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逍遥-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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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之凡回头，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疑道：“姑娘认得在下？”当日相遇时，语遥在轿中看到了他，他却不曾向内窥看。
语遥心中苦涩，缓道：“我是钟沁菱的姐姐，上回在边关见过公子。”
梁之凡闻言双眸一亮：“噢！真巧，在下正在找钟府呢，那日当门致谢之约，姑娘可还记得？”
“嗯……”
梁之凡欢喜道：“钟姑娘应在贵府吧，可否烦请姑娘指路？”
见语遥默然，他急忙又道：“姑娘，在下绝非无礼之徒，只是想见钟姑娘一面，还钱道谢。”
“……”
“姑娘？”
“阿沁她……前几日生了重病，走了……”语遥说着，双眼已然通红。
梁之凡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目霎时失了神采：“怎、怎么会！”
语遥带着他到了衣冠冢，退到远处，远远地看着他跪下，默默凝视，良久，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烧了。
阿沁曾对梁之凡说过：“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而如今……
语遥抬眼逼回眼泪，她想，这便是梁之凡的告别吧。而后面的事，她却不曾想到。
多年后，朝中出了一位年轻的尚书，不到四十岁便带着毫无靠山的背景官至二品，颇受重用。可多年来，他府上正妻之位却始终空悬。皇上欲赐婚，他竟上书婉拒，众人皆道其不识好歹，皇上却未曾动怒，反而赐他一方锦盒，叫人摸不着头脑，只听说，尚书大人如获至宝，感激涕零。
旁人不知，他所上奏折中只一句话：“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而那锦盒中，正叠放着一袭已有些褪色的绿罗裙。
梁之凡告辞离去，语遥又独自停留片刻，转身，师父竟站在面前。
“阿灵，许久不见，你的警惕性愈发低了，为师已在此站了良久。”
语遥垂首施礼道：“是师父轻功绝妙。”如今面对师父，语遥心境早有不同。
去年望国一别，语遥虽知师父一心只想利用她，但毕竟念在几年教养之恩，心中不免有几分歉疚。回去后才明白，师父放她走，竟是为了以血阳花毒加害凌逍，从那时起，语遥对师父的敬意便已尽了。
再后来，她听梅疏影讲了儿时往事，得知自己经历失忆，同心结被断，虽然她不曾明说，但心中多少猜到几分，恐怕这一切，都是师父做的。
语遥自小性清，心境淡泊，但一向恩怨分明，从来不是优柔软弱之人，在她心中，已不再有什么师徒情分。
眼前的师父，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变数，谈不上恩，也谈不上恨。
师父不作理会，沉声道：“阿灵，如今，你可愿随为师回望国？”
“那日军中一别，师父已许阿灵自由之身。阿灵一直感怀在心。”
师父眉心微蹙：“感情从来是叫人纠缠不清，可那陆凌逍果真对你好么？”
“凌逍待阿灵很好，请师父放心。”语遥低眉顺眼，只想尽快离开。
“呵，”师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他为何竟从没碰过你？”
“师父？”语遥心中惊疑，蓦地抬头。
“事到如今，为师便告诉你吧。”师父转过半个身子，声音似乎略带惋惜，“阿灵，你天生隐疾，这辈子，是无法行男女欢好之事的。”
“什么？”
师父似乎难以置信般摇了摇头：“你与他相处这么久，果真没有亲近过么？难道你不曾发觉，只要一动□，心中便会剧痛，□愈重，疼痛便愈难忍受。”
“什么……”语遥有些心慌。那回的事总潜在她心内，她不愿去想，却无法忘记，此刻又不知第几回浮现而出。
她记得很清楚。
那次，凌逍单独留下茉莉想看她吃醋，她故意不去提起，凌逍心中不耐将她压住，气息贴上她的面颊，他说：“我这个妖孽想要将你吃掉，如何？”
她周身一股热流，心中却猛地抽痛。
那时，她以为是情咒的缘故，可后来又从梅疏影处得知，情咒只是个谎。
难道……怎么会？若她天生隐疾，梅疏影怎会不知？
师父看到语遥的失神，嘴角一勾，继续道：“如此还不是最糟，若你们果真……果真做了那事，你便是死路一条，那陆凌逍便是凶手。阿灵，你这辈子，是无法做一个妻子，更无法生儿育女。”
“师父，莫要骗我。”语遥的声音很轻，没有眼泪，没有昏厥，她的冷静连师父也不禁暗赞。
“阿灵，你心中分明已有定论，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师父向前走了一步，“你这病我对奇儿提过，你应该知道，他本是对你有意，可……唉，你以为，陆凌逍就会不在意吗？”
