求签。
  卫善的愿望从来都只有一个,便是求得卫家平安,一家人平平安安过寻常日子,公主也可以不当,便是再回业州,守着这些家业也没甚不能活的。
  前头挨着十几个女子,到了元群娘娘面前,便没有贫富之分了,卫善身边跟着沉香几个,落琼还在庙外照看秦昰,她衣饰华贵又面带威仪,也有人上香的民女拿眼儿打量她,错开几步怕冲撞了。
  卫善是诚心求签,皇家寺庙她是去过的,这样寺庙不曾来过,都说元君娘娘灵验,这寺庙兵祸之中都还有香火,她想着要祈求什么,轮到她时便跪在蒲团上,拜上三拜,此时心中反无杂念,但问前路如何。
  卫善手执签筒,举过头顶,心中暗暗祈愿,把签筒斜着摇上三下,从里头落出两只莲花头的竹签来,一左一右几乎同时滚落在神坛两边。
  卫善放下签筒,伸手去拿,右边是第一签,左边是第五十六签,一左一右举着两支签不知该拿哪一支。
  那小道姑看她衣饰富贵,年纪又小,问她道:“是解一支还是解两支?”
  卫善不懂,沉香更不懂,卫善便问:“一支怎么解?两支又怎么解?”
  解签是要给银子的,一事也不能多求,若是落了两支出来,便该把两支签儿塞回筒中,再拜一回元君娘娘,隔日再来求签。
  后头人待要提点她,又恐惹了道姑,便不张口,眼看着道姑索要银钱,沉香伸手就从袋里摸了银珠子出来。
  一个银珠子,换了两张红纸,所求诸事都在签文上,贫家不识字的便央着解一解签,卫善却不必她说,匆匆一扫,两张签里,一张是上上大吉,一张却下下凶签。
  她指间一紧,捏紧了这两张纸,不及展开细看,叠起来收进袖中,笑盈盈的对沉香道:“我掣着两支好签。”
  沉香才要唤她公主,又赶紧咽回去:“姑娘求的自然都是好签。”
  身边人瞧见她衣饰华贵,头戴金莲宝石冠,身穿白底如意金纹衫,底下是大红金花裙,耳朵眼里扎着烧红宝石耳环,非富贵以极哪能这种打扮,又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卫善出得门边,早就有人守着等她出来,兰舟撑了伞儿替她遮着头顶,这个排场已经是精简过,可依旧无人敢往卫善身前凑。
  看得出她年纪虽小富贵无双,都避着她走,卫善坐到车中,卫平问她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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