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机铸剑-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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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碧？”花百里诧异，看过去的目光恰好和藏经撞在一起。
碧姓在如今的王朝中可是名门望族，若真是朝堂之上的亲友，那这事儿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唐谦也知其中厉害，“有一次我看到她腰后挂着翠玉腰牌，肯定是碧姓家人——”话音未落，他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蹲下身去。
“前辈！”藏经上前一步扶住他，惊讶地看到唐谦□在外的手上坚硬的长毛刺穿皮肤长了出来，那点点血斑大概就是令唐谦痛苦的地方。
“夜鬼又要动手了，你们快回去！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前辈你——”藏经久在寺院之内，对着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很是有些慈悲心肠。
花百里眼中的眸光闪了闪，“走吧，你帮不了他，还是赶紧回去抓夜鬼要紧。”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一旦夜鬼被除，魂魄已受其控制的伥鬼也将魂飞魄散。无论哪种结局，对唐谦来说都是不归之路。
藏经咬了咬牙，放下手上已长满了硬毛，逐渐兽化的唐谦，一言未发就向来路冲了过去。
“唉——不念经的话会冷得厉害的——”花百里遥遥地说了一句，照着藏经冲出去的势头来看是没有听见的可能了。他摇摇头，向地下的唐谦一拱手，也追了上去。
待他的身影也被浓雾吞没后，神志已经进入昏迷阶段的唐谦模糊地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十三、魔障
分开查看的时候，时醉阳还很小心地嘱咐了玄翎好一段话，让玄翎很无语地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真啰嗦。
在遇到某人之后，时醉阳真的觉得自己很多行为都脱离了自己的原则，还别扭得转不回原来的处事原则。他也不想想，每次都是在他别扭完之后，自己才想起来，改都来不及，还能有什么进步呢。
“我知道了，有危险我一定第一个躲。”玄翎好不容易才把他送出去查看百花楼。
有个人在身边啰嗦的感觉还真不错。玄翎把门打开了，耸了耸肩，想起上次有人在耳边啰嗦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回头，正想去桌子上找杯水来喝，身后的门发出了一种被撞击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女孩子踉踉跄跄地撞到了半开的门板。
“玄翎——”
倚罗的声线明显是在颤抖，“我害怕。”
“怎么了？”玄翎的眉头也和藏经一样皱了起来。
“我看到青珊她……她在喝血……她是妖怪吗？”她走近玄翎，牙齿打颤的声音都一清二楚，“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玄翎没有说话，受到惊吓的女孩子需要安慰，他伸手揽住了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肩膀，“别担心，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如此轻柔，能让任何被安慰的人平静下来。
就在那句轻声的话语中，他的手轻轻按在了女孩子枕后的穴位上——
呯——
还来不及按准，他就被一道掌力推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
房门被劲风扫过，猛地关上。
是不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了呢？
看不清楚，还是能够感觉到那恶狠狠的视线扫在自己身上。
玄翎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笑什么！”女子的声音变了，从倚罗变成了青珊，“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出来？真的需要看出来吗？
玄翎的笑声中夹杂了几声咳嗽，“这嘛——要说碧姑娘的伪装之术骗骗在下这等看出去一片茫然的人还是足够的。在姑娘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还真被姑娘骗进了，可惜姑娘在这之后的两点破绽实在太明显了。”
“两点破绽？哪两点？”碧青珊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向先生求教的好奇孩子。在玄翎看不真切的地方，她的双手戴上了五金爪，尖利的爪尖闪着寒光，想必就是这样的武器夺去了那许多人的性命。