语遥后退一步，缓缓道：“师父，我会到梦天谷，是被你所掳吧，我失忆，与朋友失散，也是你做的吧。这些我没说过，不代表我不知道。师父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
师父心中一惊，见语遥神色笃定，确是知晓真相，只得少了几分强势：“罢了，你若不信，只管自己去验证，可为师劝你，还是以性命为重，莫要情不自禁后悔莫及。为师会在望国等你。”
“师父慢走，不送。”
转眼，郊野中便只剩语遥一人。语遥脑中一紧，完全没了思绪。
木流松隐在附近林中，远远看到语遥的师父离开，才放下心来，迈步走出。
就在刚才，带着密信的专属信鸟飞来，流松拆下纸笺，展开看到白纸黑字一个“归”，便掏出火折子将之前拿到的密函连同这张纸条一并烧掉，没来由的，很是松了一口气。
“遥主，”木流松屈膝行礼，“主上有命，叫属下接遥主回去。”
语遥回头，分辨不出神色，声音却轻的叫人心疼：“你，一直跟着我么？”
流松不知方才她师父都说了什么，却觉得眼前的遥主似乎不同往日。他以为语遥恼怒被跟踪，便道：“请遥主恕罪，主上是以遥主安全为重。”
“我明白的，”语遥恍惚点了点头，喃喃道，“他叫我回去，我便跟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是牛希济的诗，阿语一直很喜欢，所以引用下~~明日预告：所谓“天生隐疾”，是否另有隐情？凌逍是否已经康复？语遥又会如何面对他？下一章节名——“永不相疑”
、永不相疑（一）
路上又下起了雨。回到钟府，凌逍正撑着伞站在院中，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虽然凌逍的面色较往日苍白许多，但那笑意却是发自心底，双眸中带着崭新的光彩，竟叫人有些莫名的感动。
语遥小跑过去，看着这张含笑的脸，伸手一把将他推开，向前的步子却顿住了。
她本想，以凌逍的身手，这一推怕是无用，至少得用上轻功才能绕开凌逍回房。可是，凌逍竟踉跄着后退两步，手中的伞还落在地上。
语遥回头看到凌逍面上的些许惊愕，强忍住泪水，径自奔入卧房，将门从里面锁上。
“语遥，语遥……”凌逍追上来，轻轻拍门，“你可是恼我故意要气你走？是我不好，语遥你开开门，我定然将这其中缘由与你解释清楚。”
“语遥，你说等我叫你回来，如今终于安好，你却为何不愿看我一眼？”
“语遥，到底发生何事？”
……语遥背靠在门上，早已泣不成声。
少时，门外安静了。
透过门缝，语遥看到凌逍独自站在雨中，望着门的方向，没有撑伞。
尹逸跑过来，将衣袖举到凌逍头顶挡着雨，一向少有情绪的他竟显得有几分急切：“公子，仔细身体。”
另一旁，梅疏影疾步走来——影哥哥竟也在此，这是语遥不曾想到的。
梅疏影将手中的伞送到凌逍头顶，声音竟带了几分严厉：“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又不想要了吗？”
他们的话，语遥半点不懂，可她的头脑早已停止运转，思维只像一团乱麻。
梅疏影似是明白了状况，又开口道：“清儿，此事确实怪不得陆凌逍。你先开门，我们进去慢慢说。”
语遥咬了咬唇，打开门扯过凌逍重新回到房内，锁上门。
她从门缝看到梅疏影摇了摇头道：“也罢，你二人好好聊吧。”便径自离去，尹逸也跟着离开。
身后的凌逍柔声开口：“语遥，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我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
转身，语遥的目光钉在凌逍身上，他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面色仍旧是异于往日的苍白，嘴一开一合不知说着什么。
语遥攥了攥拳，蓦地上前两步吻上凌逍双唇，她冲得太猛，甚至磕到牙齿，感到一丝阵痛。
凌逍不明就里，却也热情回应，在他眼中，这是语遥第一次主动接吻，竟如此狂野，可她毕竟还是不会接吻。凌逍心中轻笑一声，开始温柔地引导她。
语遥一手探入凌逍衣襟，不安分地四处游走，凌逍找到她的手捉住，热气呼在她的面颊，“语遥。”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
语遥绝望了，心中剧痛，更痛，痛得不能自已，她甚至已分不清，这痛是因为□，还是因为无以复加的悲伤。
她的眼泪流入两人口中。凌逍蓦地停下，看着她：“语遥，你怎么了？”
语遥一把将凌逍推开，后退几步，声音冰冷：“你走……”
“语遥！”凌逍迈步上前，剑眉紧蹙，脸上写满担忧。
“你走……”语遥又向后退，伸手指向房门，“滚！”
凌逍站着不动。
经历了难以抑制的心痛与从未有过的绝望，语遥早已脱力。她蹲下来，身子缩成一团，双臂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凌逍虽心急如焚，却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知道，只有自己沉稳，才能安抚语遥。
