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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凤凰台-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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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礼贤既有贤名又有清名,自来是朝中第一人,据说胡成玉为时刻显示自己不忘举荐之恩,每回上朝下朝,都要落后袁礼贤半步,敬他为先。
  就连教导太子,在东宫议政,也一样落后袁礼贤半步,在秦显的心里,更信任袁礼,有事拿主意也常常只问袁相,他说的话,秦显有八分信服,此时已经如此,等到以后呢?胡成玉又怎么甘心一辈子都当一个隐形宰相。
  他坐上这个位置上也有五六年了,事事都排在人后,名望不及袁礼贤,门生势力不如袁礼贤,这件事倒像天上掉下来的,送到他手里,让他用来讨好秦显。
  正元帝已经五十春秋了,历代也有高寿的皇帝,若是胡成玉年轻,那还能等一等,反正袁礼贤已经六十了,等他死了,第一人自然要换人坐,可胡成玉也已经五十开外,并不比他年轻多少。
  正元帝的身子越不如意,底下人的心思就越是浮动,胡成玉频频向卫家示好,未尝就没有这个原因在,皇后还年轻,往后要当太后的日子也长得很,太子妃一无宗族二无得力的父族,当初就是胡成玉一力赞成正元帝从平民之中选妃的。
  卫善拎了两盒子五色烧麦和新造的茉莉宫粉去了东宫,她到的时候,太子还未回来,宫人把她引到正殿,太子妃正在做针线,见她来了,倒有些吃惊:“妹妹怎么这会儿来?”
  卫善想一想:“想起来了,就来看看,我上午高得了一本书,里头有些不懂的,想问问大哥。”实在也找到什么借口来找秦显了。
  太子妃请她坐,又奉茶出来,她屋子里还铺着红,这会儿正在做衣裳,卫善一看是素面杭绸袍子,知道是做给太子的,拿起来一看:“嫂嫂手艺真好。”
  不论料子还是颜色都是秦显喜欢的,看太子妃的神色不同往常,多了几分沉静,把烧麦宫粉拿出来给她,她笑一笑,侧身对宫人道:“也给姜良娣送一份去。”
  宫人拿了个小碟子,取出几只来捧在托盘里送到偏殿去,卫善托了茶盏吃茶,不时跟太子妃说一说六月六宫中晒书节的事,三伏天里銮仪卫驯象所还要浴象,太子妃听了便笑:“我原在家时也曾去看过,我哥哥带我带宣武门边,那脚掌有水缸那么大,拿鼻子吸了水,卷起来浇到身上,可有意思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炊雪便来谢赏,卫善垂头吃茶,等人走了问太子妃道:“嫂嫂可听大哥说过忠义侯家的案子了?”
  太子妃有所耳闻,可知之不详,摇一摇头:“听倒是听了两句的,可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好些人我还对不上号,妹妹要问我,我还真说不出来。”
  卫善只得又低头喝一口茶,眼睛不住瞥着门边,太子妃见她这样又笑一声:“妹妹留下用饭罢,太子这些日子一向在麟德殿里,晚些才能回来。”
  要不是怕在麟德殿碰到胡成玉,再传到正元帝的耳朵里,她也不会来东宫等人了,心里煎汤似的等着,一壶茉莉茶,从汤色澄碧吃到色淡,秦显才回到东宫来。
  他先进了正殿,太子妃满面喜意站起来迎他,绞了巾子替他擦汗,秦显抿紧了嘴巴接过去,胡乱抹了一把脸,太子妃伸手要接,手还没伸过去,秦显就把巾子扔进盆里。
  卫善当作没瞧见,扬一扬手里的书册:“大哥可算回来了,我有一处不解,二哥又不在,只好问问你。”秦显这才笑了,走到她面前,伸手摸摸她头:“怎么,不写信给你二哥,倒想起我来了。”
  卫善确是有许久不跟东宫走动了,从禁足起也少见秦显,倒是秦显给仙居殿送过贺礼,还送过一只细犬,因为黑袍将军怕狗,这才给拒了。
  她着急要问秦显话,胡成玉是主审官,那杨云翘不是杨家女的事,秦显早该知道了,心里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她伸手扯住秦显的袖子,秦显也被她扯习惯了,两人不能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转而去了书房。
  秦显挥了手让小太监沏茶,卫善喝了一肚子的水,哪里还喝得下,开门见山直问他:“杨家的事,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有主意没有?”