没有看到她拿出武器的玄翎仍在微笑，“第一，你身上的味道不对，你和倚罗相处的时间是够长，语气和衣着都能模仿到十成十，可这气息你是无法模仿的。”他顿了顿，“还有一点，你不该问是不是真的有妖怪，倚罗是不会问出这样的话的。”
“哼哼。”碧青珊冷笑了几声，“说了这么多，你就不想知道倚罗现在怎么样了？”
“我只知道你对我虽然有杀机，对倚罗却没有。”玄翎的表现可说是相当镇定。
“你在等什么？”碧青珊一步步向前，“等着时醉阳回来救你？不要忘了他现在正在百花楼里到处忙着呢。”藏经和花百里被引开，轩辕十二在陪着那些怕得要死的女人，她就不信了自己还对付不了一个受伤的术士，“或许你伤好的时候能和我抗衡。可惜了，现在你的伤还没有好。又为了时醉阳的剑鞘浪费那么多的灵息，你今天就是注定要死在这里。”
冷冰冰的，曾经撕裂过多少人身体的铁爪勘勘就要抓到玄翎脸上，“我最喜欢你了，这么漂亮，要是我的就好了。”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坠入魔障。曾经有一个未婚夫，却因为另一个比她美貌的女子而移情别恋，甚至连碧家的权势也不畏惧。她不甘心。在她的心目中，那女子除了比她容貌美丽还有什么比得上她的。她不甘心，离家出走后千方百计想要找到让自己美貌的方法，她一定要让那个男人后悔。谁料想，找到后来，自己竟变成了魔物。
杀戮和罪恶，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就知道世间的一切准则都离她远去。
回不了头，回不了头啊。
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玄翎的笑容上，眼前银芒一闪，直冲她的左眼而来，她大惊之下，迅速躲闪也未能完全闪过。
银针在她的左颊上划开了一道四寸长的口子。让她恼火的即是容颜被毁，也是因为针上不知涂了什么，一见血，左颊火辣辣的疼，迅速肿得跟馒头一样，左眼也睁不开了。
她事先绝想不到玄翎还有如此的暗器身手，受此暗算又惊又怒，扬手一爪向玄翎天灵盖抓落。
她这一凌厉攻势却抓了个空。
玄翎趁她中针之际已悄然起身挪开了几步。
碧青珊右眼睁圆，满是血丝的眼珠瞪着他，像是见了什么怪物。
玄翎长长地叹息一声，人身和魔体合一，碧青珊已经没救了。他喘了口气，胸口闷痛无比，呼吸都有些困难，“奈何魔障不渡。”
碧青珊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在她肿胀的脸庞上显得怪异无比，“就算是魔障，我也不想回头了。”她此际左颊肿成一片，左眼剩了一条缝，右眼圆睁布满血丝，一脸凶狠，怕是和地狱里的恶鬼像了八分。将她害到如此摸样，她自是恨不得把玄翎撕成碎片。
玄翎在受伤的情况下挨了一掌，加上先前为时醉阳的剑上了剑鞘耗费了太多的元气，此时能靠墙站立已是不易，如何躲避碧青珊的攻势。
一道剑光，架住了碧青珊的爪子。一剑一爪，就悬在玄翎头上，爪子都已碰触到了他的前额，差了那么一点就能钻进他的头盖骨去。
架住她的利爪的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醉阳。他手中的剑已出鞘。
这把韶华剑还真是奇怪得很，有了玄翎特制的剑鞘保护，过了那么一天功夫，剑身已被裹进了一层厚厚的锈里了，仿佛时间在它的周围就过得比其他地方要快。
碧青珊的爪子收紧，意欲借她由奇铁打造的爪子夹断时醉阳的长剑。韶华剑是神兵利器，可凡人用起来那还是凡人的兵器。夜鬼的魔息在她的掌爪间弥散，绕上了剑身只向时醉阳冲去。
时醉阳却放不得剑，用力向前刺，奈何夜鬼力大无穷，硬是止住了他的剑势。眼见着魔息即将袭到，时醉阳危险了。
“住手！”清脆的叫唤是随着铺天盖地的银芒而来的，赶到外面的院落里正好站在窗子外面的轩辕十二一出手就是绝招。
无所防备之下遭此攻击，银针立时就钻进了夜鬼附身的女子身上，碧青珊惨嚎一声，用力一抓，韶华剑竟发出了脆弱的鸣音来。
哐当两声声响，门板被两道掌力撞开，藏经纯粹之极的少林正罡元气和花百里的掌力同一时间打到了碧青珊身上。
就算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受此袭击只怕也要折骨断筋而亡了，可这夜鬼到底不是人类范围，闷哼了一声，鲜血从唇角流出，身形却是动也不动。
“你——”和她面对面的时醉阳还是看出来了，这女子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它想跑。”玄翎惊呼一声，一道符咒出手。
符有双面，一面为收一面为定。玄翎是想把夜鬼收纳入符中，而伸手扯过疾飞过来的符咒的碧青珊手指一动就把定的那面贴到了心口。
时醉阳觉得对抗的力道一松一变，手中的剑就直直的扎进了碧青珊的胸口，准确地从后心钻出。
在那片刻，他们都听到了那不属于女子的那声惨叫。
黑灰色的烟雾腾起后又像被感觉不到的狂风吹散，惨叫声也逐渐消失。碧青珊只感到了无比的轻松，浑身上下的疼痛让她委顿在地，看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临死的哀求。