凌逍走上前，俯下身子单膝跪地，将语遥圈在怀里：“语遥，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有我在，别怕。”十几年来，他也不曾见过语遥如此失态。
他心中揣摩，这几日有木流松跟随保护，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可语遥这是……
怀中的人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凌逍，你要了我吧。哪怕只有一次，我也……”
“什么？”凌逍错愕，捧住语遥的脸，一字一句道，“语遥，咱们先成亲。”
“成亲？”语遥声音喃喃，她从凌逍怀中脱出，站起身子，伸手解掉自己的外裳，只剩一层轻薄的纱衣。“凌逍，你听好。我生来便有病，不能动□，否则会心痛，若你要了我，我便会死。”
“语遥……”
“你听我说完。”语遥将凌逍打断，“可是，即便我死，我也是愿意的。凌逍，只要你想，我……我就在这里。”
凌逍愣住，而语遥神色决然，没有一丝犹豫。他低头轻笑一声，也解下自己的外袍，拿在手中走近语遥。
语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好，凌逍，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会后悔。”
她闭上眼睛，却只感到一阵温暖。语遥愣怔着睁开眼，是凌逍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还带着他自己的体温。
眼前的凌逍仍带着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痛心或震惊，他缓缓开口，声音竟是一如往常的沉稳：“方才你是为了验证这个，才吻我的？”
语遥愕然，没有反应。
凌逍兀自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若是如此，我可要伤心了。”
“凌逍？”语遥声音颤抖。
凌逍握住语遥的手，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问道：“这一次，你有没有痛？”
“没……没有。”
凌逍搂住语遥：“看，你可以控制的，不是吗？”
“可是……”语遥想象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料到凌逍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没有问为何以前从未提起，也没问这病可还有得治，他如此沉静，仿佛没有受到一丝波动，让她的心也染上了一丝平静。
“没有什么可是，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这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凌逍，”语遥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凌逍的双目，“我……我几乎不能算个女人。我不能生儿育女。你有帝王之心，而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给你你需要的东西，欢爱、子嗣……我都给不了你。”每说一句，她都觉得呼吸困难。
“你哭成这样，还险些将我推倒，就是为了这个？”凌逍竟笑了笑，神色轻松，又带着几分郑重，“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无上欢喜。没有子嗣，正好择贤人以立，等我们都老了，我带你遨游天下，也没有拖油瓶牵心，怎么不好。”
语遥摇了摇头：“凌逍，你别这样安慰我，我知道，没有人会希望这样。”
凌逍抚上她的脸：“从前我不曾想过，可如今我觉得，人一辈子就是经历一番，活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赚到的。”
“凌逍……”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便只问你一句。倘若，是我有这样的病，你会如何？”
语遥一阵默然，良久，终于低低一笑：“我明白了。”
只一句话，她便明了了凌逍的心意。正如她对承业寺中那个老人说过的，他们二人早已辨不清彼此。倘若是凌逍，她怎么可能放手……那么，凌逍自然也是同样。
“你看看你，”凌逍伸手理了理语遥的长发，“头发都弄乱了，眼睛也肿着。方才你那样，我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吓了一大跳。”
语遥推开他的手：“你那哪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本来这么大的事，在你眼里好像就什么都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