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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芳树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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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树本多奇,年华复在斯。
结翠成新幄,开红满旧枝。
风归花历乱,日度影参差。
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那一次邂逅,她瞳中的清澈,印在了他心底;
那一次凝眸,她以为可以一世欢喜甜蜜;
那一次婚礼,漫天风雪惊雷骤起,摧折他们的美好祈望;
那一次构陷,重重误会划下的鸿沟,是否就代表了一瞬错过,一生背离?

那一次,如果漠视可以让人不再痛苦,
那一次,如果相遇意味着无尽的猜疑伤害和无尽的凄楚,
那一次,那一次的风花雪月,那一次的惘然……
那一次,那一次是幸福的开端,还是灾难的序幕?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芳树吟
作者:飞樱

第一章

南风且绝唱
火光冲天。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火。天际被火光映得通红,街巷市井之间的争斗号哭之声,仿佛也已经透过那高高的宫墙,传入这重门深院。
我知道,大梁就要亡了。
我的丈夫,虽然才名夙成,工诗善画,读书万卷,文采斐然,却不能得心应手、学以致用。空有能文擅画之才,无治国经世之功,以至于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我这么想着,心头忽尔有些辛酸。
身边,一具精壮躯体靠了过来,鼻翼间呼出的热气拂在我颈中,无比挑逗。
然而这一次,我却没有动心。
我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床前的那一片地面。窗外传来宫人们不绝于耳的尖叫号哭之声;我身后那人的气息不稳,声音里也透着无比惊惶。
“娘娘!现下……魏兵大举攻城,眼看皇城不保;我们……怎么办?”
我淡淡一勾唇角。
“季江,你怕了么?你想逃了么?逃离这里,走得远远的?”
那人身体一抖,仓促接口:“当然!难道……娘娘不是?现在如若再不离开,等到魏军攻了进来,我们便是想走也再走不脱了!”
我微笑,一手拉紧衣衫的前襟,起身打算下床。
“那么,你走吧。”
那人倏然打个寒噤,蓦地拉住我右手,强迫我回头看向他。“可是……娘娘,你不走么?你……当真要放季江一人离开?”
那声音抖著,蕴含着万般的不敢置信呵!但是,我却晓得他那不敢置信之后的用意,那一种扭曲的惊喜——是不敢置信我竟然会放了他走,不敢置信我竟然没抓他来为我,或为大梁一道陪葬吧!
我这么想着,面容无法抑制地冷了下来,一甩手挣脱了他的掌握,径自着鞋下床。
“暨季江,你要苟且偷生,我不拦你,滚吧!可是我,却不会离开这里——”
那人俊美而年轻的面容在我身后扭曲,我起身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那张面容,忽然喉头作恶,胃里翻搅,万分的厌恶。
那人飞速穿衣着鞋,脚步已奔到门口不曾迟疑,想来竟是决心早下,无论我作何决断,他毕竟总是要逃命为上的了。
但他到了门口,却犹自惺惺作态起来,停了脚步,一只脚还在门里,另一只脚却已在门外,回身说:“既然娘娘决意与社稷共存亡,季江唯有肃然敬佩……今日一别,季江此去山高水长,定当日日将娘娘往日待我的种种好处记挂于心,不敢有一日或忘——”
