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凤-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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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妻子程似玉，云霞染红了她的脸，她的眼底带着少女的羞怯、语气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讨好与试探。然而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却固执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夫君，那么今晚你回来，嗯、我能到你的房中来么？……嗯、听府上那些多嘴的婢子们都在传着说什么园中闹鬼……叫人心中惶恐……所以望你今晚能来陪我！”
他一怔，搭在妻子肩上的手僵滞了一刻。然而妻子那眼神却不容他退避。
——他的妻子亦是一个柔韧，不会轻易妥协的女子。
转眼，他微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为自己与妻子如今状态都找了一个台阶。“当然。只是今天的话，恐怕要晚些才能得回来。已受丞相之约，礼完佛后一同去‘春香楼’面见一位大人。——阿玉，今夜还请你多等为夫片刻了。”
程似玉愣了愣，眼中的光芒蓦然黯淡了涌上失落，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却只能竭力维持着身为大家闺秀与嫁作人妇后应有的端庄含蓄。
“啊，好的！我一定等夫君回来……饮酒伤身，夫君在外即便应酬也少喝一些吧。”
“嗯。”他简单的点点头，刻意忽略了妻子眼中万千心绪，拂袖间，已转身迈出了府院大门。
院子里有早开的春梅随风舞落，细碎的花瓣跟随着他的身影盘旋飞舞，却被他轻扫衣袖卷落在地下……
……
只留衣着凌乱的少女独自一人在空落的院子里，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姐……”
一旁的贴身婢女低唤她，程似玉才回过神来。
“小杏。”她转身看见婢女脸上的担忧，勉强的微笑了。
“小姐，也许姑爷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嗯！听之前父亲说近几年时局混乱，我虽不知这详细，但是夫君为程家每日操劳奔忙，我却无法解他焦虑烦思……”
程似玉低叹了一声。
“小姐别这么说，小姐为姑爷做了许多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姑爷那般英明，相信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程似玉微笑，眼底有了一丝光亮。“是了。夫君百忙之中仍旧对我体贴温柔。倒是我想的太多了罢……”
还未等婢女小杏开口，她又开口道：“小杏，与我回房，稍加收拾打理，陪我出门走走吧。”
小婢女愣了愣。“小姐可是要去寻姑爷？”
程似玉皱眉，“夫君在外操劳，我岂能随意揣度猜疑。我出门不过随意逛逛，散心罢了。”
少女说了重话，婢女小杏赶忙屈膝跪下：“是婢子多嘴了，小姐责罚。”
程似玉敛眸，也不看脚下的女婢，已漠然转身，“罢了，你起来吧。与我回房，替我梳洗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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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轻雪伴，早春刚刚萌生的温和又一次在天公不定的脾气中渐渐消退。雪粒簌簌落下，幸得今日风小，并不太冷，风拂过卷起青石板上那被夜雪打落的梅花，袭来阵阵香寒。
程似玉坐在青龙街角的算命摊子前，一旁的女婢小杏用纸伞将外界的风雪阻隔在外。她刚解了一只签，如今正在聆听那算命先生解说，神情急切而专注。她端庄的坐着，然而搭身上锦缎披风却不经意的被她紧拽在手中，鹅黄色的暗花锦缎一时被抓的皱皱巴巴的。
婢女小杏唤了她几声，她也不曾反应，直到自己的指甲划过了柔软的掌心，她才吃疼的从算命先生那玄说中回过了神来。
“那么我与夫君今后定会是幸福的吧？”她美丽的杏眸里充满了期待，形貌无论如何矜持端庄，那言语间也能透露出少女的纯真梦幻。