  秦显到了书房这才松一口气:“你要问什么,我早知道了,二弟也已经来信问过,这事儿总不能伤了爹的颜面,杨云越若真是有弑兄逼嫂一节,那就按律来罚,削爵代罪,旁的……依我看还是罢了,别伤爹爹的心。”
  怪不得胡成玉稳稳当当一个字都不提,触怒旧主又不能讨好新帝的事,他怎么肯干,卫善急得一口气都没提上来,上面不想闹大,林先生预备的后招一个都用不上,她站在书桌前,眼睛直盯盯的瞪着秦显:“你!你!”
  连着两个你字,都没能说出话来,再没想到,秦显对秦昱会手下容情!
  “我是瞧不上三弟那酸兮兮的样子,可他跟他舅……跟杨云越怎能一样看待。”秦显说了这话,又笑看着卫善:“你是不是想说我怕投鼠忌器,瞻前顾后?”
  卫善老实不客气的点了头,这么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秦显不想着痛打落水狗,反而要捞他起来,就见秦显又笑:“怪不得二弟喜欢你呢,你俩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说着摆一摆手:“这事就是去问母亲,也必定跟我是一个主意,杨家该罚,三弟却没错处,就当是顾及爹爹,”他看看卫善,难得有不好张口的时候,皱了眉头半日方道:“你……你去看看你姜姐姐罢,她病了。”
  卫善翻翻眼睛:“我要是她,我就病死了!”说着伸头看一看,外边廊下都是宫人太监,压低了声儿:“你就不能收敛着些,要是嫂嫂知道了,心里怎么好受。”
  嘴上回他,心底思量,秦显不说,胡成玉不说,那么袁礼贤会不会说?跟着灵光一动,曾文涉一直都想掌秦昱的舵,他会不会说?


第139章 芙蓉
  秦显有所顾虑; 不愿伤了正元帝的颜面,可接下来的事却不能不办,如今已经六月; 到周师良反叛; 太子领兵出征,粗算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杨家这辈子麻烦缠身; 早不似上一世那样张扬跋扈; 正元帝两只眼睛此时有一只放在杨家身上; 杨云越要补这个窟窿; 又要夹着尾巴装乖讨好正元帝,杨家也分不出神来要害太子。
  卫善看看秦显; 心中叹息; 胡成玉未必没有进言过,秦昭也写了信来说明利害; 可他依旧这么选; 原是正元帝在他心中比杨家要重得多。
  卫善不说话; 坐在书房官帽椅上; 秦显身材高大; 他的椅子床榻都都要背高板厚; 去岁这时节卫善坐在麟德殿里的椅子上,头都不能跟椅背齐平,此时却高出来两寸,脚尖磨着砖地,鞋尖上缀的珠子细细索索的响。
  秦显看她低了脑袋; 伸手揉揉她的头,压低了声音:“杨家这回讨不着好。”詹事府里几位的意思也是一样,一是秦显性格如此,二是手下容情才是正元帝所乐见的。
  可这些事就算说给小妹听,她也是不懂的,伸手揉了揉头发,难得蹲下身哄她,倒像卫善五六岁时候的样子,冲她点点下巴,咧开嘴笑:“我知道善儿心里有许多不痛快,往后就好了。”
  他言中有未尽之意,卫善乌晶晶一双眼睛盯住他,信他这话里的意思,此时他在太子位上,除了对正元帝之外,也还有旁的考量,等他当上皇帝,姑姑的位子确是比当皇后要稳当得多。
  卫善才还气得噎住,这会儿又觉得在他之位,未经过上辈子的事,也只能做到这样。秦显站起来笑一笑:“我看你屋里养的那只黑猫倒有意思,也想抱一只猫儿给你姜姐姐,她一个人寂寞了些。”
  “姜姐姐身子如何?可请太医看过了?”她上回装病躲了春日宴,尚且还逃不过太医,人都已经进了东宫,更逃不过太医了。
  秦显点点头:“瞧过了,这两日一直吃着药。”抬眼往偏殿那儿望一望,又收回目光:“不许我看她去,可我在别的地方都呆不住。”
  卫善抿紧了嘴唇,秦显看看她,叹一口气:“她也不叫你去看她,你去了,我还得落埋怨,这才想抱一只猫儿给她,哄哄她高兴也是好的。”
  卫善低下头,隔得一会儿才道:“我看这院子里很空,不如多挑几只鹦鹉,各个殿前都挂一只,锦鲤游鱼细犬,养的活物多了,殿里才热闹。”不患寡而患不均,巴巴抱一只猫来,一样惹闲话。
  太子看她一眼,张口欲言,也实没什么好说的,叫来了小禄子,让宫人挑些鹦鹉画眉给各宫里送去:“就说我觉得宫里太静了。”