我不耐,冷冷打断他。
“住了你的嘴罢。大难临头,也不知明日此时,我还是不是什么娘娘?你要逃命便逃命,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奉承于我。社稷……算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岂是那种心怀大义、高风亮节的人么?”
看着他张口结舌,那模样仿佛我狠狠摔了他一耳光,我的心里却忽尔有丝畅快。
“我留下来,是因为……有一个人还没有离开。”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原来,也并不像我这么多年来所想象的那样困难。可笑我却在这一刻才有这种勇气,是因为死到临头,反而无所畏惧了么?
我敛起唇边那个恶意的笑,冷冷说道:“所以,你往后也用不着怀念我什么。我们不过是奸夫淫妇,逢场作戏罢了;哪有什么恩情可言?”
暨季江的表情里,惊恐之色放大到了极限。我看着那张俊美却空洞的脸,却仿佛忽然又回到很久以前,自己那活泼调皮的少女时光。那时,我喜爱终日不休的恶作剧,脑子里永远有层出不穷的各种调皮作乱点子,虽然花样翻新智计百出,目的却那样单纯而唯一——
我只想获得某个人的注意而已。我只想在他那永远波澜不兴的平淡容颜上,看到一丝困扰与苦恼而已。
这样想着的工夫,暨季江已跑得不见踪影。我也没在意,只是静静回身,在镜台之前细细梳发整妆。
有多少年不曾这样做过了?我已很久没有这样,在去见那个人之前,细致入微地盛妆打扮过了。
我右手两指轻拈炭笔,细细画过左眉。然后,我在镜前微一停顿,镜中映出我那两道不甚相称的柳眉——左眉细致描画、而右眉未做丝毫修饰。
我淡淡一笑。
然后,手中炭笔缓缓伸向右眉。
许久不曾描画的后果,是自己画眉的手势竟已不太熟练。我伸出左手,把住微微发抖的右腕,慢慢地、轻轻一笔一笔,描绘出那如远山般的美丽眉形。
我停了手,静静凝望着镜中,那两眉如黛的影儿。我伸出右手,缓缓抚过自己的右颊,有丝怔楞。
许久未曾严妆的脸颊,触手的肌肤仍旧细腻温润。较之左颊,却仿佛更添了几分细致。肤色有些苍白,我轻笑起来,打开妆台上一盒胭脂,以指腹沾了一点,在右颊上仔细揉开。
那鲜艳的颜色晕进我苍白的肌肤之中,我垂下右手;镜中的人影,右颊红润,生动娇艳,一如许多许多年以前的某个春日,盛开在枝头的花朵。
——上林朝花色如霰……
我忽然在记忆的深处,捕捉到这样一句诗。我匀粉的手突然一抖,粉盒从我另一只手中掉落地面;一片艳粉残红,倾倒在我脚旁。
然而我无心顾及。我忽然从那些尘封了很久很久的记忆中,翻出了那个阳光煦暖、和风轻扬的春日。
以及那首令我一直介怀的诗。
只有我一人介怀在心,久久不忘的诗。
——昆明夜月光如练,上林朝花色如霰。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
窗外,东方仿佛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我心一震,站起身来奔到门口张望。
……果然是东阁竹殿。宫中藏书之处,藏有古今书籍字画十四万卷,多数皆是珍品;而今一朝城破,那人……却要玉石俱焚?
我心头一急,却生生捺下了那股飞奔而去的冲动,走回镜台前,继续细心上妆。
不知不觉间,又想起了那许多前尘往事。恍惚间,窗外的火焰、鼎沸人声、兵荒马乱……我却统统都听不见、看不着、感觉不到了。
镜中的那个人影,此刻看来,面目却有些模糊;忽尔窗外射过一道斜光,划过镜面,却无巧不巧地正正横过我镜中倒影的左颊。我一怔,盯着那道斜过我左眼的光;那光来得奇特,仿佛也将我的左眼,此刻一笔勾销,划去我应得的视力——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我忽然热泪盈眶。