在众人惊疑之际，碧青珊的嘴猛地张大了，一团黑色的影子从里面钻了出来朝时醉阳的面门扑过去。
来不及躲避，时醉阳条件反射地将韶华剑挡在了自己身前。
当啷——
韶华剑上的锈碎裂开来重新露出了淡金色的剑身，在剑身周围似浮动着一朵硕大的白莲，将那黑影硬生生地弹开。
这才是玄翎加在韶华剑上的一层符咒，用术咒将属于韶华剑的剑灵召唤出来。
在时醉阳那里讨不到便宜，黑影在地上一顿，直扑玄翎。
在那一顿之际，众人都看清楚了，那团黑影就似一个不成人形的小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不断滴落到地面上的脓液中，轩辕十二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那些自那东西身上滴落的黑色液体一沾到地面就冒起了青烟，不知是不是包含着剧毒。
还以为玄翎会有什么招术来对付夜鬼的原魂，谁知让大家始料未及的是那夜鬼竟然一伸手就掐住了玄翎的脖子。
玄翎站着没动，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痛苦的神色。
夜鬼就矗立在他面前，那伸长的手臂足足要比人类的手臂长出一倍。
“玄翎！”时醉阳大惊失色，韶华剑寒光一闪就直斩了过来。
当——
奈何夜鬼浑身被脓液包裹似金似铁，一砍之下时醉阳虎口发麻竟是砍之不动。
像是回应时醉阳的动作，夜鬼的手爪狠狠地嵌进了玄翎的脖颈，殷红的鲜血从那里冒了出来，看得众人心焦不已又动弹不得。
变故，就在那一时之间。
红色的血忽然如同细丝一般从手指开始缠绕在了夜鬼身上。
夜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嚎，时醉阳还记得，在那天它来袭击的时候也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红色的线越勒越紧，夜鬼的身体也被慢慢收缩成一团，其间似乎也挣扎着扩大一下自己的身形，可最后还是抵不住红线的厉害，慢慢地变作了一团手掌大小的黑色东西。
“知道了你的目标是我，我就不能在自己身上做点手脚吗？”玄翎的声音透着点冷意，双手手掌轻轻一合，已变作红色的膜裹住夜鬼的红色物质猛然向里收缩，随着夜鬼一声噶然中断的号声，红色的物质带着被裹在里面的夜鬼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厉害厉害。”花百里鼓掌，“玄公子的血禁术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时醉阳收剑，站在那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轩辕十二已不在门口，藏经转身离开，花百里拍好了手摇着扇子一扇一扇的站在墙角打量他的这间房间需要做怎样的修缮。
玄翎走了过去。
就算那个女子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她也曾经是个人。
他蹲下身，扶起碧青珊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谢谢你。”女孩子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明而干净，和她浑身上下的血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想，我死的时候还是个人……”她的双手垂下，眼睛也闭上了。
玄翎把她放到了地上，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
她又何尝不是夜鬼的受害者。
室内出奇的安静。
是不是人人心中都有一个魔，在适当的时候，人就会成魔？还是那魔一定是外在的？
玄翎不知道，他只觉得很冷。
自己的外袍盖在碧青珊身上很快就沾染上了污血，就像是那原本单纯赌气的女孩，一旦被沾染就再也洗不清自己了。
离家太久的孩子啊……
玄翎右手一动，一朵天地之间最干净的月神莲在碧青珊身上绽放。那是在给时醉阳做了剑鞘之后留下的一瓣花瓣，结合他所剩不多的灵力凝结而成。
污血和伤痕都消失了，干干净净而来的碧青珊就这么干干净净地离去吧。
夜鬼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也都消散了。
玄翎走到了门外。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夕阳西下，这一天结束的时刻来到了。
冷风开始变得猛烈，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瑟瑟作响，玄翎有些冷意地哆嗦了一下。身后有人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袍。他回过头，望见了时醉阳担忧的眼神。
“多谢。”玄翎拉拢了外袍，站起身来。望向一地的狼籍与凄然。
西方地平线上，仅剩的一抹落日余辉也消失了。
当夜降临的时候，那些逝去的人真的能没有丝毫怨念吗？
一、醉千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