“这……小姐命数好，姻缘一事大致是能圆满的。”
那算命先生显得有些为难，言语说的十分牵强。命数无常，天威难测，所谓命理大多只是天生运势，然而机缘转折最终的选择权利还是在个人自己手中。成败皆于心，又哪里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呢？
奈何眼前这少女出手阔绰大方，看言谈面相又是个养尊有福德的闺秀。算命先生实在舍不得那到手的银子，更不愿意砸了自己的招牌，于是那一席话说的模凌两可。
“当真？”程似玉的眼睛明亮了起来，略嫌素白的脸庞染上了粉色云霞。然而片刻她又迟疑起来，“可是我听说要测姻缘，还是要再看另一半的生辰才得更加稳妥一些……”
“命理之数讲究的便是一个缘法自然阴阳相容，小姐若是有自己夫婿的生辰八字当然最好不过。”
“啊。那便请先生为我看一下吧。妾身只想知道我和夫君今生是否能天长地久。”
她的脸上仍染着薄红的云霞，然而眼眸却是明亮清澈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局促有些激动，经不住立起了身子，还未站稳，绣鞋却踩住了裙角，一个趔趄差要摔倒，幸得身边女婢手疾眼快，忙去搀扶，好歹虚惊一场，她才慢慢缓了口气，坐了回去。
为了一个生辰八字，反倒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程似玉看着身边惊魂未定的女婢，念及自身，不由局促的低声笑了。
算命的先生已经俯首算卦，程似玉捧着发烫的脸颊，有些惴惴不安，又充满期翼。
冷不防的听得对方一语，“小姐的这位夫婿命中带贵啊。上佳的命数，常人难寻。”
“呀。”她惊喜的低呼了一声，赶忙询问：“是吗？那是怎样的呢？”
“呵呵，你的这位夫婿命格之中月明中天，光风霁月万物乃立，是难得富贵格局。立业兴家大搏名利。”
那番话，寓意是极好的。她的欣喜异常，满心欢喜满心甜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身边的女婢小杏拍手笑道，“小姐，你瞧，你当真是挑了一个极好的姑爷呢！
程似玉抿着唇，脸颊滚烫，她敛眸掠去，睨了女婢一眼。
然而还脸上的红潮尚未退去，那算命先生却再度开口，仍旧是模棱两可的言辞，这一次于她的却是一瓢冷水。
却听那算命先生说，“不过小姐，请容老夫多言一句。俗话说：满则损，盈则亏。你的这位夫君命格过贵，小姐的命格与之比来，便纤柔太过。这就好比藤草遇利刃，易伤易损。望小姐好自为之。”
“你这道人好生无礼，你这话何意？难不成是说我家姑爷克了我家小姐不成？！”
身边的婢女小杏一个忍不住，愤愤跺脚质问。
“小杏！”程似玉低斥。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平日更加苍白了。
那算命先生气定神闲，不燥不怒，“命理之数讲究缘法自然，我只是按照命格所言，然而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机缘，小姐既然能与这位公子缔结姻缘，那便自有缘法，顺其自然切不可执念于这命理中。”
“先生的话妾身记下了，谢谢先生今日提点。那么妾身告辞了。”
程似玉婉柔一笑，脸色却不复方才的红润喜人。
……
她终起身离去。在回去的路上，婢女小杏有些忿忿不平，只道方才那算命先生好生无礼。“那样说不明摆着说小姐你们夫妻相克，说小姐嫁错了人吗？！这实在是——”
程似玉脸色不大好，只尽力维持闺秀应有的端庄矜持。
“好了小杏，莫要再说。”
小杏自知失言，低首惭愧道“婢子失言，请小姐宽恕。——方才那些话也请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程似玉轻叹息，只温声道，“你知道便好。方才那先生一席话，亦真亦假，我尚未当真呢，你若再这么说下去，怕是我也往心里去了呢。”
终究是常居大家府邸的丫鬟，小杏反应了过来，她即刻跪下了身，“小杏决计不会将此话对外胡言。方才那些小杏这便已然忘得干净。”
少女这才满意了。她收回了视线，温和看向跪在身前的婢女。和声道，“好了。天寒雪冷，快起来罢。”
女婢小杏终犹豫了片刻怯怯站起了身。她撑开了纸伞，为自家小姐遮去了天顶降下的雪片。
皇都锦安城偏于‘中州’（指天元洲）中东，气候偏干冷，初春的时节，锦安城顶的天空大多是沉暗带着朦朦的灰。今时也不列外。程氏府邸在城内偏南隅，路行稍远，然而程似玉却并不想乘车，只徒步行走于黄昏时稍嫌冷清的街道上。锦缎绣鞋踏在积雪的青石板上，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印记。