  卫善来的时候心急,走的时候反而静下心来,去正殿跟太子妃告别,她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见卫善转身,问道:“姜良娣病着,妹妹要不要看过了再走。”
  卫善脚步一顿,回转身来,对太子妃点点头:“也好,那我就跟嫂嫂一起去看看她。”
  偏殿里垂着青碧色的绸帘,绣着缠枝玉兰花,摆了六扇兰草花卉的屏风,竹桌竹榻,屋里烧着梅花香饼盖去药味儿,殿里一口密瓷大缸,里头养了三碗睡莲,将将生出红芽,莲叶底下一尾游鱼,偶尔动一动尾巴,水声倒能带些清凉意。
  碧微躺在床上,只着了中衣,听见太子妃和卫善一起过来,赶紧坐起来披衣理发,人比进东宫前更清减几分,这会儿还穿着绸衣,松落落的披在肩上,面颊尖削,唇上无色,果然是病着。
  “姜姐姐身子如何,是不是苦夏?”一边问了,一边就答着:“吹了风有些头疼脑热。”互看一眼,相对无言,只坐得半刻,茶还没上,就告辞出来。
  沉香觑着卫善的脸色,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太子书房几面大窗都开着,太子妃正殿那几个宫人来来回回,眼睛不时望过来,沉香守在门边,一个不落都瞧见了,她都看见了,小禄子自然也看见了。
  卫善人还没到仙居殿,就在廊道上碰见了秦昱,他从宜春殿出来,看见卫善,脸上少有的和气,小禧子手上还拎了一个篮子,湿淋淋的淌着水,秦昱冲她点点头:“善儿吃不吃鲜菱角?我剥得许多,刚给祖母送了些,你要不要?”
  他口角含笑,伸出手来,指尖发红,倒真像是剥过菱角,卫善心中一顿,皱皱眉毛:“这东西没味儿,要裹蜜粘酱,我还不如吃花糕呢,三哥真是孝顺,给姑父姑姑送了没有?”
  这些东西是从来不进珠镜殿的宫门的,太子大婚,春日宴上,两回卫善都给杨云翘桌上的攒盒里添了鲜菱,杨云翘因为这个还挑剔过徐淑妃,她恨不得密密掩藏的事,难道秦昱有胆子说出来不成?
  “自然送了,父亲原不吃这个,知道是我亲手剥的,还尝了两个。”秦昱满面是笑,似乎正元帝夸奖他,他极高兴的样子:“天一热父皇眼看着就清减下来,我看上回他在母后那儿吃的蒜面吃了许多,可大蒜味辛,吃多了对父皇的腿不好,菱角性凉……”
  沉香撑着红罗伞,卫善就在廊道上,听秦昱絮絮叨叨把六月里时令要吃的东西都说了个遍,他原来并不是这样多话的人。
  秦昱着实慌了一阵,这几天倒安稳下来,他笑盈盈的说,卫善就笑盈盈的听着,等他说到十里荷香的果藕花香藕对正元帝的病有什么妙用时,抬眼看了看卫善,心中诧异,寻常这样,她早不耐烦了,难道真是年纪渐长,城府也深了?
  直到秦昱说烦了,两人就此别过,擦身而过,卫善也没在脸上显示出厌烦的神色来,现在的秦昱和她上辈认识的那一个,越来越像了。
  正元帝会立他为太子,就是因为在秦显死后,表现出的这个模样,话多絮叨爱哭仁懦,正元帝久病在床,他还用嘴为正元帝吸褥疮。
  秦昰没了,秦昱哭得昏死过去,正元帝当年未必没有起疑,可他当时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秦昭早已经形成势力,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进了六月中,把这案子晾了半个月的正元帝,忽然在朝上问了两句,胡成玉和大理寺卿姚愆都没有新证词能上禀,正元帝面露不悦。
  跟着参杨家的折子越来越多,派去青州查案的人还未回来,杨云越的半只脚就已经踩在水里。害死人命的案子,杨家也不是一桩两桩,只原来压着,此时压不住了,又都抖落出来,起先两桩正元帝还皱了眉头细问,待送上来的奏折有十来份时,他只略略一扫,到折子叠起来有二十多份时,他连看都不看了。
  卫善在丹凤宫中听见这事,卫敬容告诉她:”原来倒是骂的,这两日已经少骂,再过几日只怕要调头骂那些御史了。”里头有真有假,或者是半真半假,假的渐渐比真的还多起来,又有捏造罪证之事,正元帝不蠢,案还没审就先踩杨家几脚,他心中不愉,已经连着两回夸奖了秦昱的功课,和他同曾文涉一道修的书。
  毁杨的越是多,正元帝心里就越是偏着杨家,卫善一明白这个,再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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