第二章

上林朝花色如霰
天监十六年。
这一年我才八岁。
我是当朝侍中、信武将军徐绲的爱女。祖父徐孝嗣,做过前朝太尉,封枝江文忠公。我可算得上是出身士族豪门。
人人都说我很美。而且,我和一般官家小姐不同。我还聪慧热情,长于诗词。
所以我今日竟然身在这里了。
早春的建康,华丽的“颜园”,正是王公大臣们最爱在此赏景品茗之处。
我不明白为何今日父亲竟然会带着我一道出门。也许他想对旁人炫耀我的美貌或早慧,但我情愿不要做他粉饰门面的工具。
然而我拒绝不得。何况,颜园景色之美、造景之工,也是有名的。我早就希望有机会能亲眼一见。
父亲放我一人在后园里游荡,他自己却与朝中同僚饮酒作乐去了。
正好。我一路穿花拂柳,把自己喜欢的花,统统每样各折一枝,戴了满头。走到水畔,我俯身望着清澈见底的水,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竟是满头花红柳绿,鲜艳得紧;我不禁咯咯笑起来。
大笑间,我眼角的余光忽然在水中望见另一人的倒影;那人不晓得来了多久,却只静静地伫立在我身后,一言未发。我陡然吃了一惊,仓皇回身;脚下却冷不防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到池中去。
身后那人也仿佛大吃一惊,伸手要来拉我。但不知为何,他却没能及时拉住我的下坠之势。只听得“噗通”一声,我落入了水中。
我恐慌惊惧,拼命挣扎;冰冷的水无情地灌入我的口中、钻入我的鼻腔。我无法呼吸,只能张开双手,拼命想捉住任何一样东西。我眼前一片黑暗,死亡的恐惧使得我想要哭喊,却无法出声。
忽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我伸往水面的、求救的手。然后又有另一只手,沿着我那只被握住的手臂蜿蜒滑下,摸索到我的腰间,使力往上一提,我的身躯便脱离了那一片噬人的水面,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人的力道向前跌去。
我惊呼一声,感觉自己扑倒在一具温热的躯体上,两人一起重重地向后跌去。
我听得身下那人闷哼一声,自己也是跌得七荤八素。但究竟是身下有个人做垫背,我并没有跌得很痛;反而是方才在水中那一阵惊吓,兼且又呛了水,所以顾不得许多,坐起身来就是捂着嘴一阵天翻地覆的呛咳。
我咳得万分痛苦,胃似乎都要翻绞出来,又咳又吐,眼中也呛出了泪。我一阵委屈,不禁捂住了脸,大声哭了出来。
那个先前被我当成肉垫的人仿佛有点惊慌,在自己怀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又用手缓缓拍抚着我的后背,力道是十足的温柔。我一怔,这才记起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个身形俊秀颀长的水中倒影,慌忙把手放下,接过他递来的丝帕。
我以丝帕拭面,却从指缝间偷眼瞟着面前那人。
那是一个五官俊秀、身形修长的少年,虽然身上的锦衣华服已被我一身的水渍沾湿,以金冠束起的黑发也有丝微乱;但他身上仍然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度风范,使我看得有点发怔。
那少年却没察觉我偷偷窥视的眼光,只是眯起了眼,微微倾近我,仿佛想打量我是否完好无损。我心里一惊,被那张忽然接近了许多的俊颜震撼。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把上身微微后倾,轻咳一声道:“多谢……多谢公子相救。”
我说得有点艰涩,从未说过的客套称呼碍着了我的舌头,害我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那少年一怔,脸上浮起一丝带着歉意和愧疚的浅浅笑容。
“不,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我一楞,有点不明白。“咦?为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却垂下了眼睑。我可以清楚望见他的长睫,在他的眼下投下一圈阴影。
“因为……因为,也许是我方才吓着了你,才害你跌进池中。”
我释然一笑,开始从自己头顶抓下那堆虽然幸免、但是泡水之后,已经是残花败叶的花朵。“没什么,你没有吓着我,只是我自己绊了一跤——”
我的话倏然梗在喉咙中。因为他忽尔伸手,在我鬓角替我拿掉一朵已残败的花,动作无比轻柔。他注视我的眼神悲哀而歉然,那双黑眸静如深海。
“不,我应该可以救得了你的,假如不是——”
他蓦地咽回下面的话,却使我心头疑云大起。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禁好奇了起来,想要追问下去。
“不是什么?”
我话音方落,却惊异地看到他右手忽然紧握成拳,将方才他替我摘下的那朵残花握在掌心,用力得手背上都绽出青筋来。我讶然,看着他俊秀眉间闪过一抹阴郁,表情忽然变得那么痛苦;我的心底忽尔一抽,冲口便道:
“对、对不起……假如是什么难言之隐,我、我不问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一边说着,我一边心里内疚得快要掉泪;看着他悲苦的神色,也仿佛在我心上割了一刀那般,忽然痛得紧。
他不语,静静地凝视着我。终于,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轻道:“我叫萧绎。”
我楞住,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我突然反应过来,惊得捂住自己的嘴,无法置信地望着他。
萧绎,萧绎?我怎么忘记了,他就是那个五岁能诵“曲”、“礼”,既长好学,博览群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的皇七子萧绎?那个才辩敏速、冠绝一时,才名与太子萧统并驾齐驱,又得皇上弥加疼爱的湘东王?
——那个,出生时即患眼疾,后眇一目的湘东王萧绎?
天啊……天啊!我不可置信地想着。难怪……他会在我落水时没能及时拉住我!难怪他方才会靠我那么近地看我!难怪他会欲言又止,神情愁苦……我的天啊,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根本已经瞎了一只眼睛,而另一眼受到影响,视力也相应减弱的缘故!
他的眇目,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我曾听父亲在家中闲谈时讲起,因此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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