程似玉眺望望远方，正北方位的坐落着承龙佛寺，也不知道她的夫君现在正在干些什么。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佛寺去了某位大人的府邸或者已经到达‘春香楼’了吧……
少女的眼中渗进了忧郁与哀愁。尚年少的她为情所困，虽然母
亲早亡但从小被父亲捧于掌心的闺阁少女头一次走入对于人生迷惘。
外界都称颂王安与程似玉以琴音通达情谊，是挣脱了世事束缚的情爱典范。然而属于这风流俊儒与大家闺秀的琴瑟和谐美满姻缘的故事落幕之后，突兀留下的便是：柴米油盐的琐碎与对权力名利的贪婪……
她尚年轻，还有很多她尚未能明白的，也下意识拒绝明白的东西正在慢慢渗透进她的生活中，令她惶恐令她推拒。
当初一曲琴歌凤飞翱翔凰相伴的剧目终谢幕，可谁知晓这繁华落幕后的黯然收场呢……
只是程似玉终没想到，这最后的收场，竟是以自己的生命终结作为‘风流才子与大家千金’这一场繁华的黯然结尾……
她终是承了那一句：为情所困，红颜易损……
…… ……
元凤五年，九子夺嫡，皇庭内外动荡。
元凤八年，‘侍曹’王安被贬入狱，三月后释罪离开皇城锦安回到西北程氏老宅。
元凤九年，二皇子猝。同年，丞相‘朱勃’及其党羽牵连，从此二皇子一党一蹶不振。
元凤十二年，九子夺嫡结束，新帝登基大典，神武帝立九皇子仲百红为当今太子。当天太子却逃离大典，不知所踪迹。
同年，神武帝心疾骤发，猝。
元凤十四年，举国动乱四起，彼时皇庭血色变动频繁。皇朝风雨飘摇。
同年，西北程氏，一代富贵程青云病逝。程家内部纷争。至此程家一蹶不振。
享元一年，伪帝仲允之称帝，外戚专政。伪帝残暴不仁，天下诸侯纷纷举兵。
六月，西北程氏，其赘婿王安染指，势力开始逐渐由其掌控。
享元三年，商贾王安再次涉足朝堂。
享元四年，程氏千金程似玉猝。
同年六月，诸侯王入侵皇城锦安，围困伪帝仲允之，三日后，伪帝猝。后人追封其为‘东昏候’。
至此天下大乱，商贾‘王安’消隐于世。至此‘风流俊儒王安与程氏千金’情爱美名，为人传诵。
三年后。中州富贾‘越平安’，享名九洲。
【《皓月之华》完】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张小弃心目中青年时期的王安与程似玉姑娘~
尤其是程似玉的模样很贴切咱心里的标准~~看此图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旺夫的清秀好姑娘~~^皿^
81、【番外三】奕奕生辉
81、【番外三】奕奕生辉 。。。
梦境里永远是一片白茫茫的雾，不退不散。时间也仿佛在这个空间里静止了。
锦缎华装的女人再一次从云海的尽头，慢慢出现。女人最终驻停在奕辉的面前，她身周是浓的散不去的白雾，另奕辉看不清她的面容。
“少年人，憎恨吗？”女人静静开口。
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奕辉的梦境里，每一次，在奕辉遇到了令她手足无措的困境时，她总是想要闭上双眼，将自己藏匿在黑暗中。而每一次，那神秘的女子总会跟随繁华的梦境来到她奕辉的面前。
从头至尾她似乎都是以一种悲悯又冷漠的姿态打量着奕辉，在奕辉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就这样施施然的走出迷雾，用蛊惑的言语牵引出人性中的灰暗与极端。
“你多可悲。被他人所欺骗所蒙蔽，你一直期盼指望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梦。”
——你别再说了……！不要再试图动摇我了！
“你在害怕什么？你是无法面对，那些欺骗你将你当做棋子一样随手拾起随手丢弃的人？还是你在他们眼中不过仅是一枚废棋的事实？——你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用，无法改变，所以想要逃避了么？”
——不、不是的！
“不是？那你如何能再次来到这里见到我？”
女人低语轻笑，笑声薄凉。
“讽刺呵，一边叫嚷着改变，一边却又逃避？——少年人，不如把你的身体交给我，让我带你去面对你所惧怕不已的前路？”
——不！
“为什么不愿意？既然想要逃避，不如彻底一些，将这具身体交予我。反正你已经在别人的眼中一无所用，你已经被他人舍弃，你没有用了！不如让我来代替你活下去？从此世间再无你潘奕辉的存在！有的只是我‘望舒’！”
女人的声音柔美清悦，充满蛊惑。如同有毒的蛛丝攀上聆听者的双足。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废物！我仅仅是做为棋子被他人舍弃了而已，可是我并非如你所言的一无是处！
——不要再妄�
